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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皇帝的阴谋 ...

  •   御花园中,中书令林镇之跪在微热的青花石板上,面前的金色皇袍男子旁若无人的翻阅刚提上来的奏章。林镇之将心中的澎湃掩埋在余晖拖沓出的影子中,寂静无声。良久,皇帝缓缓合上折子叹惜道:“爱卿当真是心意已决?”
      “皇上近日气色颇佳,气顺息稳,离大愈之日不远,实为天下之福。老臣年事已高,虽胸怀社稷,但早已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皇上准了老臣还乡。”中书令林镇之将头叩到地上道。
      祈帝挥一挥手,撤尽下人。站起身低头看着林镇之:“好个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怕这力不足,不是你年事已高,而是看朕大势已去,怕受牵连吧。”
      林镇之心中一惊,微微咬了咬牙,低声道:“老臣一生清正,从不攀权附贵,更不畏强势胁迫,皇上未继位时,臣随您南征北战,继位之后,臣敢犯颜直谏,何曾怕过。若皇上真认为臣是那胆小怕事,恃宠怙权之辈,大可将臣的心剜出来看看。”
      林镇之是祈帝一手扶植起来的,为人刚正精明,摘奸除恶,对祈帝更是忠心不二,深得恩宠,直至拜官地官侍郎皆中书令,位作宰相。而这位皇帝,熟谙帝王之道,眼界胸次高旷,也令林镇之委实佩服。但这几年,皇帝身体日益萎靡,渐不过问朝政,由着朝中弊端滋生,廉风败坏,他多次举书上奏,皆是石沉大海,毫无回音。一片赤诚践为粪土。无奈而气愤,顿生归隐之意。更不想临走之前,竟遭这份羞辱。
      皇帝听着这番言语,自顾地笑起来。林镇之顿时不解,抬起头却见祈帝已挨到他面前,凑近他耳朵小声道:“爱卿……朕身体不好,眼神也不好。可是……可是朕脑子清醒,心里头更是看的明明白白。”
      林镇之看着祈帝脸上那抹狡猾的笑意,心中一个激灵,莫非……
      “这几年虽将朝政交于几位皇子与大臣,但朕不糊涂。他们都以为朕如风中烛,已经提不起半点斤两。他们错了,墙内勾结拉派,串通外邦。墙外诸国窥伺,烽烟四起。他们做的那些事,朕这里都看的清清楚楚。”祈帝抬手指指了胸口。
      “那为何皇上您不闻不问,对臣的奏请也……”
      “朝中弄成这样无非都是为了立储君这件事。朕这身子不争气到是事实,再勉强也无法如当初般号令众臣。挣扎只会逼的自己进入回不了头的境地。而且……”皇帝目光一闪,含笑道:“而且,朕知道朝中还有你们一班陪朕出生入死的老臣在,量他们一时也做不出甚么惊天之举来,若他们真能将你们扳倒,那朕这皇位被夺了也甘心。如此能人不做皇帝,谁做?”
      皇帝顿了顿,又叹气道:“镇之,我知道这几年你们心里头怨我。对你们的劝谏不闻不问,那些人便不会将你们视作眼中钉,凭你们的地位和权利,他们也不敢乱来。可若我真切收了你们的那些奏章,只会给你们带来灾祸。逼急了只会让他们想方设法将你们一个个除去。到时候,我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林镇之闻言心生悔意,恨自己不懂皇帝一片苦心,皇帝舍了身份与他讲话,似责备,更像交心。他微微侧头,看到一副威严超然的颜面,几多风霜,九霄之龙也免不了沧桑。暮日之下,金辉四起,朦胧中,林镇之依稀看到当年睨看天下,却又飘然遁世的君主。
      “那皇上日后可有打算?朝中各派之争愈加激烈,以此下去,朝纲不免大乱。”
      祈帝指指身边碧石岩凳,示意他坐下“你莫慌,时机与我算的正好。是时候立储君,定大势了。”
      林镇之曲身未挨到凳子又忽的起身道:“您,您是想立三皇子为储君?”
