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圣母的男子》坦那托斯

16、后记：与你独自徘徊

　　那场突如其来，又匆匆离去的雪，也许早已被日复一日的生活淹没了。
　　时不待人，已经是他离开的第二个秋末初冬。
　　那个棕麻色头发，黑眼睛，长相可爱的小男孩。
　　他有个好听的名字，是雾岛安。可直到最后，自己最终没有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爱吃甜食，很无赖，装可爱和吃饭一样自然，喜欢小动物，超级恋母癖。
　　同时，寂寞，强势。静静地坐在窗旁，光辉里，微微偏头，瞳孔里的自己，浅浅的，看不到深处。
　　有许多令人佩服的手段，那种无法解释，随心所欲的强制催眠，还有偶然从自己手机里发现的跟踪装置……
　　气愤也好，无奈也好……
　　他都不在了。
　　然而自己还是欠了这个可怕的小孩一个天大的人情……永远也还不清，永远也无法偿还。
　　真是可怕，在那一次，自己被害变成小学生的事件中，那场黑色交易，竟然是一场早已布好的局。托他的福，整个交易过程被完整的录取，追踪黑暗组织的人通过一封邮件，形成了隐藏的，尖锐的势力。
　　FBI，CIA……银色子弹，以及世纪末的魔术师——怪盗基德。

　　“啊，工藤，不，柯南你来了……”搬着遮住脸的纸箱，兽医先生望啾啾叫着的大黄那里瞅了一眼，含糊不清地招呼了一声。
　　工藤新一，或者说是化名为江户川柯南的侦探，收回被大黄戳得正欢的手指，露出了鄙视眼神。
　　“今枝先生，和小孩子抢糖果吃一定很有成就感吧！”
　　今枝真理蹲身放下箱子，不客气点了点头，“那几个小鬼不是准备期末考去了吗……”他左右看了看，抽出美工刀划胶带，“与其让美味的糖果寂寞着，不如让大叔我……”
　　他的话没说下去，不是因为工藤的鄙夷将近实质化了，而是划开的缝隙里，所见的令安逸的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触。
　　今枝的沉默不久，而工藤新一近乎敏锐地瞳孔微微放大，直愣愣地盯着，不敢上前。
　　“是他留给你们的东西，显些错过了……”今枝说着，去看那个呆着的家伙。他抬脚踢了踢箱子，满意地收获到瞪视，“说不定是情书嗷……”
　　刚走到箱子边缘的工藤一个趔趄，额头蹦出十字。但最终只是沉默地看了微微笑的今枝一眼，把箱子拖到远远的角落。

　　大黄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地想出来，但它被黑小小咬的脚伤还没好，只能委屈地叫唤。
　　是几个包装的简洁典雅的礼盒。最上层的贴着“致工藤（笑脸）”。
　　在这一刻，原本悸动的内心却又意外地安静了。一层一层地打开来，里边静静地躺着淡蓝的细织围巾，两端是白绒羽。摊开来，才发现内角绣着歪歪扭扭的字。
　　那个字他不认识。工藤新一愣了一会儿。
　　当然不是太丑了……是汉字……
　　第二个盒子里装的是同色同款，略大些的围巾。是给……小兰的。
　　怔怔地，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工藤新一从未发现，原来蓝色也会如此刺眼，而他系在颈间的，又像是勒住了他的所有言语。连呼吸都滞涩着。
　　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无奈，还是一如既往地装作并没有那份感情，云淡风轻地揭过？

　　第三个盒子里，满满的是信。属于自己的，是一张字条。
　　[大概又要到新年了吧？麻麻一定很惦记我吧(｀)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麻烦每年帮我代寄祝福吧。满满的都是爱哦(*￣︶￣)]

　　大黄闹腾累了，正一口啜水，一口谷粒。黑小小埋在木絮里拱着屁股大睡。
　　在一个寒冷夜晚，有个小男孩，从树上抱回了一只冻得傻愣愣的小呆黄鸟。
　　在某一个日子里，另一个小男孩，在咬的满地的电线堆里，拯救了一只罪恶满满，即将上刑的大胖黑鼠。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
　　如果信仰能实现……
　　我愿意虔诚地祈祷……即使与我所追求的理，相背而行。

　　直到阿笠博士的电话打来，工藤一如往常，在不知不觉昏暗的天色里，收拾书籍，与在小动物堆里惬意无比的兽医挥手道别。
　　庭院里，名为中花久如的女子正一件一件地将衣服晾晒起来。微风吹起的衣裳如同翩翩的翅膀，而她的手正如栖息的花。
　　唯一一件白色的衬衫，像是孩子穿的。她将脸庞轻轻地埋着，一如往常地为远方的孩子祝福。
　　他离开之后，一切按照他所规划的发展着。
　　寒灾中生长困难的动物，经过今枝，中花，还有少年侦探团一众的努力，渐渐地复苏生机。不少的动物已经长大离开，而在别墅的二楼也正式租住给今枝作为私人宠物诊所。
　　创作的游生存戏[REAI]，由今枝接手，在五个月前也正式获取版权出售。不止那群小鬼，还吸引了各行业的资深人士。也只有少数人知道，以营销的利润换取等价的协助，[REAL]自我存在的隐藏势力。
　　“哇……柯南回来了哦！”
　　工藤抬头。步美叫唤了一声，身后窜出了笑得贼嘻嘻的元太，光彦，还有一反常态，双目微露期待灰原哀。
　　“柯南～拜托啦～”
　　工藤扶额，无奈地点头。“没有多难吧……”
　　三人举臂欢呼，甚至牵着手转起了圈。
　　工藤面瘫的表情转向半月眼。
　　灰原哀双目微敛，优雅地摊手，“谁让某人啊，一不小心突破R级的呢……”
　　“一起去玩[REAL]啦——”
　　“喂，别推我啊……只是我在玩吧！”
　　“我们少年侦探团组合一定能成为R级传说的，哈哈哈，鳗鱼饭万岁！”
　　“噗，元太就知道吃啦……”
　　“拜托！和鳗鱼饭没有一点关系吧！”
　　“少废话啦，柯南！让鳗鱼饭变成REAL！REAL！”

