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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两山之间是深不见底的狭窄沟壑,峭壁毫无坡度,冰寒而险峻。

      蔺兰彰望着幽深的山谷,有些迟疑:“你说在这下面?”
      “若要说‘圣物’,只能在此。”
      “那我们下去吧。”蔺兰彰闻言刚想施展轻絮凭风,一想这是魔教功法,不禁一顿,却被贺倦误以为是恐惧,于是揽着他的腰直接飞了下去。

      贺倦虽年轻,一身内力却深不可测,结实的臂膀也极有力,就连轻功都无可挑剔。
      蔺兰彰被他带着往下落,又开始想不愧是能杀他的人,这天赋就是他这创作人也望尘莫及。

      百丈绝壁下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河道狭窄又多转弯,怪石嶙峋,使得水流急得仿佛有摧枯拉朽之势,就是严寒和冰层在它面前也溃不成军。
      两人停在一座巨石之上,这巨石在河中屹立不动,且生得像一只佛手,而他们此时正站在它的掌心上。蔺兰彰定睛一看,发现这怪石还幽幽散发着乳白色的荧光,在遮天大雪下也有着引人注目,安抚人心的效用。
      如果它就是镇压魔气的圣物的话……
      “魔气支脉在河底?”蔺兰彰问道。

      “十有八/九。”
      贺倦答。

      盯着翻涌的河水半晌,蔺兰彰取下悬在腰间的宝剑。这把剑是系统奖励给他的,他至今也没取好名字,此时看着河水,却突然有了一线灵感。
      “如果今日能劈开这河水,我便称你为斩水罢。”
      心里这样决定了,蔺兰彰刚要运功,却被贺倦一个巧劲制住了动作。

      “我来。”

      短短两个字,沉稳又坚定。

      话音一落,但见贺倦衣袍翻飞,星眸紧闭,山风随着他磅礴的内力而呼啸呜咽,暴雪也停滞在了半空,他一手举剑,这样轻的一个动作,却沉得好像山体都在颤抖。
      将剑举起,贺倦轻喝一声,携着劈山斩海之势狠狠砍下,霎时间剑气似乎化为了一把百丈巨剑劈入窄河中央,一剑激起千层浪,河水霎时分作两边,生生开出一条道来。

      而锋锐的剑气还在下沉,将河沙都掀起,直至露出一条埋在地底的,紫黑色龙身一样的物体。
      那仿佛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龙,而龙头被死死压在巨石之下,它的身体流动着迷幻的奇妙色彩,与魔界的天空颇为相似。
      可惜这不是龙,所谓的“龙头”也不过是淤积太久沉淀在石头下的魔气而已。

      贺倦维持着动作,源源不断的内力使得两侧河水无法并拢,他的眼睛冷静地看着这条“支脉”,脸上闪过一丝困惑,然而随即便消失不见。

      斩断。
      蔺兰彰想起这两个字,他迅速观测完这支脉的模样,直觉告诉他,所谓的斩断就是将“龙头”割下。
      狂风愈来愈来猛烈,蔺兰彰忍痛咳嗽一阵,再犹疑不得,手持宝剑飞身而下,星屑般的碎光随着他的身影往下落去,将他的身体包裹得如同一个幻象,然而只有他知道自己此时有多悲壮。

      丹田滚烫得像燃起了一把火,所有的内力都被灌注在剑身中,被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迅速染红了肩上的布条。
      第七层,第一式,狂酒斩青天。

      “喝!”
      这是超越身体极限,不计后果的一剑,蔺兰彰在疾速的下坠中甚至感受不到疼痛,他的眼中只有即将被斩断的目标。

      翻江倒海,剑气冲天。

      他自己就如同化成了一把笔直的剑,随着那声声嘶力竭的大喝,直直刺入了“紫龙”的脖颈。

      刹那间,被斩碎的紫光甚至照亮了整个山谷。
      如同天地毁灭般的轰塌声回荡在山谷间,就是冷静的贺倦亦皱起了眉头,过度催动内力的身体也有些不支起来。
      龙头已断,龙身不出一息就化为虚无,消散无影,只留下一道陷在淤泥之中的深沟。
      与此同时,那泛光巨石的光芒也逐渐黯淡,渐渐化为了一座普通的岩石。