      祈帝未点头,却别有深意的道:“我也不瞒你。当年我如此宠他,任谁都知道我有意扶他坐东宫,他也尽得人心。偏偏这孽子不知好。这几年有意我不去寻他,几个皇子乘机分帮结党,我也由着。你可知为何? ”
      林镇之不解的摇头。
      “我太了解彦儿,他对唾手可得的东西从不知珍惜。但若有人跟他抢,即便那样不是他要的,他也会不择手段去要过来。这太子之位也是如此。你若送他,他是不会要的。我要其他皇子跟他抢,与他争,视他为眼中钉,如此,他定会反击,朝中局势定会回到从前,他也会顺其自然地坐镇东宫。”
      林镇之诧异的不知该如何启齿,双肩微颤,不想这皇帝竟有如此计划,三皇子究竟在他心中占了甚么分量,值得拿整个皇朝的动荡做了筹码。若三皇子并不是皇帝想的这样该如何,若三皇子败了又该如何,皇上您这是在薄冰上履过。而且,这样对其它皇子太过不公。
      祈帝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笑道:“我知你在想这事太过荒唐,对其他皇子太过残忍,是不是?”
      林镇之见心思被识破,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且听祈帝又道:“对他们而言,这是个机会,向我证明他们比彦儿强的机会。……我与你论论朝中势力。大皇子笼络了各个皇子和一些要臣;掌控朝中局势,但无兵权。因为兵权在太师与西野将军的手里,他们在北方竖立势力。此外,我那两个兄弟也各握一方军权与领土,据说这两人近年来来往甚频,甚至与外邦有暗结。再者,就是你们三个风吹不倒的宰相。可对?”
      林镇之咋舌,太师在北方竖立势力,是连他也不知道的事情。
      “我力保你们,就是为了等彦儿回来,当年你们誓死追随于我,如今,我将他交于你们,望你们待他如待我。”
      林镇之又下跪道:“皇上严重,臣当奋力效忠,追随您与三皇子左右。只是……不知皇子他是否明白您的苦心。”
      “明不明白不要紧。”祈帝又抬手唤林中书起身,“这回我于他面前搭的是座独木桥,身后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由不得他不向前迈这一步。明日的早朝,便是你们表明立场的时候。”
      林镇之出了皇宫,心里头随着此时坐的八抬大轿起起伏伏。方才与皇帝的会面有些不真切,恍惚中觉得一切又都回到了从前,过去自己敬仰的主子又回来了。反思又摇摇头,这个英明的皇帝一直都在,只是未战先降,这一降,降到了圈外,原本这场斗争中最中心的人物变成了无足轻重的旁观者。正因如此,皇上才比任何人都要看得清楚,看的明白。
      林镇之回了宰相府,唤家丁急召了几位老臣,并将方才皇帝的意思秘密传达了。各位元老恍然,对老皇帝的敬意更添一分。
      翌日早朝,皇帝还未现身,殿下议论四起,这皇帝许久不上朝,偶尔需要议事也是设在寝宫,做个样子在几个大臣面前露露眼就过了。而今早却召集了所有四品以上该到的官员和皇子。莫非皇帝的顽疾真的根除了?而几个心中有数的则频频将眼神置于三皇子沭彦身上。
      沭彦依旧悠闲散漫的姿态,似习惯了那些不坏好意的目光。却对几位老臣投来的热切眼神颇为在意。
      皇帝在一名老太监的搀扶下坐上龙座,底下的喧哗声顿时闭塞。
      叩拜之后却无人奏事,有权的明摆着要皇帝不要操心朝政,没权的怕祸从口出,安静片刻,只见邵太傅出列奏到:“禀皇上,上月西北扶泅洲一役,损兵三万,周云都督带手下弃战而逃,实为国耻。而今虽与几位共犯校尉和军法司一同被捉回,按军法斩处,但西北三洲沦为蛮夷之地,当地百姓苦不能言。且蛮夷战胜得了甜,屡屡进犯三洲接壤之地,若不还以颜色,恐会助长敌方气焰。”
      皇帝缓缓点头应和。
      太师见状,急忙道:“皇上想安抚他们还不容易,蛮夷连年四处征战不过为口粮食,他们各个骁勇善战,若兵刃相接,只会让我们沭国损失更多兵将。他们人口不多,招安了便可。”
      “招安只是一时之策,蛮夷心傲顽固,不受法纪,难保招安之后出尔反尔,恩将仇报。再者,蛮夷只是边陲游牧部落,我国乃泱泱大国,惠及四海。如今战败议和,沭国要如何立威于各国之间?”林镇之正色道。
      太师心里憎恶着这两老不死的。偷眼看看皇帝。皇帝一脸尴尬,心中却暗笑,一切如自己所料,于是,放眼沭彦身上,清了清喉道:“彦儿,你作何看法。”
      朝中一下肃静下来,细听着这得宠的王子有何能耐。
      沭彦环视一周,徐徐吐出两字:“主战。”
      太傅和林丞相相识一笑。
      太师正欲刁难,却听祈帝问道:“若出兵,有几分把握取胜?”
