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 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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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五日车轮战，进入本赛的19名棋手终于全部产生。
其中，中国占8席，日本占5席，韩国占6席。这19名棋手将在之后，与直接进入本赛的13名种子选手进行32强单败淘汰赛。
考虑到棋手们的体能及排期，预选赛结束后，将休赛2个月。本赛预定在9月下旬正式拉开帷幕。具体赛事安排，赛事主办方会提前一个月通知棋手及棋院。
回到熟悉的城市，光原以为自己的生活并不会因为短暂的离开或打入华岭杯本赛而有所改变。
直到几日后，他再次走进围棋会所，看到那个曾经专属于自己的座位上竟坐了另一个人，看到此刻塔矢正与那个人对弈着。
那一瞬，光忽然有种当头棒喝的感觉。
作为一名棋手，面对正在对弈的两人，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目前盘面如何，双方棋力如何，而是小林幸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又为什么会坐在他的位置上。
他的……位置。
围观人群中，光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小林幸子身上，许久，才将视线移至她面前的棋盘。
纵使面对已然七段的塔矢，小林幸子的进攻依旧猛烈，凌厉而果断的棋风恐怕连一些男棋手都难以招架，她下棋时，与平日全然判若两人的迥异气质，就好像女版塔矢一般。
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光没有觉得好笑，有的只是无处发泄的烦躁与不安。
听到身侧传来一片欷歔声，光才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塔矢与小林幸子的对局上。
塔矢……赢了？
注意到人群中一抹金黄，亮心中微微一沉。
察觉亮的神情异样，小林幸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人群中进藤正同样望着自己。
“啊，进藤君，你来了啊！”坦然地迎向光带着些许敌意的目光，幸子站起身来，像是见到许久未见的好友，眼里满是兴奋，“难得有机会，我……能和进藤君下一盘吗？”
这算什么？
垂于体侧的右手无意识地握了握。
向自己示威，向自己宣战？！
若非考虑到小林幸子刚与塔矢对弈完，光一定立刻马上答应下来。
像是看穿光的想法，幸子笑道：“如果是顾虑我的话，完全不用担心！我现在的状态非常好！”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光也不再犹豫：“行啊，我奉陪！只要你到时候别哭鼻子就行。”话语里的火药味连光自己都嗅得出，“不过，我有个要求。换个座位。”
换个座位？
光此话一出，亮微微一怔，看向光时，却见他已然转身往邻桌走去。
之后，与小林幸子的对弈，可以说完全是光单方面地在下快棋。
对方每下完一步，光几乎不带思考地，便回以应手，且步步杀招，毫不留情。
亮了解光的下棋风格。今天这局棋，已经无法称之为“对弈”了，倒更像是进藤想要通过围棋来宣泄什么。此刻，他所下的每一步棋，都仿佛来源于他的本能……
尽管小林幸子始终一手一手沉着应对，整盘棋局还是在一小时内便分出了胜负。
进藤执黑，中盘获胜。
“多谢指教。”小林幸子仿佛意犹未尽般深一口气，随即起身向光和亮微微欠身，“今天就到这里吧。下次来，还请两位继续多多指教！”
还来？光微微挑眉。
你来一次，我就赢你一次！
目送小林幸子离开，在一旁观战的广濑先生不禁念叨：“毕竟是女流棋士，而且刚刚才与小老师对弈一局，进藤你这样的下法，未免有些胜之不武……”
光听言，火一下就蹿了上来，冷冷道：“围棋的世界，哪有什么男女棋士之分。既然她刚才说没关系，那么每一局都全力以赴，才是对她最大的尊重！”虽然事后，光自己也觉得有些过了。
亮在一旁听着，没有接话，少顷转而道：“我觉得小林幸子的棋风正好与你相克。与她对弈，对你棋力的提升一定会有帮助。”
光没有说话，只横了他一眼。
倒是一旁的北岛哪壶不开提哪壶：“说来，小老师身边好像大都是男棋士。来会所找小老师对弈的女棋士，她还是头一个呢！”
