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不可见的愚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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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希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去，天穹变成一种幽恍恍的墨蓝色，星星尤其的亮，且比往常的夜晚更多，像是有人在深墨的蓝绸里撒了一把细碎的钻石，闪烁，璀璨，光亮烬落。路旁的蓝花楹树高大茂盛，树冠繁盛如同一片巨大而沉甸甸的云，枝叶间伫立的路灯，灯光暖黄，树影斑驳如碎羽洒落一地。四处霓虹斑斓，流彩闪烁，顾希站在图书馆门前，一时有些恍惚，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19:36。辨别了一会如同白昼但由于白日里全然不同的街市，她背好背包，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顾希并不喜欢这样夜晚，灯光繁华的城市，像刻意穿戴一身华服的戏子，只等灯火熄灭，霓虹失色才看得见原本的容貌，而灯烛辉煌也总让她辨不清方向，自己像走在一团团光里，亮得迷离。她在站台的椅子上坐下来，偶尔她会忘记时间，直到图书馆里的管理员要关闭图书馆在馆里巡逻是否还有人时才会回过神出来，这样一来她总是错过回学校的班车，回学校的最后一班车是九点半，此刻时间也不赶。她拨弄着手机，反复打开微信、微博，没有新的信息进来，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遗漏的短信，她从学校消失了一天，也没人发一通信息。手机的光映着她的脸一片寡淡的白，她按了一下关机键，屏幕便暗了下去。苏在安大概已经回去了吧。她在图书馆坐得太久了。
车站附近有一座大型商场，今天似乎正好赶上它的开店一周年，商场门前热闹非凡，搭起了一座二三米高的舞台，台上铺着猩红喜庆的地毯，舞台背景板上装有一块极大的LED显示屏，上面尽是光怪陆离的须臾之间变幻莫测的光影，台上的主持人在闪耀荣华的灯光里忘我的说话，话筒声音十分巨大，并且时常接触不良，总是穿插着刺耳的忙音，然而台下的观众与行人并不在意，他们的脸在流光溢彩的灯光里模糊不清。顾希望着那边，眼底一片冷清，她想起那个满天烟火的夜晚，她也是这般看着，然后她看见了月朗风清的苏在安。而此时，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看见。
“嗞——”手机震动了一声，顾希手一麻，新进来一条短信。
是林卿的。
“顾希顾希，呼叫顾希。看看时间啊，不要又坐得忘记时间了！”
“嗞——”又一条。
“顾希大人，你要是看见短信时已经晚了就给我电话呀，打车来C大，小的给您报销。”
林卿怕自己错过了车在提醒自己，是苏在安告诉林卿自己在图书馆的吧，林卿是了解她在图书馆里游离的状态的。顾希突然笑起来，无声的笑，眼睛几乎眯得闭合起来，慢慢的，嘴巴越咧越大，头仰起来，脸对着天，肩膀都开始耸动，最后居然出了声，声音好似非常张狂，每一声笑都发得极为清楚，她猛然弯下腰，垂下头埋在膝盖上，双手捂在脸上，似乎已经笑得支撑不住自己，一阵阵抽搐，她的头发顺从的沿着肩膀滑下来遮住了她大半部脸。一边等车的路人被顾希弄得毛骨悚然，站在一边尽量离她更远些。不远处的汇演正举行到高潮，底下观看叫好的人越来越多，台上一支不知名的地下乐队正在卖力演出，歌声之大，两侧音响都震得轻微的掉下一些粉尘。这样人欢马叫锣鼓喧天的地方，没人会注意到坐在站台的那个女孩子，她坐在椅子上，身体折叠得只留下一条细缝，她把头长久的埋在膝盖上，她的膝盖已经濡湿一片，她膝盖下的一块空地都是斑斑驳驳的水渍，雨点一般，那雨点从她的指缝间蔓延出来，一颗一颗砸向地面，会快汇成一片——她竟是哭了。是啊，她笑到抽搐的声音，分明更像是呜咽。
“你还和我一起玩吗？”
“嗯。”
顾希与苏在安的接触，大部分源自于林卿，与林卿满T市晃荡时，李意或者其他人时常更换，但苏在安总在，安稳又好看的样子。顾希每一次接到林卿的电话，与林卿的会面，都会有个小小的声音传来，“苏在安也会在吗”——她从未想过某种可能，其实是那么容易便可以看清的事情，林卿与苏在安在一起的时间那样多，在她看得见的光影里她都可以将这段时间酝酿成浇灌心底那株植物的养分，一边隐忍而防备的压制住，一边看着它疯狂的生长，她丝毫不想那些她看不见的，或许苏在安与林卿在一起的而她没有参与的一切会是怎么样。或许她想过，可是她也是如此依赖着林卿啊，林卿是她这个世界的伟大将领，是她了无生趣的生活里一丝难能可贵的救赎，她愿意与林卿时刻一处才好。这样的话，苏在安为什么不能如她一般。同时她也不曾想苏在安温和的眉眼会不会有另一番景象，她什么都不怀疑，她虔诚得简直愚蠢。
她只是越发的觉得苏在安体贴入微。他不多说话，在一边静静的观看，没有侃侃而谈的锋芒，十分内敛与温和，任谁都可以与他呆在一起；他也不随意与其他女孩子往来，被提起了也是笑笑一带而过；坐车时也总是让女孩子坐着，自己直挺挺的站一路；他总是有礼有节，周道而静默的样子，那般温和而沉稳；他对林卿有种海纳百川的宽容，但对其他人似乎也相同，他记得林卿对洋葱过敏，可也顾忌到自己不吃海鲜。况且那个烟火繁盛的夜里苏在安与他讲了那么多话，比他对林卿讲的都多，她想，自己总归是有一些特别的。
顾希沉浸在这种臆想里，在一群人与他会面的模式里，他们偶尔通话，随便聊聊，但从不单独出去，他应当也如她一般期待每一次会面吧，每次见到她，他总是笑得更加柔和，眼底都是暖的。他周身的风轻轻吹着她的脸，他身上也总是清爽的味道。
顾希只觉一切如此美好，绝无任何不妥。
可谁都接纳的人，同样也是谁都不曾接纳的人，一视同仁是没有爱的，而有爱的话，又怎么可能不存在偏颇。爱原本就是厚此薄彼的。
她无所觉，而她察觉时，却那么措不及防。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 不可见的愚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