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王子》陌上烟花

9、山雨欲来

　　“你打算怎么做？”沉默中，严正明冷冷的开口。
　　怎么做……一直消失的“爷爷”突然出现了，这意味着什么？
　　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昨天因为一时的刺激，我只想到了逃避，却没有想后果——我看看齐磊，他一脸凝重的坐在我身边，无言的给我以支持。
　　也许，我可以逃离那个冰冷的世界，可是那么以来，齐磊一定会跟随我而去，这样一来，等于是让他放弃现在的一切。不！我不能。
　　“我回去。”
　　“什么？！”齐磊和何克同时出声。只有严正明仍是一脸平静，仿佛早就预测到了。
　　“你不用回去，唯，我带你回云龙堂——”
　　“不可能，”严正明再次开口，“齐磊，别天真了，齐伯伯现在虽然重视你，但是他可不会为了这点就与运输界的王者沈氏作对。长久的利益关系，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你说他会怎么做？”
　　“当然是立刻把齐磊敲昏，然后把唯茜打包送回去。”何克往沙发上一瘫，凉凉的开口。
　　齐磊与严正明火大的对视，“那我就带唯走，反正云龙堂不过就是看中我还有点小小的利用价值。”
　　“小小的利用价值？！”严正明还没有开口，何克就出口打断了，“历代来，最年轻的少主子啊，十一个堂口都交给你了老兄，还小小的利用价值？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在云龙堂翻身为你老妈报仇的吗？”
　　此言一出，齐磊脸色明显一变，“不想死就闭嘴，何克！”
　　“你——”
　　“别说了，”我静静的开口，打断何克的话，我知道齐磊对自己的母亲的重视程度，他不会乐意何克拿这个话题一再挑衅。拍拍齐磊的手，我笑着，“我要回去，齐磊。”
　　我不要他为难，我知道为了我，他一定会真的一走了之，但是我不要他这么做。
　　“唯！”齐磊着急的抓住我的手。
　　“别说了，我也不想就这么逃掉。”我给他一个自信的笑，“我不会再任人摆布的，而且‘爷爷’不是回来了吗？据说就是为了他，我的父亲才会把我这个被遗忘N年的女儿拣回来的，所以他，应该不会亏待我的。”
　　“可是——”
　　“别说了，帮我准备早餐吧，我好饿。”我撒娇的揪揪他的衣服。
　　“你——”齐磊还想说什么，却也拿我没有办法，最后被何克扯起来。
　　“好了，既然是在我的地盘上，就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吧，哎，阿磊，主要可是为了喂饱你老婆哎，好歹你要帮帮手啊……”
　　何克一边架着不断挣扎齐磊，一边罗嗦地进了厨房。

　　我笑着拿起文件看着，轻轻的开口，“你觉得呢？”
　　这种结果狡猾的狐狸没有道理想不到。
　　“理智却不明智的选择。”严正明也不装糊涂。“齐磊是我的好朋友，我总要为他想想。”
　　“恩，”我点头，我当然明白他的用意。
　　“你的打算呢？”他把我手中的纸拿开。盯着我问。
　　“打算……”我回他一个俏皮的笑，“见招拆招。”
　　托沈无聿的福，我终于可以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我要看看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被强行带离了熟悉的故乡，我故意断开与过去的一切联系，名义上是顺了沈无聿的心意，其实是害怕被人看到胆怯的自己。
　　因为现在这个看似无所谓、冷静的我，实际上只是在强装。我刻意忽视心中那道暗伤，对什么事情都装做不经心，每每要自己以局外人的身份去看待一切，把自己架到一个观测者的身份，仿佛这样就不会再受到伤害。可是我知道，那道暗伤是一直存在的，并且不断恶化——发炎、化脓、不断侵占着我的身体——甚至，也许最终，我会被这深深的伤痕拖下地狱——
　　可是，那伪装的平静表面，却无意间因齐磊闯入而渐渐打破，显露出原本隐藏的波涛暗涌的现实。

　　经过昨天的一切，我渐渐看清楚了那个一直蜷缩在心底角落的自己，那个不断用“我不会受伤，我不会受伤”来催眠的自己。
　　……
　　如今，我的所谓防护完备的心，已经被齐磊大落落的进驻，并且不断被攻占——防护就这样被摧毁了，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心却不再空虚了。
　　那道暗伤依旧疼痛，但是，我已经明白逃避是行不通的。
　　如果不能治疗好它，那么——我会把那恶肿的伤疤死肉全部切除！

　　“你已经了解情况了吗？”严正明眼中露出欣赏，故意抬杠的说，“说大话，可没有用啊。”
　　“呵呵，”我笑，有已经消失已久的张狂，“我的年龄是他手中唯一的王牌，毕竟不管如何，他一抬出监护人的身份，作为未成年人的我，就会被拿的死死的。”
　　我气定神闲地给他分析。
　　“不错，”严正明推推眼镜，点头。“可是这张王牌有时效——你一到十八就不管用了，可是在这之前的时间怎么办？”
　　我的脑筋就这么简单？我斜睨他一眼，“那就要看我能不能留住我的保命牌了。”
　　“老爷子？”他瞪大眼睛。
　　“当然，还有，楚家两个兄弟态度也很有利用价值——”点到为止。
　　“你——果然够厉害的。”严正明大笑。