北岛话音未落，光便霍地站了起来。
“进藤，你……”
“你什么你！今天这局，只是让你看清，谁才是你真正的对手！”
光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是觉得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我回去了！”说完，就气势汹汹地往门口走去。
走出会所，光转身看了眼身后。眼里划过一丝落寞。
也是，塔矢怎么可能会追出来呢？尤其在自己这么莫名其妙地乱发一通脾气之后。
可刚才在会所里，当他看见小林幸子坐在自己原来的座位上时，那种感觉是那么清晰而鲜明，就好像自己在不经意间被移出了塔矢的世界——那本只属于塔矢与他的世界。既气愤，又心酸，明知道抱有这样想法的自己绝对很奇怪，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控制。
移动门后。
见小亮从里屋跟了出来，市河小姐不禁担心道：“不去看看真的没关系吗？还从没见过进藤这样啊。”
“嗯，我也没见过。不过……应该没事的。”望向会所门口，亮的脸上露出少见的复杂情绪。
会告诉小林幸子这个地方，会任由她坐在那张座位上，的确有自己的私心。
只是进藤，你是否能够清楚地分清，今天之所以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是因为习惯了我的存在，还是……
仿佛要践行自己所言般，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小林幸子果真成了围棋会所的常客。
唯一不同的是，小林幸子再没坐过亮对面那张座位。
再没。
光自然发现了这一点，却只是心安理得地视若无睹。
这日与塔矢检讨完毕，光刚离开会所，小林幸子便追了上来。
“你怎么出来了？”
印象里，自己出来时，她还在与一位棋友对弈。
“因为……想和进藤君说几句悄悄话。”小林幸子落后光几步，探身道。
事实再一次证明，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可以说，光对于这位女流本因坊非常之苦手。与她接触后，光无法否认地发现，这位姑娘的性格非常好，棋力也很强，本该完全没理由讨厌才对……
“我今天正好有事，恐怕……”
“就几句话而已。进藤君，是讨厌我吗？”
“我、我没有！”
“既然没有，就陪我去旁边的咖啡馆坐坐吧！”小林幸子微笑道，“就几句话，很快的！”
“……”
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跳下去。
虽然走进咖啡馆的时候，光的内心是无奈的。
“进藤君，是不是把我当成假想敌了？”
果然……一好球。可我为什么非要把你当成敌人不可？理论上说，完全没有任何损益关系才对……
面对小林幸子的问题，光只能闷头喝饮料。
“你现在一定在想，为什么会敌视我，对不对？”
太棒了，二好球。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你不用回答我，只要自己想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敌意的就好。”
很好……三好球。
击球手进藤光面对投球手小林幸子投来的三颗球，无一击中，被判三振出局= =|||
面前的饮料杯已经见了底，光终于被迫思考起小林幸子的问题。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
大晚上把塔矢叫出去？
看见她坐在自己的专座上？
因为她是第一个来会所找塔矢的女棋士？
发现答案之间共通点的光不由脊背一寒。
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光脸色微妙的变化，幸子一脸“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声音里刻意带了几分委屈：“进藤君思考那么久，果然是讨厌我啊。可我明明和进藤君无冤无仇，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你敌视，是不是很可怜？”
“这个……”一滴汗。
“你要怎么补偿我？”
“那个……”一滴汗。
“我们也在这儿聊了半天了。看来，进藤君就算有事，也一定不是什么大事。不如……陪我逛街吧！”
“？！”惊得忘了言语。
后来是如何摆脱这位女流棋士的，光已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若再与小林幸子独处下去，他的所有想法都将在对方面前无所遁形。
