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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番外五 ...

  •   意料之外的行程。意料之外的婚礼。
      从注册中心出来时,光感觉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婚礼用的服装,已经请Alex先带回他们住处,光全然不知亮接下来的打算,却也不问,就这么一路跟着亮倒换地铁。
      周遭地龙呼啸,光影绰绰。
      端的是陌生的面庞,陌生的语言。
      如果不是此时,他们手上赫然带着同款结婚对戒,光想,他定会以为这只是停驻在记忆间,真实得过了分的幻梦一场。
      但悄悄牵住自己左手的指尖是温热的,指甲用力嵌入掌心的触感是痛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又温柔地告诉他,这不是梦。
      这是最梦幻的真实。

      原以为这已经是全部了,直到夜幕降临,跟随亮步入一家酒店大堂,搭乘电梯直达28层,光才知道,梦,还在继续。
      他就眩晕着和亮一同将外套寄放在衣帽间,眩晕着跟随亮走入眼前名为“Galvin at Windows”的西餐厅,眩晕着看着亮薄唇翕张向侍应生逐一点单,然后……再眩晕着,看侍应生将一道道精美至极的法式料理呈送到自己面前……

      一片开胃面包片入口。
      沾过特制的酱料一并咬下,松软又浓香四溢。

      再勺一口焗烤土豆泥。
      浓郁的芝士与软糯口感霎时涌入味蕾,回味无穷。

      不多时,主菜呈上。
      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包裹着金黄酥皮的惠灵顿牛肉切开,叉取一小块放入口中,光蓦地睁大眼睛,一双琥珀瞳眸都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中闪闪发亮。
      入口即化,就好像舌头轻轻一抿,牛肉就完全融化在齿间。
      纵使将神户牛作比,怕也不过如此。

      一切都来得太过梦幻,以至光用完主菜,不经意间瞥到邻桌客人的穿着打扮,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左右两桌的客人们,他们或身着商务套装,或着衬衣、长裙,举手投足间无不显露出精英气质,连亮都是一身衬衫与西裤。
      唯独自己……
      卫衣、球鞋,在如此高雅的用餐环境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不自觉地就慢慢放下了手中刀叉。

      原本所有注意力便都集中在心上人身上,发现光不再用餐,亮心中也跟着微微一沉。
      他上身稍稍前倾,不确定地问光:“怎么了?不喜欢吗?”
      “怎么会……”光喃喃着抬起头来,对上亮关切的目光时,忽地又笑了。

      自己怎么又钻起牛角尖来。
      周围人的目光能当饭吃吗?
      他的Kirara会在意这些吗?
      当时当下,还有什么事情是比守护心上人脸上的笑容更加重要的事情呢?
      再没有了。

      光心里想着,唇角慢慢扬起,一双清澈的瞳眸越发笑意弥漫。
      笨蛋!怎么可能不喜欢……
      就在爱人拳拳炽烈的注视下,做了二十多年进藤光的少年再次变身葛朗台光,眼前的佳肴消失了,光影模糊了。
      他那狭窄又狭窄的视野里,那么吝啬得只容得下他的kirakira一人。
      “何止是‘喜欢’,”他便学着亮,也凑近些,看向爱人的双眸好似跃动着热烈的火苗,清晰又深情地一字一顿道,“是我、爱、你。”

      刹那间,天旋地转,连天地都失了斑斓色彩。
      纵使窗外灯火璀璨,亦不及爱人眼里那一束灿烂星光。

      我是……醉了吗?亮不确定地想。
      不然,为什么会觉得眩晕又飘飘然,视野都仿佛在一点点模糊。
      “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啊,果然,又来了。
      光心中无奈又好笑地想着。
      他心爱的kirara,好像每次到关键时候,听力就会大打折扣。
      ——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我没听清。
      ——什、么?