　　“呼……”躺倒在沙发上，被一群小鬼磨得只剩下血皮的侦探，半睁着双目，神色渐渐淡了。
　　“工藤？”
　　被视野里突然出现的脸庞吓得往后一缩，等回过神，看着灰原戏谑的笑，无力。“拜托……我累了。”
　　灰原抚平了褶皱，坐在一拳之隔的地方。只有一点点的距离，便是并肩了。
　　“在想他？”
　　“……没有。”
　　“原来侦探也会说谎吗。”
　　偏过头，工藤无言地看了这个同自己一样大的女孩。谁也想不到，她曾经是黑暗组织的一员。
　　“你不知道吗，”灰原收敛了笑，直直地望进如同深海一般沉寂的瞳孔之中，“你现在的表情很可怕。”
　　也很可怜。
　　怔了怔，工藤摘下眼镜，疲惫地用手揉着眉心。“我不知道。”
　　松开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头，不经意流露的深厚忧郁再一次被深深地掩藏。
　　灰原转过头，看着前方，轻轻晃动着凌空的双腿，“想象不到，那个女孩说的你的样子。”
　　毛利兰说，那家伙是个自恋又自大的大混蛋，大笨蛋。
　　工藤无言地笑了笑。想说什么，嘴唇微动，却又摇了摇头。“去那里吧。”他站起身，灰原跟随着。他的脊梁笔直地像要折断了。
　　进入实验室，站在在中央的空地，将手掌按在地面的某处。随之，前方裂开了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蔚蓝色的寒气间是通往地下的道路。
　　一如往常，这里寂静，毫无生气。
　　寒意透过防护服侵袭着身体，四肢渐渐地僵硬，而耳边心脏的跳动格外清晰，血液流经，从内心散发的热，却如此温暖。
　　冰室的中央，静静地睡着一个孩子。神色宁静，呼吸平缓，仿佛随时便会醒来。一点一点地拂开深色的长发，那原本熟悉的，令人感动眉眼间……却蔓延着诡秘的纹路。
　　眉心间，盛开着浓郁如墨的三菱花，细碎的枝叶向两边生长，直至没入发丝。像是细密的蛛丝，网住了猎物。
　　“我……”
　　从未说出的话语，在悸动与悲痛之间，轻轻地诉说着内心。
　　如果你醒过来，我就原谅你，原谅你任意妄为地抹消那一晚的存在，原谅你所做的隐瞒一切的坏事。原谅你说过的那句话……原谅你不允许我再继续……你。
　　……如果你醒过来，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想知道的，对吗？
　　我也不知道，它是真实的，还是错误的……
　　只要你醒过来，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约定了。

　　我偶然会想起——
　　在很久很久以前，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摔在地上，疼得冒眼泪，气急败坏。
　　那个孩子就无理地跨坐在我的身上，用手抚着唇角，露出思索的表情，自言自语着。他的表情很温顺，很柔和，像是美好的回忆着。灯光从他的身后照进我的瞳孔。他的脸在视野中渐渐地接近，阴影间，他的眼神，深邃的不像个孩子。我不敢想象他接下来，会对我做什么。
　　事实上，也许已经了然了，而他注视着我的眼睛，我却忘了有所反应。
　　他合起了双目，狭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肌肤上痒痒的。唇角的触觉，温暖的像是幻觉。那一瞬间，心脏仿佛停止。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无法形容，却又能让我隐隐感到了可怕。
　　然而，我终究低估了它的力量，一直自信着……直到我失去了他。
　　我渐渐地想起来了。
　　在一个寒冷的晚上，有个男孩一手捧着鸟巢，伸着脚，在高高的树上向下探望的场景。
　　他像是很喜欢那只可怜的，被丢弃的小鸟，没有一点点同情的悲伤，专注地看着它。
　　我突然地问，喂，要我帮忙吗？
　　他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我才发现自己脱口而出了奇怪的话。我的脸有点热，这真的很奇怪。我不去看他微微发亮的眼，黑黑得纯粹的很。
　　他轻轻嗯了一声，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一般，只是发出了疑问的音节，缓和了我们之间的尴尬。那声音很清澈。
　　你以后好要做这种事吧？
　　傻乎乎地去照顾这些被都市忽视的动物。
　　他的反应很冷淡，只是哦了一声。
　　我突然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那时候，我没有发现……
　　随后，是第二日断层的记忆。
　　空白的过去里，他轻轻地吻在我的眼角，说……
　　工藤，不许继续喜欢我了哦。

　　那时候，我没有发现，我对他的关注，太多，太多了，多到罪孽深重，无法原谅自己。
　　那时，我已无法爱她。
　　现在，我已无力改变。
　　他离开了。
　　我却在这，与你独自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