电梯门，在亮面前徐徐开启。
看见彼此的两人，都是微微一愣。
小林幸子从电梯里从容走出来，经过亮的身边时，听他叫住自己：“小林小姐……”
“你为什么不自己问问进藤君呢？”小林幸子转过身来，直接戳穿亮的想法，“之前利用我去试探进藤君，现在看到我和他走得那么近，所以有危机感了，是不是？”
“不，我……”亮轻轻皱眉。不得不承认，小林幸子非常聪明，聪明到与她对话，都需要斟字酌句。
“放心吧，我是对进藤君有好感，不过和你对他的‘那种’不一样。”小林幸子望向亮，意味深长地笑了，“而且，我这儿可是有关于进藤君的最新情报哦！想不想知道？”
进藤的想法……
亮大致可以猜到七成，却还是顺着幸子的话问：“交换条件呢？”
“很简单！请我吃饭吧！”幸子立刻答道，“我对一家怀石料理长草很久了！不过，你的荷包就要遭殃了。”一面露出颇为惋惜的神情，一面又道，“但凭你的棋赛奖金，应该没问题的吧？”
“……”从未料到女流本因坊如此“直爽”，亮不假思索道，“没问题。”
数日后，依约成行。
小林幸子带亮光临的，是一家名为“松鹤亭”的怀石料理店。
平日里，只接受预约。
幸子本想着总算可以大吃一顿，进到店里却不禁暗呼，大事不妙。
可苦于座位都已提前订好，便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服务员往预定座位走去。亮经过天野先生那桌时，知道对方也看到了自己，便坦然地躬了躬身，算是行礼。
服务员走后，刚一落座，幸子便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桌上：“怎么随便吃个料理，都会碰到熟人啊！居然还是围棋周刊的那些记者><~~~”
想了想，觉得气不过，又埋怨道：“塔矢君可要赔偿我精神损失费啊！”
亮喝了口茶，淡淡道：“理由是？”
“这还不明白？”幸子忍不住狂翻白眼，“你那么耀眼的一颗棋坛新星，虽然当面不问，但是除了你的棋，所有人当然也关心你的私人生活啊！你想想，你以前有和别的女孩子出去吃过饭吗？还是来这么高级的料理店？”
亮思忖片刻：“好像是没有。”
“所以啊！！别人会怎么想我们啊？”幸子越想越懊恼，“完了，完了，我这回损失惨重了。”
亮看了小林幸子一眼，却只平静地答：“我无所谓。”
“？？？”猛吸一口气，幸子几乎压低声半叫了起来，“你当然无所谓啊！可是我有所谓啊！！我有喜欢的人啊！！万一被他知道了怎么办？这些年我一直都在下棋下棋，可是我也想谈恋爱，我也想约会啊！！”
许是觉得女流本因坊抓狂的表情十分有趣，亮的唇角几乎是带笑的：“那……我去解释？”
“……”小林幸子觉得自己快要气吐血了，“我说！你根本就是幸灾乐祸吧？”转而又小声呢喃，“何况，你去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依旧笑得从容不迫：“那就随便他们。”
“可你就不担心你家那位听到会误会吗？”
误会……
亮幽幽转动手中茶杯，半晌才说：“没关系，误会了也好。”
“……”幸子惊得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塔矢君！该不会今天撞见的那些人，也是你事先计划好的吧？！”
亮抬眸看了一眼幸子：“这个说法不错。”
被亮这么一扫，幸子整个人都蔫了下来：“不过，还真想看看他生（chi）气（cu）时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嗯。”
“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想要欺负。”
“不行。”
“为什么？”
亮没有回答。
“那我能申请授权吗？”
“不行。”
“又是为什么？！”
这一次，亮收了笑容，看向小林幸子的双眸幽深而犀利。
“……”再顶不住亮的视线压迫，幸子赶忙转移话题道，“我们……先点餐吧！”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光到底还是听说了两人到高级料理店共进晚餐的传言。
“你之前……有去过松鹤亭吗？”好不容易鼓足勇气问小林幸子，对方却一记本垒打将光击得没了方向。
“有啊，和塔矢一起去的。”
直接……叫塔矢了吗？
原来、都是真的啊……
他们一起吃了晚餐，他们一起……
曾经被小林幸子引导着找到的答案，此刻再次清楚地摆在自己面前。
空气中，仿佛传来银铃般的声响。
——原来，我喜欢塔矢吗？
叮铃。像是谁的应答。
意外地，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难堪。