      如此公共场合,左右两边都坐满了用餐客人,哪怕是日语,让某光再说一遍也是断不容易的。
      还好,他可以用另一种方法说出来。
      光看着亮,没有回答。
      他就笑着,拉过亮的左手,然后,边在口中默念,边一笔一划,刻意避开了难认的日语汉字,极为郑重地在亮的掌心里写:あいしてる。

      默默感受着爱人指尖在掌心里轻柔划过的微痒触感。
      总在关键时候掉链子的年轻名人这一次总算“听”到了。
      他如同孩子般开心地微笑起来,不分场合,任性自我地说:“我也爱你啊,光。”

      虽是向来以精致、量少著称的法式料理,光和亮还是吃得有些撑。
      可能让他们感到饱腹的并不是料理,而是爱人的甜言蜜语。

      用罢米其林晚餐,两人便一起走在伦敦街头,慢慢返回酒店。
      经过一处街角时,隐约传来大提琴低沉吟唱,再走几步,约莫过了几秒间隔,又听小提琴的悠扬琴音徐徐加入。
      一低沉一清亮,好似一呼一应,一问一答。
      待走近了,光看清的确是一人拉小提,一人拉大提。
      古典音乐自己素来欣赏不来,光本无意停留,余光瞥见亮慢慢停下脚步,方才退回些,也跟着停了下来。
      周围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都市繁华。
      而繁华街角的偏偏一隅里。
      大提琴Cello和小提琴Violin的旋律此起彼伏,就像是海浪般,一波接一波,前赴后继,紧追不舍。
      就像是被轮唱般的旋律所吸引,光呢喃着轻问出声:“这是……什么曲子?”
      略微惊讶于光的提问,亮轻轻望一眼光,复又重新看向街头艺人。
      “《卡农》。”亮说着,弯腰将一张10英镑放入街头艺人身前打开的琴盒里。
      光像是没明白:“嗯?”
      亮就具体道:“这首是帕赫贝尔所作的《D大调卡农》。”
      想来光也听不懂,像是心中有所触动,亮还是耐心地说:“很多人以为卡农只是一首曲子的名字,其实,从广义上来说,卡农是一种复调曲式。”
      “以这种技法谱写的曲子,一个声部的曲调自始至终追随着另一声部,数个声部的相同旋律依次出现,交叉进行,相互模仿,相互追逐,直到最后,最后的一个小结,最后的一个和弦,它们会融合在一起[1]……”亮微笑着看向自己的此生挚爱,“然后,永不分离。”

      街边的路灯柔和地洒落在少年人身上。
      暖黄的灯光如同碎钻般,聚拢在亮的翡翠瞳眸里。
      自己将共度余生的心上人,果然无论他在棋场上如何处变不惊,杀伐决断,在自己面前,永远是翩翩少年的模样。
      眉目温润,笑容温暖。
      视线再度与亮交汇的刹那,光和亮都好像心有灵犀般读懂了彼此并未诉诸于口的话语,而回应对方的,同是一枚仿佛裹含千言万语又千头万绪的无声微笑。

      难得的,移开视线时,光十分慷慨地抽出一张五十英镑弯腰放入琴盒里。
      直起身时,年轻本因坊笑得灿烂又张扬。
      他胆大包天又不由分说地直接牵起爱人的左手:“走吗?”
      还能有别的回答吗?
      被爱人牢牢“掌控”的小老师就笑着说:“嗯,走。”

      时光回溯,曾经仅有黑白两色的玄素之路上,有一单薄背影踽踽而行,后来另一个鲜活身影加入,两个光影忽前忽后,忽远忽近,而后就在某时某刻某个交叉点上彼此重合,从此再未分开……

      尾声
      飞机平稳飞过伦敦上空。
      机场Check in时,光到底没有更改座椅舱位。
      回程航班的商务舱内,侧脸看向窗外湛蓝天际时,光的唇边始终带着淡淡的写作“幸福”的笑意,指间的指环泛着一圈柔和的光泽。
      而他的胸口,正紧紧捂着一封今早退房前,无意间在书桌抽屉里缴获的,来自于某人私藏的信伐,现已被他占为己有。
      这封信的内容很长,需要他用一生来阅读、珍惜。

      “给光:
      晚上好,光。
      信的开头,就请原谅我。
      对你的称呼,没有太多的修饰语,想来想去,还是想直呼你的名字。
      光,光,你可能不相信,仅仅是默念你的名字,我就可以傻笑出声来。
      在你的名字前,加上任何诸如“亲爱的”、“我的爱人”之类的前缀,都显得太过轻浮。我不喜欢。

      言归正传,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我想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明天我们会去一个地方,尽管现在正熟睡中的你尚不知道(当然,对于读到这封信时的你来说,该是“今天”)。
      至于那个地方具体是哪里,请允许我暂且保密。
      很难想象,明天到达『那里』时,你会是什么反应呢?你会拒绝我吗?抑或是答应我,让我得偿所愿,美梦成真?
      我想,真到了那个时候。
      我也许会眼睛通红。就像那天在海边时那样。
      可能会有点没出息,希望你不会取笑我。

