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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院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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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在夏嬷嬷那受了一番蹉跎,又念及西院已住了一白姬,心中苦涩不已,便在夹道里垂了一回泪,见左右无人悄悄往萧府正院去了,玉叶正端着水出来,远远看了她一眼,想起临行前宋老太君的嘱咐,不由暗叹。
依着萧府的例,秦军安每日只需卯时去向萧老夫人及张氏请安,并伺候了张氏用朝食,循了父子不同席的规矩,暮食则各院领了份例,萧泽自是不安的,果是又出银子让小厨房做了一桌子来,只将那酥皮的点心,细炖的鱼汤指了人一一盛给秦君安,还不忘吩咐“回了家便自在些,我在岛上见你爱吃鱼,尝尝秋娘做的味道可好”
秦君安见他拿了十二分的殷勤出来,亦不能当着侍女的面多说什么,任人传话,便假意持箸也为他布菜应承,俩人一顿饭也不知吃的是虚伪还是恩爱。
二人消了食,又去请了一回安,才算全了礼,连日奔波赶路,回府又扮了一出孝子贤孙,萧泽也是疲了,去净房洗漱后便预歇下,却见秦君安将伺候的人皆打发去了抱厦,也是半点无扭捏神色,似是要嫖了他一般理所当然。然萧泽心下自知道倒贴了银子秦君安也不至大张旗鼓打发了人来与他行敦伦礼,只好又坐起身子,双手支着腿,抬眼问道“何事?”
“呵”秦君安倒笑了,二人这交易做多了倒真是开口即有来头,便靠在暖阁上“今日在老太君那里得了个消息,应是前世也有这事的”
萧泽想了一回,前世他还得俩月才回,又闹得鸡飞狗跳,如何还记得这些,便催促道“莫卖关子”
“德妃娘娘意欲给萧泓指婚,说的正是吏部右侍郎的嫡女,你继室的嫡姐”秦君安莞尔道“娘娘怕张氏一个庶妹离了心,这是定了主意要从她正经外家再寻一个来”
萧泽闻言惊得站起了身,半晌才缓缓坐下,说起来他到底是对不住小张氏的,不过都是棋子罢了,煞是可笑。秦君安见他眼神颇有些迷茫,似是念着什么,心中自是明白了三四分,莫名有些不爽利,便打断道“前世当你殁了请立萧泓当世子才起那念头,如何今生你早报过平安又提这事,想这请立的文书该还是备下了”
萧泽果断了了那半点愧疚,又愤慨起来“我母亲是元夫人,父亲也是领了职吃那五百两岁俸的,如何不惧弹劾”
“这满京城都道你是个混球,恐怕弹劾了也能辨出个深明大义”秦君安好笑道。
萧泽往床上一倒,满脸郁色,秦君安瞟了他一眼,自去净房洗漱了,换了寝衣出来。萧泽见了他便往里面让去,秦君安放了帐在外侧躺下,二人也不言语,一个看着帘子外隐约的黄色灯火,一个盯着帐顶的赤色流苏。
也不知躺了多久,萧泽听得身边依然滞涩的呼吸,便轻声问“睡不着?”