只是有些……不知所措而已。
那么小林幸子呢？
她对那家伙是什么感觉？
可惟独这一句，光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就像是大梦一场。梦醒时分，忽然明白过来，塔矢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光的心情有些糟，甚至有些愤怒。他很想掀桌子，到街上随便找个人打一架，或者被别人打一顿，都可以。
就是不想再那么清醒。
那么清醒地发现，他正在一点点失去塔矢。
天色阴沉，就如同自己的心情。
光实在没有耐心再与对手继续耗下去。
折扇轻敲，对手浑身一颤，低头认输。只是在对战纸上盖上白星的那一刻，心情却仍旧是灰暗的。
光走出棋院，没几步，天空就落起雨来。
连老天都为我难过吗？光苦笑了一下。
女流本因坊……自己还真是和“本因坊”有不解之缘啊……
一阵闷雷过后，豆大般的雨点忽然密集地从天空中倾盆而下。行人纷纷撑起雨伞。就在这朵朵伞花中，一道独自淋雨前行的身影显得那般孑然突兀。
天空中的雨，迟早有停止的那一刻。
可心里一旦下起了大雨，何时才会停歇呢？
就这样独自行走在大雨中，光的心一点点冰冷下来。
耳廓里尽是雨水声。
刷刷刷，刷刷刷。
巨大的声响，却在某一时刻忽然小了下来。世界都仿佛变得万籁俱寂。
光顺着头顶的雨伞向后望去，瞳孔猛地收缩。
塔矢？！他怎么会在这儿？
可只要一想到小林幸子，所有的喜悦便全数消失殆尽。
光冷冷地推开亮撑在头顶的伞：“你还是把伞留给你的女流本因坊吧。”说完，继续往雨里走去。
伞被光推开后，亮也没有再打伞，只是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往前走着。
走了几步，光忍不住回头吼道：“你还跟着我干嘛啊？我告诉你！我今天赢了王座战二次预选赛！赢得很顺利！我很开心！！”
亮没有说话，只是心疼地望着光。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说我很开心，你没有听见吗？！”
光说完，垂下头来。刘海遮住他的眼睛，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亮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走近光，轻轻捧起他的脸，擦去他脸上的泪水：“不要哭。”
“我才没有哭！这些都是雨水！是……”
话音戛然而止。
雨伞落地的瞬间，时间仿佛轰然停止。
前一秒还因为被雨水浇灌而冰冷的身体，下一刻却毫无征兆地跌进一个温暖至极的怀抱。
胸膛相贴，呼吸相缠。
就这么被亮搂在怀里，有那么几秒，光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算什么？塔矢亮你这算什么？哄小孩子吗？”
为什么……
本来不想哭的，可一被圈进这个人的怀抱，这些天来所有的苦恼、委屈就如泄洪般全部倾闸而出……
明明不想哭的，在这个人的怀抱里，却好像忽然就有了软肋。
想要挣脱他的怀抱，想要给他一拳，却越是想要逃离，越是被他禁锢得更牢。
头抵在塔矢的胸口，双手不由自主地揪紧他的衣襟。
怎么办……光不争气地发现，自己居然如此留恋这个怀抱……
头顶的这场大雨，就仿佛一位匆匆过客，顷刻即止。
望着眼前面露愠怒的少年，亮依旧笑得温柔：“现在好点了吗？”
对方的笑容，只是徒增光的混乱：“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对着我笑？”
“为什么？”亮一脸无辜。
发现无法再与面前这个我行我素的人正常交流，光随即红着脸，别过头去。
结果，到头来还是没能问出口。
——这个拥抱算什么？自己对于塔矢来说，又算什么？
那个雨中的拥抱就好像两人之间的一个装饰音。点到即止。转瞬即逝。
事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及此事。
只是那日雨中，塔矢温柔的面庞。他的臂弯。他的气息。以及被雨水打湿的发丝。
都烙刻进了光的记忆里。
只要想到有关他的事情，就会不自觉地心跳加速。
忽然之间，光不知道究竟该以怎样的心情，怎样的表情去面对那个他曾经视为对手兼挚友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hapter 6(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