      你总让我早点睡,一定要注意身体。
      我真的有好好注意,我发誓。
      但此时此刻,我忽然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因着思绪纷乱,必须落于笔端才行,所以,请再次原谅我,在这样一个特别的夜晚,我无法安然入睡。

      有些话,从没和你说过。
      踟蹰许久,借这次机会,还是想要说给你听。
      可能有点任性,还有点矫情,还请你多担待。

      每每回想起我们的相遇,我仍无数次地感激十年前的自己。
      正是他的无畏和执着,把你一次又一次重新拉回我的生命里,也是他,给了我光,也给了我一生的劲敌和爱人。
      不瞒你说,就在遇见你前不久,我的棋力刚刚获得了父亲的肯定。
      可是紧接着,我就遇见了你,光,还有藤原老师。
      输棋的滋味,是如此苦涩而不甘,不分昼夜地折磨着我。
      若你要问,痛苦吗?那我必得如实回答,很痛苦,就感觉眼前忽然竖起一座看不见的高山,无论我怎样翻山越岭,它都好像永远在我前方,巍峨雄立。
      但是哪怕再让我选择一千次、一万次,我想,我还是会选择去寻找你、抓住你,然后不管不顾,甚至有些失礼地把你重新硬拉回我面前。

      如今想来,距离你弃赛大手合的那段日子,似乎已经过去很久很久。
      但对我来说,却还是记忆犹新。
      我至今仍旧记得当听说你不断弃赛时的心情,有震惊、有愤怒,还有……我自己都无法言明的惶恐。
      所以我来了,未经你的同意,就再一次自说自话地闯入你的生活,你的学校。

      我本以为我可以的。
      我有能力可以说服你,我以为我的出现足以激发你的斗志。
      然而我高估了自己。
      你到底还是从我视线里逃开了。

      那天,我追着你一路从图书馆跑到操场旁。
      我在你身后大声喊你的名字,你却一次都没有回头。
      看着你不断跑远的身影,我能感觉到你好像被什么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可是我却没有深究,更不知道彼时你正经受着怎样的煎熬。
      在这里,我想郑重地和你说声抱歉。
      对不起,光,我来晚了。

      但那天只顾逃离的你也一定不知道,当我听说你不再下棋,当我眼睁睁地看着你逃离我,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愤怒、失落和无助。
      我想不到别的能把你重新拉回来的办法了。
      我黔驴技穷。
      我就像是穷途末路的赌徒,只能放手一搏。
      我不再试图联系你,只不停地加快自己前进的步伐。
      那时的我天真地奢望着,只要我不断地前进,只要我还在下棋,总有一天,你会重新站在我的面前。

      而后来,你的确回来了。
      可把你带回棋坛的人,却不是我。

      实话说,我有点嫉妒你的那位朋友,当然,现在该是我们共同的朋友——
      伊角慎一郎君。

      因为我没能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
      是他把你重新带回了棋坛,带回了我身边。
      这么说来,我其实应该感激他的,不是吗?
      但是请原谅我的心胸狭窄,对于他,感激自然有,但是无可避免的,还是有嫉妒,也许是“非常嫉妒”,哪怕时至今日。

      可是转念一想,我又不那么难过了。
      因为你决定回归棋坛的第一时间,便找到我、通知我,并向我发出了战书。
      你一定不知道那天当我看到你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内心有多震动,你也一定不知道,我究竟花了多大力气,才压下狂喜的心跳,对你强作镇定地说出那句:“放马追上来吧!”
      当然,现在我说出来了,你也就知道了。
      关于前文提及的嫉妒伊角君的事,还请替我保密。

      就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隐约听见睡梦中的你呼唤我的名字。
      我忍不住靠近了,却只听到你均匀而轻浅的呼吸声。
      也许是我幻听了。
      也许……那是来自我心底,属于每一次心脏跳动的声音。

      想对你说的话,还有很多很多。
      但写到这里,我便不打算再继续了。
      因为光,我会用往后的余生,慢慢说给你听。

      你的kirakira
      平成二十年十月八日 于伦敦”

      —番外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2章 番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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