      蔺兰彰见事已成,强撑的力气终于松懈,手一抖,剑跟着身体一同轻飘飘倒下。

      贺倦见状急忙收手,向着重新降落的河水纵身一跃,在蔺兰彰即将栽进淤泥前终于将男人揽入怀中。
      河水没了内力的压制,劈头砸脸地盖了下来,贺倦抱着人丝毫不见疲态,脚尖一点,便如一只优雅的飞鹰般顺着峭壁迅速往上飞去。

      蔺兰彰瘫软在他的怀里,艰难地咳出几口水,湿淋淋的身体被风一吹愈加冷了,连觉得丢脸都来不及,只觉得又冷又疼,肩膀的血慷慨地洒落了一路。

      直到被人塞进被窝里,他还沉浸在那一剑当中。

      贺倦不顾自己身上湿透的衣物,先给蔺兰彰脱去衣服,然后重新止血包扎伤口,忙完这些,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缓缓上移,然而就在指腹接触到冰冷的面具时,却如被火烫了般缩回了手。
      他定定地看着那只精致鬼魅的面具半晌,嘴角扯出一个生硬的弧度,弯身拾起刚换下的带着血水的衣服,转身去清洗。

      蔺兰彰早已陷入了脱力带来的睡眠,连小恩的“任务成功”都没有听见。

      再度醒来时,屋里已经点上了灯,不同于魔界,这里的烛火格外温馨一些,还飘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饭香。

      “你醒啦?”山雀蹦蹦跳跳推开门,见人醒了又连忙蹦回去,给他端来了一碗鱼汤“阿倦哥哥做的鱼汤最好喝了,你快喝点暖暖身子。”
      “谢谢。”蔺兰彰勉强坐起来,捧着碗喝了一口,霎时如有一道暖流贯穿了四肢百骸,甚至连疼痛都减轻了一些“我睡了多久?”
      山雀托着下巴数了数,“大约三个时辰。”
      居然睡了这么久……蔺兰彰猛然看向窗外,果然夜幕沉沉,只有雪光照得窗台明亮。

      “贺倦……还好么?”
      山雀好像不知道这个问题什么意思,奇怪道:“阿倦哥哥为什么会不好呀?”
      看来即使是斩水这样超出负荷的行动,贺倦都能完成得轻而易举,蔺兰彰挫败地摇摇头,让山雀坐到自己身边,看着他白白嫩嫩的可爱小脸,继续问:“还隐是他的表字?”

      “是啊,是师父取的。”
      “你们的师父是谁?”
      “师父是个老和尚,我听阿倦哥哥说,他以前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散尽了功力,归隐在风雪千山。”

      “山里的阵法也是他设下的?”
      “当然啦,师父熟知天下阵法,用了不知多少年,才完善了那个千古奇阵。不过阿倦哥哥告诉我,在他们捡到我的后一年,有人在魔界设下了一个相克的阵法,他们斗了整整五年。今天师父说他输了,吐了好多血,一直晕到现在都没醒。如果他能像大哥哥你这样,早点醒过来就好了。”

      蔺兰彰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他会醒的。”
      嘴上安慰着,心下却是大惊,他到底还是小瞧了沈云蜚……相隔百里,他却能设下同一个阵法,并遥遥相克,果真是天纵英才。

      不多时,贺倦也端着饭菜走进来了,先将小桌子放在床上,并仔细地摆好饭菜:“你伤势严重,多吃些。”
      “谢谢。”
      贺倦期待地看着蔺兰彰,却见蔺兰彰也不摘面具,手在下巴处一掰,便见面具分为了两半,鼻尖以下的部分被他拆了下来。
      贺倦:“……”

      喝汤不用张嘴,有道缝就行,蔺兰彰便没拆,此时当着他面这样,也有些尴尬,人好歹帮了自己这么大忙,自己却无法以真容相待,真是……

      “你还没说过你名字。”贺倦蓦地道。
      “兰……”蔺兰彰险些将自己的前世的名字顺口说出来,强行咽下去接道“慰之。”
      “兰慰之?”贺倦理解成了别的名字。

      将错就错,蔺兰彰立即点头,还不忘转移话题,把剑名的事当笑话说了出来:“如今我这剑又没了名字。”
      贺倦失笑道:“你我之间分什么彼此,我的剑已有名字,斩水一名便送与你罢。”
      蔺兰彰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的位置,问道:“你的剑叫什么?”

