《燕落何》无忧T

8、归宁之日

　　耽搁不少时间，凤笙火急火燎坐立难安，本来就没多少时间，这样一弄就显得愈发的弥足珍贵。剩下的路程就在她一声声催促，逐渐提速中渡过。
　　楚胥本试着开口，却被无情地无视，最后只得放弃，左手撑窗棂支着头，含笑看着她。
　　弥漫着温和静谧气氛。
　　“臣恭迎皇上，皇后娘娘。”虞章领着丫鬟仆役跪拜在丞相府前，恭候圣驾。
　　凤笙焦急殷切地看向自己的亲爹，拉拉楚胥宽大的袖口。楚胥轻咳两声:“丞相请起，都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平常就好。”
　　虞章的长须战栗一阵:“不敢当，不敢当。皇上，娘娘，先进去说话。”老腰一恭，手一抬，领着向园中走去。
　　凤笙提步跟去，丝毫没顾着楚胥。他也毫不在意，闲庭信步地跟在她身后，打量着周边。
　　上次匆匆而来，没仔细看看，比记忆中的小上很多。许是人长高了，看东西自然显得小。许是眼界高了，不再把这地方看进眼里，不再觉得遥不可及。
　　凤笙顿步:“皇上陪我到这儿就行了，不用再麻烦，耽误你宝贵的时间，百姓还等着你呢。”
　　楚胥沉下脸，不怒反笑:“阿笙这是在卸磨杀驴吗？”
　　她低头，喃喃:“你又不是驴。”
　　他合起折扇，抬起她下巴:“刚刚说的什么，我没听太清楚，再说一遍。”凤笙一看他这样，顾及往日的淫威和民间的传闻，小身子不停地抖呀抖。
　　“你怕我？”
　　一般上位者都不太喜欢有人明目张胆地被人怕，以免显得荒淫无道，她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连忙摇头，道:“不怕，不怕，只是摄于龙颜压迫，有些敬畏。”
　　楚胥阴晴莫定，压低声音道:“你可真是好样的。”甩手侧身朝旁走去。
　　鸾笙在后看着，欠身说道:“姐姐，你跟爹好好说会儿话，我陪皇上四处逛逛。”
　　凤笙一舞袖:“去吧去吧。”
　　鸾笙含笑，踩着小步子飘飘然向着那身影走去，接近之时猛然顿住，朝彩月扬扬下颔。彩月示意，悄悄离去，见那渐行渐远模糊的背影，她扬起嘴角，无声地轻哼一下。
　　“朕记得，这处应当是有几株桃树的，”楚胥看着小院，左侧有荷塘，初夏幼嫩的荷叶田田铺陈开来，右侧石桌绿丛，“怎么不见了？”
　　鸾笙上前，手指着右侧，道:“皇上说的桃树应该是在那个位置吧。两年前姐姐失踪，下落未明，那桃树不知怎的竟开始枯萎，爹说征兆不好，便命人砍掉。随后移了丛紫藤，现在长势不错。”
　　他顺势看过去，像是葡萄藤一样被架起来，石桌在其下方，夏天多处凉荫，看起来清爽闲适。
　　“前些日子姐姐迷上了下棋，”鸾笙走近，拂掉落叶，显出刻在桌上棋谱的纹路，“我记得小时候她可是最讨厌这些安安静静的东西。”
　　楚胥露出缅怀笑容，一言不发。她陪在旁边也不再做声。
　　前方两个洒扫丫鬟的声音传入耳中，许是楚胥鸾笙待在紫藤架下，密密绿叶挡住了身影，让她们误以为没人，肆无忌惮地讨论起来。
　　“相爷对皇后娘娘真好，这屋子都没怎么住过人，还日日打扫，园子里的份例一分不差，比二小姐园中，还精细许多。”紫衣丫鬟脑袋拄在扫帚上，眼底露出艳羡。
　　“谁说不是呢！”碧衣丫鬟接道，“打仗的时候，相爷自顾不暇，就把大小姐送去青山，这一回来就接到宫中当皇后。大小姐真真命好！”
　　“我听说大小姐在青山有一位师傅。”紫衣丫鬟转着眼珠巡视一圈，带着淡淡好奇说道。
　　“是呀，据说是位能者奇才翩翩公子”
　　“那大小姐在山上待了那么久，会不会……”
　　碧衣丫鬟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心翼翼地看向周围，见没什么异状才慢慢松开手:“你不想活了吗？这种事情怎么能乱说！”
　　在旁静静听着的楚胥温润的嘴角逐渐阴沉，啪地折断紫藤架横在边上的枯枝。
　　那俩丫鬟闻声一惊:“是谁？”
　　鸾笙踏出步子:“小小奴才胆敢在背后编排主子，还不自行前去义堂领罚。”
　　楚胥在她身后淡道:“何必如此麻烦，直接拉出去杖毙。”
　　那二人虽没看到楚胥身影，但闻声都觉威压甚重，又联想到今日是皇后归宁，唰白了脸，连忙磕头:“皇上饶命，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求皇上放过奴婢贱命，皇上恕罪……”
　　他冷哼一声，朝回走去，声音飘来:“相府中人就交由二小姐自行处置。”
　　脚步声渐行渐远，碧衣丫鬟才抬起头，擦干眼角因惊恐求饶而产生的泪珠混着磕头溅起的尘土，清秀的脸庞显露出来，赫然是鸾笙贴身丫鬟。
　　鸾笙看着已无身影的拐角，轻吐出四字:“割舌，杖毙。”
　　议事厅内，凤笙与丞相虞章各持黑白一子对坐两方。
　　虞章落下黑子，自得点点头，又见凤笙落白子，吃掉他刚救活的一角。
　　他拂着长须:“你现在是春风得意了。”
　　“是爹爹你技艺生疏了”
　　“凤儿，你要时时注意身边的豺狼虎豹。宫中现在虽说只有你一人，可皇上究竟是皇上，不论出于什么，总免不了纳妾迎妃，名头再大，也不如恩宠大，到那时得意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这些女儿都明白”
　　“那你在不在意皇上纳妃？”虞章停下手等着她回答。同样期待这个答案的，还有刚来到门外的楚胥。
　　凤笙思索一瞬，老老实实回答:“我不知道。”
　　“在意就是在意，不在意就是不在意，哪有什么不知道”
　　“可真的不知，好似在意，又似不在意。爹，我与皇上是旧时吗？”
　　虞章手倏地一顿，短暂得无人察觉，又恢复常态落子:“能有什么旧时。皇上虽说以前是在这皇宫中长大，你也常去宫中，毕竟皇宫那么大，你与他又不是一路，擦肩怕是也没几回。”
　　凤笙低低地哦了一声。
　　他见女儿情绪一下低落起来，另起话头:“大婚没两天，你师父来过。”
　　凤笙果然精神起来:“是吗？他终于舍得出山了！那他现在在哪儿？”
　　“片刻之后他便走了，我派人送谢礼到青山，都回说没人”
　　“好不容易摆脱我这个包袱，定是去潇洒去了。”凤笙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来，低低笑着。
　　门外的楚胥失神后退两步，旋即飞奔而出，似夺门而逃，仓皇。候在府门的扣奴迎上来，楚胥一把推开他:“备马。”
　　他跨上马眺着远处:“都别跟来。”马扬起蹄子，答答奔走，击起一路飞尘。
　　书音匆匆走进议事厅，对凤笙耳语一番。凤笙的心情一下又跌落，虞章瞧着只是默不作声。
　　同一时刻，碧桐园内，鸾笙是抑制不住的澎湃心情。
　　凤笙，你就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