      沭彦不待思索的回道:“必胜。”
      忠臣哗然。听闻这皇子才智出众,但未免也口气太大,连丞相等人心中也顿生些许担忧。
      皇帝喜道:“彦儿如何这般自信?”
      沭彦不慌不忙的走出队列,立于大殿中央,羡人的风姿尽展众人眼前。林丞相已多年未见这位皇子,当年容表极为出众,如今更添几分英姿,不惹尘世风情的却又透着邪肆的冷态。笑容温煦而和善,却无法让人将他与仁弱雅士等同起来。他眼中有着非同常人的霸气,那种霸气是属于帝王的。林镇之心里突然无比坚定起来,他明白这位皇子将比祈帝更出色。不禁对上沭彦的目光,继而一笑。
      沭彦颔首回礼,然后定住脚步道:“西北三洲为本国边境要关,特别是扶泅洲,虽无高山名谷,但地处小泽之中,四方环以付丘,为易守难攻的雄城。铁骑善于草原漠地奔驰,但在湿泽之地却是举步维艰。儿臣就不明白这三万兵将为何弃这有利山地不守,跑去蛮族腹地与人较劲。”沭彦就着脸上和善的微笑转向太师,有意道:“若不是周都督还记得逃回来,我还以为他受人唆使故意输给蛮夷了呢。”
      太师在宽袖中握紧了拳头,这话中的意思明了。周都督是西野大将军麾下,军队是西野将军派出的。如此不是明指这场战役幕后有人操纵,就算这人不是西野将军,但属下出如此大错,将军也是难辞其咎的。而且……这皇子为何有意看向自己,莫非他已知道自己跟西野将军有所图谋。太师作深思状,附和着点头,手心却出了层汗。心中叫苦。
      沭彦又道:“蛮夷过惯了游民生活,如今夺了三洲也不会派兵进驻,只是屡屡进城掠夺罢了,朝廷派兵还来得及。出了泽地便勿需再追击,将他们驱至自己的领地即可。”
      这番话说的在理,几位大臣频频点头,皇帝问他人可有其他意见。三省宰相们定是站在沭彦这边,双手赞成。太师被方才沭彦那一眼瞧的底气全无。眼下只剩大皇子一方未作表态。若这个决议通过,无疑让三皇子刚回来便立了一功,大皇子又怎会不出面阻拦。大皇子五岁时便做了太师的学生,是太师一手教出来的,有多少能耐,太师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现在虽各谋其事,但三皇子一回来,他们便成了一艘船上的人,大皇子,您就好好对付您这个弟弟吧。
      “皇弟说的有理,儿臣也赞同皇弟的意见。”
      大皇子出乎衣料的表态差点让太师傻了眼。难道真的就没人制止的了这个三皇子?却听大皇子又道:“只是,这次出战非同小可,依儿臣之见,在周云都督事件未查明之前,不便让西野大将军出兵。不如由调遣长郡的驻营兵卒出战。皇弟有如此把握,不如让他负责此次战役可好?”
      皇帝与老臣们暗答不好,太师窃喜。沭彦未变脸色,心中却被激起阵兴致:皇兄啊,几年不见,当是刮目想看,想如此跟我斗,我奉陪便是了……

      大殿此时人心慌忙,暗潮涌动。谁都没有注意到大殿雕龙横梁之上闪过的红色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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