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丝怜小传》陋室人

28、年轻夫妻绘晚景

　　叶丝怜过去抱了满脸委屈，眼中含泪欲滴的王青询问王青几岁了，可识字，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王青见问，只得凝神作答，一时倒把自己的窘迫情景给忘了。叶丝怜待王青眼中含着的泪水逐渐散回眼中，这才又笑道：“还是我眼光好，瞧我挑的这儿媳，不但模样俊俏，还聪明乖巧、懂隐忍、识大体，比我这上不得台面的儿子可强太多了，日后定是柳家说一不二的当家夫人。”
　　王利成夫人早就因这门亲事而憋了一肚子气，要知道就是因为这门亲事，王利成才把冷了一年有余的王青母女郑重其事的接到了家中，给了名份。这当见叶丝怜这般不顾身份地亲近爱重王青，心中更是担心王青此后的身份怕是会在王利成心中更重。于是王夫人一派谦逊地笑道：“瞧亲家母您这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将来小女能有你一分的风采我便也放心了。”
　　叶丝怜知道这位夫人是王利成的正妻，而王青不过是王利成的外室所出，瞧着王夫人一脸温婉谦逊得体，忍不住笑道：“亲家母，我夸自家儿媳，您不好意思什么？”
　　王夫人也久经风浪的人了，因此仍是一派大家夫人做派笑道：“我看亲家母倒是喜欢小女的紧！都不计较小女的出身了。”
　　叶丝怜也回之一笑道：“出身吗，世家大族的女儿，岂是我这上不得台面的糙婆娘能比得了的。”
　　王夫人见她仍是这般说，轻笑道：“既然亲家母如此大度，眼下还有一桩好事，想请亲家母成全。”说话间对王青的嬷嬷的使了个眼色，那位嬷嬷赶紧上前来接王青。
　　叶丝怜把王青递给了那位嬷嬷，口中蛮不在乎地笑道：“好事嘛，我自然是乐得成全的。”
　　王夫人淡然笑道：“我有一个庶出的小姑，虽说出身上不得台面，倒也颇有姿容，为人机灵乖巧甚有眼色，也颇识得几个字，愿奉于亲家母身侧，替亲家母分忧解劳、开枝散叶。想来以亲家母的心胸为人是不会拒绝的。”把王利成这位庶妹送给钱富做妾，原是王利成先前对王夫人交待过的，只是谁也没料到王夫人把这事当众说了出来。王夫人原本也没打算这般当众说出来，只是和叶丝怜话赶话说到这里，觉得机会难得便说了出来，反正不管叶丝怜答应不答应，自己都说出，庶出的女儿只能给门当户对人家做妾，而不可能做为嫡妻娶进门，也算是打了叶丝怜的脸。当然，若叶丝怜为了面子答应下来，那王利成眼下更加方便了解钱富的目的达到了，对削减王青在柳家的份量也有好处，自是皆大欢喜。叶丝怜不答应，那也算当众恶心了她。于是王夫人说罢这话，便一脸戏谑地瞧着叶丝怜。
　　不想叶丝怜闻言大喜道：“还有这等好事？那我可先谢亲家母了。”
　　这边叶丝怜话音刚落，那边本来注视着合约的钱富已是霍然起身道：“我不答应。”
　　一旁的王利成更是调笑道：“贤弟，这弟妹都答应了，怎么反是你不答应了呢？”
　　对于王利成的用心，钱富自然是一清二楚，可他不知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让他说，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给我塞个卧底过来，我不想要。一来这当不是跟王家撕破脸的时候，二来这种事在结盟之时最是常见，很多人也都接受了。可是钱富不能答应，不光是因为来的不止是一个卧底，更因为那还是个女人，梨花的前车之鉴他可忘不了。
　　见钱富踌踷难言，叶丝怜一脸促狭地笑道：“你忙你的，我自跟亲家母在这里说家长里短，又关你什么事？再说我又不是没替你纳过妾，当初我能替你抬了梨花，如今怎么就不能替你再纳一个王氏？更何况我人不在京城，给你加个红袖添香的人，有什么不好？”
　　钱富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瞪着叶丝怜，从未见过钱富有这等脸色的叶丝怜立时知道钱富是动了真怒，微微一哂道：“我不过是随口说笑罢了，你怎么就这等小家子气，不是不愿意，用不着生气吧？我又不能摁了你去洞房，快去看你的合约吧，亲家公还等着你呢！”
　　钱富给她说的满腔怒火发作不得，只能愤愤不平地又坐了回去。
　　叶丝怜转而向王夫人笑道：“亲家母，你也瞧见了，不是我不成人之美，委实是拙夫不答应，我也不能摁着他去花烛洞房吧！”
　　王夫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了，这时听叶丝怜这般说，只得看着她苦笑一声道：“亲家母当真好福气。”