      “……藏火。”
      他的声音低沉得晦涩不明。

      蔺兰彰眨眨眼,不懂这个名字,却也没有追问,转而问道:“你师父……可还安好?”
      “劳你挂心,并无大碍。”贺倦勾起一个微笑,给他夹菜“只是阵法被破,伤了元气,多养几天就好。”
      “你的功夫是他教的?”
      “秘籍是你给的,师父只能多加提点,却是无法传给我衣钵。”贺倦说罢,见蔺兰彰眼中似有些愧疚,便笑道“倒是恰好没让我做成和尚。”

      蔺兰彰被这一句也逗笑了,好奇道:“那你为何唤他师父?”
      “我向他学了阵法,他没了内力,便只能教我与那神秘人斗法。”
      合着是老和尚在操控贺倦,想必贺倦也就是听他口头吩咐打打杂。
      饶是如此,贺倦的才智也着实惊人得可怕……

      贺倦边用内力给他温着汤,边问:“你如何得知那……魔气支脉的存在?”
      吃饭的动作一顿,蔺兰彰更是震惊,他一直以为这是常识,结果贺倦竟然不知道么?
      “你不知道?可你明明知晓圣物……”

      “圣物我亦不知。数十年前,师父为抵抗魔气的吸引,自废武功,一路游历,直到抵达风雪千山后,因此地的奇异天象而留步。此后,他行至深渊边,以超凡的目力发现了巨石,便唤那石头为‘天之石’,说它是上天孕育的宝物,必定能改天换地。从此,师父决定归隐风雪千山,并耗尽心血设下奇阵,以防魔界来扰。”
      “你说圣物,我虽不知为何物,可整个风雪千山,只有天之石堪能被称为圣物。”

      “那我说魔气支脉的时候……”
      “既然圣物在此,必定有它的道理,你提出魔气支脉,我自然能推断它被圣物镇压在下,即便不在,也只消另寻他处。”

      蔺兰彰卡壳半晌,无言以对。
      不过这也对……要是贺倦知道这些东西,早自己斩了魔气,哪还用等他跑过来闹这一通。
      “魔气支脉到底是何物?一共有多少?”贺倦又问道。
      蔺兰彰喝口汤润了润嗓,思考了一下说辞,简略地说明了一下,只字不提自己怎么知道的。

      好在贺倦也不追究他的知识来源,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便退了出去,让他自己好好休息。
      一直被忽略在一边的山雀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趴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蔺兰彰:“兰哥哥,你为什么要戴面具啊?”

      “……因为我得了不戴面具会死的病。”蔺兰彰含糊过去,突然俯下身,小声问“贺倦是不是特别聪明?”
      说起这个,山雀小朋友特别自豪,挺着小胸脯道:“哥哥过目不忘,山上师父带的书他一天就能看完,师父说他一月就能熟记万卷书。师父还说,平常人看一叶落而知秋,而阿倦哥哥……看一叶落,却能知下一秋。没有什么事是阿倦哥哥不会的!”
      这样也就说得通了……

      也许只有这样聪明的人,才能在五年内将武功练到这个地步吧。
      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沈云蜚是这样,贺倦也是这样?他明明没有这样写过,为什么就连贺倦也脱了轨?
      一肚子的疑问被蔺兰彰强行压了下去,和山雀又聊了几句,骗人回去睡觉后,蔺兰彰听了一下屋外的动静,直到外面一片寂静,才吹灭了房内的灯。

      再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他必须在天亮前赶回密室。
      马上就要到他出关的日子了。

      连贺倦拿去洗的衣服都没拿,蔺兰彰咬牙又缠了一层布条,再从柜子里翻出纸笔来写好辞别之语,穿着一身单衣悄然从门缝钻了出去,一路迅影疾风瞬间就消失在大雪中。
      房子都看不到了他才敢施展轻絮凭风,飞絮幻象与大雪混为一体,倒是更好地隐匿了他的行踪。
      内力让他不至于冷,伤着的身体却还是飞不快,光出山就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途中还少不得停下打坐片刻。

      飞出群山,蔺兰彰蓦然回眸一望,天际已然泛起了一线白,而风雪千山的雪竟开始渐渐停息。
      魔气已除,巨石已无光,风雪千山也将不再有雪。

      天将亮。
      天将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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