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未有意

21、第二十章 噩梦难消

　　哥哥失忆了……

　　其实，反而是件好事，与其让他想起那些不堪的岁月，不若就让一切尘封心底，起码他后半生会活的快乐幸福——在我给他撑起的那片天空下。

　　虽然刚醒过来的哥哥有过很多问题，譬如我是谁，譬如妈妈在哪里，譬如为什么会在医院，我一一解释，他也静静接受……但他独独没有问起过父亲，也许，他的潜意识已经将爸爸这个词连带这个人永远的摈弃。

　　现在的哥哥只有四岁。

　　这使得我的工作增加了些，除了要督促哥哥进行机体的康复训练，我还得担任起他语言和智力开发的老师。

　　累固然累了些，但我很享受这种平和的生活气息。

　　大概又在医院住了半年，主治医师终于同意哥哥回家调理，每周来康复中心进行检查和进度跟进。

　　早在哥哥醒来那天，家里就进行了简单的整修，添加了不少康复用的室内室外器材。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哥哥对老房子却相当抗拒，根本不愿意走进那座房子。

　　他紧紧的拽着我的衣袖，怯生生的问我可不可以不进去。

　　“为什么？这是我们的家呀。”我以为他只是怕生，毕竟他现在只有四岁的智力，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陌生的地方是可怕的。

　　“我害怕……”哥哥将脸埋进我怀里，“我怕……”

　　“怕什么呢？”我满不在乎的摸了摸哥哥的头发，还是拉着他走了进去。

　　那一整天，哥哥其实都处于一种恐惧的状态，而我却意外疏忽了。直到夜里他抱着枕头哭着喊着跑进我的房间，我才知道他是多么的害怕。

　　“有怪物，有怪物……弟弟，我怕……我怕……不要睡这里，我好害怕，我要回医院……”

　　请来看护他的阿姨一脸谨慎和歉意的看着我：“对不起，先生，少爷不肯睡觉，我一关灯，他就说有怪物。原本以为是窗外的树枝阴影吓到他了，可我拉上窗帘，他就哭的更厉害了。”

　　我的心咯噔一跳，面上却仍是沉稳：“也许是不适应，毕竟很多年都过去了，你下去睡吧，今晚我来陪他。”

　　“真是不好意思先生，还劳您费心。”

　　“没事，没事。下去睡吧，夜深了，明天白天还得麻烦你。”送走看护阿姨，我才转身去瞧我那被吓坏的哥哥。

　　“好了，跟着我睡，就不怕怪物了。有什么怪物我一拳就打死。”将哥哥从被窝里扒拉出来，揩掉他脸上的泪珠后，我搂着他轻声安抚。

　　“嗯……”他将脑袋埋在我胸前，手指扯着我睡衣的纽扣，吚吚呜呜的，“弟弟，我不想住这里。我们回医院好不好。”

　　“家里哪里不好吗。”

　　“家里有怪物。”哥哥将脑袋凑的近近的，闷声闷气。

　　我似无意的拍着他的后背，哄着。“哦？很可怕的怪物吗？”

　　“好可怕呢，大大的嘴，长长的手，拉住我的手就用嘴咬，好疼！我一害怕叫起来，阿姨一开灯，他就跑了……但是我看见他在黑的地方偷看我呢！”

　　“好好好好，”我拉着忽然撑起身子来的哥哥，又将他摁回被窝里，“说就说，别乱动，开着空调呢，回头着凉。他现在还在吗？”

　　“不在，他怕你，不敢进来，可你走了，他就要咬我的。”哥哥缩在被子里一本正经的说着。

　　“好，我就一直陪着你。这样他就不会来了。”

　　“可你要上班的……林叔叔说你要上班不能天天陪着我……我害怕……”

　　林医生还是这个家的家庭医生，自然哥哥在家的机体复健将由他来负责。

　　我决心岔开话题：“哦，林叔叔还说什么了？”

　　“嗯，还说回家要听你的话，不要乱跑……不许任性，不要挑食……他好烦的呐……”哥哥断断续续的说着，“不过我现在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不叫我乱跑了……家里有怪物……我们为什么要跟怪物住呢？好奇怪……好烦……”又叽叽咕咕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词语后，哥哥终是安静的睡着了……

　　翌日我同林医生谈起这件事时，林医生竟也有与我相类的担忧——我们都想到，也许哥哥的本能在惧怕这栋房子以及房子中暗藏的过去的记忆……

　　最后看护阿姨证实了我俩的担忧，那其实是哥哥的噩梦，在醒来前他一直哭喊的是“爸爸，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