　　叶丝怜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待合约签好，立时有人摆上酒菜，叶丝怜便被按排与王夫人在内堂共席。虽是刻意按排的果子酒，几杯酒落入王夫人的愁肠之后，便显醉态。借着向分酒劲便向叶丝怜低笑道：“亲家母当真是驭夫有方，可否指点姐姐一二？”
　　叶丝怜淡然一笑道：“放宽心，少一分在意，便能多一分自在；少一分付出，便能多一分胜算。”
　　王夫人茫然道：“少一分在意，便能多一分自在？若夫妻间都不在意，那还叫什么夫妻？”
　　叶丝怜笑了一下道：“亲家母你问的是驭夫，不是夫妻和睦，我去前边看看他们喝的怎么样了？”
　　王夫人早就听闻叶丝怜公然出去抛头露面已是常事，如今亲眼见了，还是忍不住惊奇。
　　钱富与王家兄弟一席，宾主虽不尽欢，倒也尽兴。众人频频劝酒，钱富喝了一阵后，有了几分酒意，便不肯再喝。王家的人哪里肯依，王利成兄弟频频劝酒不已，钱富执意不饮，眼见双方争执不下，叶丝怜走了过来，站在钱富身边笑道：“陈年女儿红，这等好事，怎么尽劝他，没人劝我？”说着已是接了王利成弟弟手中双手捧与钱富跟着的一杯酒，接过来一饮而尽。
　　王家乃是商贾世家，今日与会的更是见多识广的人精，见此立时笑道：“原来亲家母如此海量，是我们接待不周了。”说罢立时在钱富的下首又加了一把椅子。
　　叶丝怜也不推辞，酒到杯干，喝了一轮后，也已是双颊飞红，眼波横流，凭添了几分娇媚。一身新郎吉服的柳穿更是伸手紧紧攥着叶丝怜的衣裙不肯松手。钱富见此便拉了叶丝怜起身向王家兄弟告辞而去。王家兄弟稍稍挽留两句，便送他们一家离了开去。钱富扯着脚步蹒跚叶丝怜来至门口，眼见醉眼迷离的叶丝怜已经上不稳马车，钱富只能一把捞起了她，把她抱进了马车，又把柳穿也拎入马车中，回身与王家兄弟作别，这才带着一众手下弟兄离了王家。
　　钱富看着醉得一塌糊涂的叶丝怜，口中抱怨道：“怎么就让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叶丝怜被马车一颠，更是酒意上涌，已不辨身在何处，眼前何人了，迷迷糊糊地低呓道：“月生，你放心，柳言晖不会让我有事的。”
　　她的声音虽低，但听在钱富耳中，犹如焦雷，不由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地颤声问道：“你叫谁？”
　　叶丝怜闻声音有异，勉强抬眼瞪了钱富一会，突然吃吃笑了起来：“你恼什么？你不想要王家那个卧底，赶明我给你找个好的，一般的年轻漂亮，保证还让你放心如意。”
　　钱富虽是又气又恼，终是拿她没有办法，心疼地把随着马车来去摇动的叶丝怜揽在怀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不是说好不提了吗？过去了，就不提了，都不提了，不提柴月生，也不提梨花了好不好？咱们跟着宗主好好干，终有一日，宗主得了天了，我们自然也就可以完成爹的遗愿，重振柳家了。到那时，我就天天陪着你，一起经营钱庄，一起打理柳家的生意，等我们老了就自己种几畦菜，养几张蚕，抽几束丝，织几匹布，喂一群鱼，好不好？”说到这里，钱富已是被自己描绘出的情景，感染的一脸幸福陶醉。
　　叶丝怜吐着酒气骂道：“想种菜、养蚕、喂鱼你现在就可以去，还不用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你想七老八十还干活自己去，别他娘的拉我。”
　　钱富不解地问道：“你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叶丝怜不屑地笑道：“我脑子又没病，怎么会想过这样的日子。”
　　钱富茫然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叶丝怜醉眼迷离地说道：“我既冒了这杀头抄家的险，若死了那也是命，若我活着，自然是要堂呼阶喏、令行禁止、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钱富揽着叶丝怜说道：“好，我一定让你堂呼阶喏、令行禁止、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让你成为人人羡慕敬仰的柳夫人。”
　　叶丝怜嗤笑道：“你去种你的菜，养你的蚕，喂你的鱼，我去过我的纸醉金迷，各取所需，岂不是好。”
　　钱富淡淡说道：“若是没你陪着，那便不好。”
　　叶丝怜白了钱富一眼道：“你不是要我陪着，是想让我继续给你当不要钱的丫环婆子吧！”
　　钱富听了这话，只能苦笑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