　　看到何克和齐磊走出来，我站起身，“还有，你们三个，我相信，也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对吗？”
　　严正明精光一闪，“听随吩咐，如有我可以帮的上的地方，一定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哈，我笑笑，“放心，马上就有用到你的地方。”

　　走向齐磊，无视何克嫉妒的喊叫，我撒娇地环住他的腰。
　　“怎么了？”齐磊笑着回拥我。
　　“饿了。”我伸伸舌头，调皮地逗他。
　　既然决定了要面对，现在就要开始积蓄能量。而齐磊的温暖，就是我动力的最佳来源。

　　☆☆☆ ☆☆☆

　　逃离沈无聿的第24个小时后，我又站在了沈氏华楼的面前。
　　我的父亲，让我们再来看看你的游戏吧。

　　“啊，小姐回来了！”刚刚走进大门，就有人眼尖的发现了我。
　　我不急不缓的走着，听他们乱做一团。
　　“啊，是小姐！”
　　“快通知先生！”
　　“仲管家，是小姐来了。”
　　“老爷~~老爷~~”

　　我刚刚走近华楼，大门里就有人跑了出来。
　　“啊，小姐，你到哪里去了，我好担心呢。”是麻纱。
　　我安抚的拍拍她，“只是出去走走。”
　　“小姐……”唉，二十多岁的人，居然哭的一塌糊涂？！
　　我好笑的看着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
　　“回来了？”伟岸的身影走过来，瞬间把我笼罩在了他的黑暗之中。
　　“回来了。”我点头，冲他微笑。
　　“你……”显然我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沈无聿看着我，有些怔忪。
　　“汪汪~~~汪汪~~”宝宝的叫声由远至近，脚步一转，我从他身边穿过，几乎是同一时间，怀里多了一个笨重的毛茸茸的东西。
　　“宝宝，”我苦笑不得地又一次被它扑倒，无力的承受着它无穷的口水，唉，宝宝，无论何时，你都是最真心欢迎我的人——恩，不是，是最欢迎我的狗。
　　我推推宝宝，试图起身。可是宝宝实在太重了，我的力量远不及它的热情。
　　“别闹了，”一只大手伸来，宝宝被丢在一边。
　　沈无聿拉我起来，一脸担心的仔细检查我，“没伤到你吧？”
　　伪善！我心中冷嗤，但是脸上却笑的灿烂。“没事，我和宝宝闹惯了。”
　　“呵呵呵，看来我的宝贝孙女已经完全赢得了宝宝的芳心啊。”一个苍老却响亮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洪钟一般的笑声。

　　不着痕迹地挣脱沈无聿的手，我转身面对我的爷爷——那是一个外貌和身材都和圣诞老人一般的老人。胖嘟嘟的身子，和蔼的笑容，真是很容易让人感到温馨。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沈无聿这样的儿子？！不过沈无聿都有我这样的女儿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我不由的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爷爷！”以我16岁的天真，张开手臂，大力地抱住这个圣诞老人——我的保命牌。

　　事情顺利的可怕，“圣诞老人”被我逗的笑不拢嘴，胡子都飘起来了。毫无异议的接受了我“考试前，和朋友去散散心”的说法，并且在知道我马上就要期末考试后，更是严厉命令所有人不得干扰我，全力配合我的考试。
　　一个老头，一个孩子，一只狗，闹闹哄哄，直到老爷子乐的血压都升高了，才在沈无聿的一声令下散开。
　　“呵呵呵，唯茜啊，”爷爷摸摸我的头，“折腾了半天你一定也累了，先去泡泡澡。”
　　“好，”我乖巧的答应。
　　“仲管家啊~”
　　“是。”
　　“让厨房多准备几个好菜，今晚我一家人要好好聚聚。”
　　“是。”
　　仲管家应声而去，经过沈无聿的时候，脚步稍稍停顿，两个人换个眼神，然后离开。
　　“好了，宝宝啊，先陪着你老主子我，让你小主人休息休息。”圣诞老人乐呵呵地拍拍宝宝，拖着仍对我恋恋不舍的它离开。
　　不一会，整个客厅就剩下了两个人。

　　我静静看着沈无聿，他也不语的看着我，若有所思的皱着眉。
　　刚刚的借口，也就能糊弄一下爷爷，在沈无聿这里便没有半点意义了。刚刚会放心的说，是因为我赌他不会揭穿我。而现在——我耸肩，“我回房间了。”
　　沈无聿没有说话。
　　但是直到我转过长廊，都可以感觉到背后灼热的视线。