秦君安闻言便闭了眼睛,并不吭声。萧泽侧头看了,长叹道“我给你拨两个护卫,你若是要寻了人,传递些消息,办起事也便利”
秦君安眼皮耸动了一下,几近过了一刻,萧泽才闻得身边回应声多谢。
二人再无夜话,翌日秦君安卯时便被叫了起,一本正经地带着金枝请安去了,萧泽也是浅眠惯了,也跟着起了去外院寻到管事,支了六礼束修,只打算强买强卖了,萧承嗣自是叫来萧泓与他同去。
秦君安初嫁,张氏向来是口蜜的,又男女有别,便不与他多言语,二人亦不能如普通婆媳般同室久居,看久了秦君安冷脸冷心模样,张氏到底不过是个三十来岁的内宅女子,兀自有些不悦,又寻不到错处,便挥手让他去了,也不要跟着立那规矩。秦君安更不推辞,一作揖便抬脚走了,片刻不留。
然张氏爱扮佛相,要拿捏秦君安方法却并不需摆上脸,待秦君安再回了那摘了匾的独乐居,只看到玉叶跪在正房的青石板下,房内夏嬷嬷正坐在墩子上,一名二等的婢女在边上伺候,秦君安在顾府也见惯了恶仆,倒也不怪,抬手止了欲上前的金枝,踱步进正房,只往上首坐了,敲了敲案几。
夏嬷嬷抬眼皮看了秦君安,并不起身见礼,依然让婢女打着扇,只朝秦君安交代模样说道“大奶奶毕竟是男子,不会调教奴婢也是寻常,可这进了大爷屋里当差的人,还是要仔细些,走路都不长眼的可是留不得”屋里的侍女并外头打帘的婢女皆是看着热闹,个个竖着耳朵,只觉屋内寂静一片。
秦君安也不看夏嬷嬷,只等金枝从送茶的婢女手上接过茶水,递到他手上,才缓缓抿了一抿,复重重摔在案上,静悄悄的屋里忽然发出“砰”的一响,倒把所有人都吓得垂了头。摔了盏子,秦君安只笑了一笑,并不言语,两手交握在身前看着跪在青石板上的玉叶。
夏嬷嬷再去看秦君安,只觉这人与前月见着甚不一样,虽依然是有势的,从前这势却是收着的,如今却放了出来,这么看着心中怦怦直跳,依然强撑道“老身年纪大了,可经不起大奶奶的吓”
“嬷嬷这么个金贵人,连一盏茶摔了也经不起,如何还能管着这院里的事务,多歇着好”秦君安笑道,又一扬下巴对着边上站着的白芷“白芷,今日起你便跟着嬷嬷,帮着嬷嬷料理院中大小事务”
屋内诸人皆是一惊,若说夏嬷嬷是张氏的人,那白芷也是张氏拨来的,这么做岂不是多此一举?白薇白术更是嫉妒的直拿眼睛觑白芷,而白芷却心中更苦了,她昨日去找张氏禀了孕事,本欲求了位份,却被告之此时不宜,再待时机,这理事的权拿了,日日操劳,如何是好。
夏嬷嬷自是气愤难当,只起身虚礼了一番,说“大奶奶应是不懂这嫁人的规矩,在家里爷们儿规矩如今可不适用,这大爷也是我奶大的,料理这西路三院的事儿也料理了十来年,未曾有过多少错处,我帮大奶奶调教下人,大奶奶却要罢了我,我自是要去寻老祖宗,太太说道说道的”
“嫁人的规矩?”秦君安莞尔一笑,说道“我只听闻那君臣父子的规矩,夫妻的规矩,主仆的规矩,夏嬷嬷是何时还撰了本嫁人的规矩?您这嫁人的规矩里,倒是有跟主子坐着说话的道理?”
夏嬷嬷闻言站亦不是,坐亦不是,外面有婢女暗笑的声音,她猛拍了几下桌子,只絮叨道“大爷都未曾这般与老身说话”
“大爷最是随和的,便与那扫洒的婆子也不说重话”金枝收拾了案上茶渍,笑道“嬷嬷莫气,大奶奶也是体恤您,给您派个帮手,让您少操点心,哪里罢了您的权了”
夏嬷嬷被金枝这一冷一热的话刺着,知道秦君安这里压不着势,便也不行礼,怒气冲冲而去,只奔着正院去了,屋外的玉叶赶忙进屋磕头,秦君安挥手将人打发了,任玉叶在坐下连磕了十来个,才叫了停,也并不叫起,只问“何事?”
“今日大奶奶一走,夏嬷嬷就来了正院,只来回盯着我,我并不知她何时到了身后,就这么碰了她一下”玉叶垂着头,又去行大礼“是玉叶不谨慎”
秦君安看着坐下女孩儿,抬了抬手,只说“起吧”,见她一张娇嫩的脸上磕出了青红的印子,又哭红了脸,煞是可怜的样子,便点头道“将那印子再弄得深点,莫上药,晚上便同我前去请安告了罪”
玉叶虽不甚明了,却只是赶忙点头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