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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独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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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君致独乐”行至青石台下,秦君安仰头又看了那金漆二字嵌在红木板上,不由喃喃道,萧泽顿住步子,愣了一愣。
“延年寿…”秦君安话未决,萧泽忽挥了手,喊道“来人,给我把那匾给烧了”
“你这又是发什么疯”秦君安莞尔道。
“让那顾王八寿千秋去吧,你我早晚是要死的”萧泽又喊着“你,还有你,给我爬上去拆了”
后院皆是女子,玉叶快行几步,挥手叫了几个婆子取梯子登门楼。秦君安也不做制止,抬脚登了石阶。萧泽又看了那匾几眼,只觉眼皮跳得飞快,怎的把这不祥之物挂了一辈子。
萧府人丁不旺,萧泽又是嫡子长孙,西路三院尽数拨给了他,连着半截园子,虽在府里位置颇偏远,地界却大得很,他又是对房里人放纵宠爱惯了的,秦君安初嫁,四白坐着面子情尚还全礼数,对着萧泽不过是娇媚过场罢了,此时二人跨了院门,院中能上台面的人自然悉数在前院等着,萧泽的教养嬷嬷夏嬷嬷也是宋氏去后新拨来的,颇有些自持,只是坐在墩子上,并未起身。
秦君安退在萧泽身后半步,只笑道“我方才回来换衣裳,也未见着嬷嬷”
“大夫人今日晋见,吩咐老奴做两道德妃娘娘爱吃的点心,有些累了,就多歇了会子”墩子上那妇人五十来岁,穿着一年锦的对襟夹衣,头上缀着珠子,富态的很,对着两人说话自如,罢了又看着萧泽要去拉他手“我的大少爷,你怎滴瘦成这般模样,可心疼死老奴了”
“嬷嬷既累了,便歇着吧”萧泽绕了过去,只朝正座落了位置。下首站着的一等二等侍女是惯常在萧泽面前不低头的,这么看那老货打了个脸,不禁暗笑。
秦君安心知萧泽再见不得张氏的傀儡,只在萧泽下首坐了,笑道“夫主行了半月路,也是累了,这院中大小事务还要嬷嬷操持,述情不在朝夕,嬷嬷便先歇着吧”
“大少爷,那老奴便去了”老妇人也不含糊,起身便走。
“白芷,你跟去服侍”秦君安含笑点头,又挥手指了白芷。
白芷且是刚带人将西院收拾静了,安顿好白露,此刻又被秦君安指了这粗实婢女干的活,心中怨怼再也藏不住,只朝着萧泽哀哀怨怨的看去,竟也不顾秦君安还在,嘟嚷道“大少爷可有吩咐”
萧泽不知秦君安是作何意,明知白芷有孕却使唤她,又不愿拂了秦君安面子,只能咬牙道“大奶奶吩咐你,你叫我作甚,还有规矩吗”
白芷险些泪都掉了下来,只能委屈的去了。秦君安见状,竟是低头笑了起来。萧泽见他如此,不禁哑然,挥手让人都出去,只凑到秦君安身边“你与她一个怀了孕的计较什么”
秦君安抬眼瞟了眼萧泽,冷笑道“我不激她,她如何会禀有孕之事?莫还等着用那胎害了人不成。你且安心,不过来回走几步,沾手的活自有婢女为之,累不着你的美人儿”
萧泽噎了一噎,辩解道“她也不是什么干净人,不过冲着孩子,你我总是要有个孩子的”
“嗯”秦君安随口敷衍应声,起了身往卧房去了。萧泽顿感秦君安不似方才亲近,来回思索不知缘由,只能跟了去,却见他在屋内翻翻找找,不禁问道“你这又是作何?”
“寻钥匙”秦君安将柜里的散碎银子一并翻找出来,摊在案几上,又朝萧泽道“在你萧府,每月上下打点莫约需40两纹银,且先支与我下月的”
萧泽险些厥了,撩袍子在塌上坐了,愤愤道“我是真无银钱了,待回了嫁妆每月利钱都归了你也无妨,此刻再是无钱的”
秦君安闻言眼睛倒是一亮,只说“空口白话无凭无据,你若立了字据,我便当你欠着”
萧泽只恨自己口快,蜜言向来是随口说的,若今后嫁妆银子都给了秦君安,他便连京城里行乞的都不如了,只含糊道“我定不会骗你就是了”
秦君安也不理他,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张岛上萧泽按了手印的布条,便拿出来仔细在妆台暗格收了,萧泽伸长脖子去看,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物,见秦君安将布条谨慎的锁了,只能暗自磨牙。
“要么拿了银子来,要么立了字据”秦君安收好东西,又去敲桌案。
“真不知你要了这么些银子作甚”萧泽在怀中摸摸索索,只将在萧老夫人那混来的一个红封儿拿出来扔过去“还未捂热就没了”
秦君安在手中掂量一番,便同散碎银子一起收在柜中,笑道“太夫人倒是欢喜你,次次都赏这么些让你出去嫖赌”
“……”萧泽一时竟无话好讲,只歪在塌上,看着那放银子的柜子出神。
“金枝”秦君安收好了东西,又去唤人,萧泽瞟了他一眼,刚才路上的意气风发顿时减了一半儿。
“大少夫人”金枝进了屋,恭恭敬敬的垂首站了。秦君安摆了摆手,给她指了个墩子“你可摸清这院里管事儿的了?”
“禀夫人,已打听过了,夏嬷嬷拿着库房,白芷管着银子,白术管着院里上下人手,白薇管着衣裳器物,白芍管着园子并小厨房”金枝娓娓道“因着夏嬷嬷也是管事嬷嬷,这人手器物上的事情,白术白薇两位姐姐也只是虚挂了名头”
“嗯”秦君安端着茶盏抿了一抿,似笑非笑的应了。这玉叶金枝,并白露倒也不是寻常的,进了院子不过一两个时辰,这些粗略上的司职也打听的清楚,便接着说道“错也不错,人皆是看了甜头才有野心的,过几日白姬在院里摆酒,便寻了由头让夏嬷嬷歇歇,白术白薇正经管管事情才好”
萧泽在塌上正闭目歪着,闻言睁眼瞟了他二人,不知觉路上半月,他二人竟打起哑谜来了,不由心中暗燥,只朝金枝道“买了巴豆粉往那老货的茶里倒了,让她拉的起不来便是,寻甚由头”
秦君安与金枝皆顿了,金枝也不敢言语,半晌秦君安道“便如夫主所言办了便是”
“是”金枝垂首应了,秦君安还想吩咐些事,萧泽却只挥手“遣人去将洗浴池子清了,再吩咐小厨房做几个酒菜来”
秦君安见状只得作罢,便在胡床上坐着胡思乱想起大皇子的事情来,如今已过了近足月,并未有国丧传来,周灏显是逃过了此劫,顾瑾此刻尚且年幼,他与二皇子到底相识在何年,又是何时有了谋划,前世大皇子之死到底与他有甚关系,老师又如何牵扯其中,虽是李德培嘱咐秦君安莫沾染这些密事,但秦君安始终心内不安,顾瑾从不虚言,他既说了那番话,定有后招。
思及此,秦君安又看了闭目歪在塌上的萧泽一眼,见他神情安然,倒也自得,心内竟平静了不少。不由暗叹他这被抄过家砍了头的人倒是大自在的很,有了软枕佳肴,再是一顿也不亏待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