　　☆☆☆ ☆☆☆

　　美美的洗完澡出来，丝毫不意外看到屋里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仍旧不语，只是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毛巾，轻柔的擦我仍不断滴水的长发。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水珠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同样的情况，几天前，我会激动，会感动，可是现在，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按兵不动，老实说，自己手里并没有多少把握，所以我当然不可能先开口，所以我让自己放松下来，先享受他的莫名的服务。
　　“唯茜，”半晌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终于开口。
　　我不做声，接过毛巾，继续擦拭。
　　“你听到了。”他不是在问我，只是点出我们都知道的事实。
　　我点头，知道他在看着我，也知道他根本看不清楚我藏在毛巾下的表情是如此的愤恨。
　　“没有要问我的吗？”
　　“你要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很好……唯茜，很好！”他的声音有些激动，似乎是咬牙才说出的。
　　“你去了哪里？”他又开口，“别拿那些鬼话骗我！”
　　“朋友那里。”实话实说。
　　“严正明？”
　　“是。”既然你说了，我也就顺着往下走。看情况，他不知道齐磊的事情，很好，完全在计划中。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同学关系。”
　　“就这么简单？！”他把我抓过去，大手扯掉我的毛巾，逼我看着他，“同学关系，你会和他在一起一天一夜？！”
　　当然没有，和那只狐狸在一起会用脑过度的。
　　我微微一笑，“关系嘛当然不止如此，他老爸可是我们家最能干的管家呢，这个难道你不知道吗？”
　　见招拆招，并不是只有你可以发问。
　　闻言，沈无聿果然一愣。
　　我推开他的手臂，“父亲大人，女儿我要换衣服了。”睡衣虽厚，但是还是换上便服比较好。
　　他没有阻拦我，只是深深地看我一眼，换上他一向勾魂的笑容。
　　“唯茜，你变了。”
　　“人总会变的。我只是长大了。”我的脸上始终是微笑着。
　　“是吗？唯茜，你已经长大了吗？”他莫测高深地把玩着我垂在胸前的发丝。“恩，真的有大女孩的味道了。”长发被他凑到唇前一吻。“这样就更有意思了。”
　　是的，更有意思。我依旧只是回答一个微笑。
　　沈无聿突然伸手把住我脖子，把我的脸拉向他，“你以为老爷子的出现，会改变什么？”
　　“会让我多了一个爷爷啊。”
　　“呵呵，唯茜，唯茜”他用鼻子轻蹭我的脸颊。“你很聪明，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我微微笑眯眼睛，“一定不让你失望。”
　　“哈哈，” 沈无聿大笑着，放开我，然后面色一正，“唯茜，离那些男孩子远点。”

　　☆☆☆ ☆☆☆

　　接下来，我一直安稳的待在华楼里。日子过得平淡无波，相安无事，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在老爷子面前我得宠的不行，而沈无聿仿佛也回复到之前那个对我宠爱有加的父亲，除了在不经意间，不时会发现他阴沉的目光紧紧跟着我外，其他的都还好。

　　我抱着宝宝，还是坐在我的小阳台上。
　　夕阳正在绽放她最后的光华，血色渲染了半个天空，妖艳而迷人。这是一种濒死的病态美。
　　就像是这个华楼。

　　“呵呵呵，小唯茜啊，怎么和宝宝躲到这里来了，害爷爷好找。”一个胖嘟嘟的身体，硬是挤进我的小阳台。
　　“呵呵，爷爷。”
　　“唯茜啊，明天要考试了，是不是紧张啊。”爷爷脸上满是“我就知道”的表情。
　　我不回答，顺应他的误会。
　　“别担心，我沈宏天的孙女一定没有问题的。”说完，自己就呵呵呵的笑起来，整个阳台仿佛也随着震动。
　　唉~~“爷爷~”
　　“怎么，真的有问题，别怕，爷爷一个电话，什么学校随便我的唯茜挑。”
　　呵呵，我苦笑，看来爷爷还真是把我看扁了。
　　“爷爷，放心，我没有问题的。”
　　“恩，爷爷就知道，就知道。”说完，又是大笑。
　　唉，我认命地拉着他走回屋里，再这么笑下去，我的阳台就保不住了。
　　“好了，爷爷，”我把他和宝宝一起推出去，“我要睡觉了，养足了精神才好考试啊。”
　　“恩，好，好，”爷爷乐呵呵的捋捋胡子，“睡吧，睡吧。”
　　“那爷爷晚安了。”
　　送老爷子出去，我倚着门，缓缓蹲下。
　　爷爷是无害的，至少现在看来，他确实是我的保命牌。但是，一个在商场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一个白手起家打造王朝的王者，即使是不敌岁月的洗礼，年华老去，天生的精明和敏锐也是不会改变的——他会如他所表现的这么纯良吗？答案显而易见，一个真正的圣诞老人怎么可能制得了沈无聿？！
　　我揉揉额头，在华丽的华楼中，真是片刻都不能放松。
　　爷爷，你这张牌的背后会是什么呢？

　　窗帘被风卷起，轻拍在玻璃门上，天空的绚烂在恍惚间已经完全被黑暗吞噬。
　　我站起来，看着窗外的凄迷，环抱着双肩，想着曾经给我无限温暖的臂膀。
　　明天就要考试了，齐磊，终于可以见到你了。
　　风更狂，窗帘放肆的舞起——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