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龙吟》瑟予霜和

18、第十八章

　　凌空昏迷在殷盘坐的腿上，青白着脸色，微弱的呼吸着。

　　“怎样能治好他？他可从未像现在这样般病怏怏的。”

　　殷冷冷的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难看死了。”

　　“这……碎心掌的说法，我刚才确实是欺骗了你。”

　　“嗯？”

　　“他中的不是我随口编造的碎心掌，只是我普通的一掌罢了，也不是什么除了我没人可以治好他的掌法……”

　　“嗯。”殷头也不抬，一只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凌空染血的长发。

　　“你……”玄琅心中暗恨，觉得这小孩说话从不看对方的脸，更别说多说几个字了，实在是无礼又傲慢。

　　玄琅吞下自己还想出口的话语，再如何，他也是狼群的王，如今身后这群妖物的领头者。即便从气息和本能反应上来看，这小孩的血脉可能比自己高贵许多，弄得他再自称“本王”会显得很没自知之明，但这点尊重他都不给，实在令也算久居上位的玄琅想要发怒。

　　玄琅深吸了几口气，又看了殷几眼，回想着之前的事，却心头一抖，突然幡然醒悟:看男孩根本不在意的神色，定是知晓自己只是随口捏造碎心掌一说，那么如此说来，他当时在众目睽睽下还连问两次“碎心掌”，果真只是要引起那些愚蠢修士对“碎心掌”的重视么。目的……也纯粹是为了要帮助他和群妖能顺利脱逃。

　　而在那之前他似乎是不解的询问修士“既然凌虚子出关了，为何不现身”，是为了提醒自己定有能够代替凌虚子的东西被凌玄带了来，而凌玄手中的宝塔也确实印证了这一点。而在那无名修士迎接凌玄之时再次开口，一是在无形的催促自己快些，防止凌虚随后出现，二是指明自己可以立即挟持重伤的凌空，以作筹码。

　　玄琅干咳一声，半蹲下身到与男孩平视的距离，口气有点局促:“抱歉……呃，多谢。”

　　“嗯？”殷半抬起头与他对视，听到他的道歉和感谢，面上出现疑惑之色，“为什么既向我道歉，又向我道谢？”

　　“呃……”

　　玄琅略显窘迫的转过头，又摇摇头道:“没什么……要治好凌空的话，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方法，就是修复他的内脏就可以了。”

　　“那快些吧。”

　　殷干脆的将怀里的凌空往玄琅身上一推，眯着眼往后看道:“抓紧时间，若是凌虚子到了，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什么？”玄琅接住凌空不断下滑的身体，“那老家伙在来？”

　　“不知道啊。”殷耸耸肩，“不过若他还疼爱凌空这个少宗主的话，应该会来的吧。”

　　“没了衮龙鎏银氅，还有凌空在手，恐怕他在我这可讨不了好。”玄琅冷笑着，手指骨节被他按的咔咔作响。

　　“别废话了，快救他，我不想要一个病秧子。”

　　玄琅没听出这话中的奇怪意味，只当殷心疼凌空，便勤勤恳恳的输出法力，因为对殷的感激，真个替这个与他有仇的凌虚门少宗主疗起伤来。

　　殷于是站起身，随意的问道:“衮龙鎏银氅……真的是仙器？”

　　“是的。”玄琅手上动作不停，一丝丝的白雾从凌空头顶蒸腾而起，一边答道，“不过，仙器始终是仙器，几乎没人能够驾驭它。”

　　“凌虚子便是能驾驭它的人？”

　　“不是。他能够制服囚禁我们，都得益于凌空，只有凌空能使用衮龙鎏银氅。”

　　“怎么说？”事关凌空，殷总算来了点兴趣。

　　“等等，先不要让我分心。”玄琅说完，便加快了输出法力的节奏。

　　好一会儿，他停了下来，将疗伤完毕的凌空放平在草地上，才仔细的组织了语言，娓娓道来:“衮龙鎏银氅是认主的仙器，但凌空，也不算是被他认主了，只是可以使用而已。”

　　“当时，人类闹饥荒，人没有食物吃，就开始猎取狼漠原上的小动物。我身为狼王，自然要为我的族群负责。人将我们的食物吃光了，狼就没有食物吃了。于是，我带领我的弟兄们，袭击了一批准备大规模猎杀动物带走尸体出卖的人类，并大获全胜。”

　　“人的味道，没想到也挺美妙的。”

　　说到这里，玄琅还颇有些怀念和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

　　这一次，殷专注的看着玄琅的脸，冷漠的表情虽不曾变化，玄琅却能知道他是在认真听自己说话了。

　　“咳，你还是别看我了。”玄琅摸摸自己脸上横贯鼻梁的伤疤，“你这样子看我，我会自卑的。”

　　“呵……”殷面上浮起盈盈浅笑，依言转过头，道:“继续说。”

　　“当时凌虚和他儿子——就是凌空，还都只是普通人罢了。他们也因为饥荒逃来了狼漠原，因为他们只有两个人，还一个老一个小，我就没有管他们，只是勒令他们离开。”

　　“但我们族群中那头一直想要打败我当狼王的小子，却罔顾我的命令，一是因为我明令不要攻击这两个人，因此他才要和我对着干，二是因为凌空那时年岁小，肉嫩，于是那小子竟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偷袭了他们。”

　　“我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但总之，那小子，一头野狼，死在了这俩人手里。而这俩人，倒是活的健健康康的，后来还在修道一事上颇有建树。”

　　“凌虚曾气势汹汹的来找我报仇，可怜我当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手神通使的出神入化，而凌空身上则披着衮龙鎏银氅。族群中，除了我，都只是普通的狼而已，怎么敌得过道法。想要同归于尽倒也容易，但凌空配合着衮龙鎏银氅，竟将我直接生擒了。”

　　“从此，我便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山中囚笼中，一直到前些日子，才得以出山。”

　　“你的族群都死在凌虚手中了么？”殷问道。

　　“嗯。凌空只抓了我，所以我和他还算能好声好气的说话。至于凌虚，他直接杀死了我所有的同胞。”

　　“心狠手辣之人，竟还妄想证道。”

　　“我与凌虚子，灭族之恨，不共戴天之仇。”

　　玄琅说到此处，银灰的眼眸隐隐发红，手指骨节也被紧紧捏成了泛白之色。

　　“多久了？”殷再问道。

　　“一百多年了吧，我也不记得了。那时的凌空只是个小娃娃，修道者青春常驻，现在也都这么大了。”

　　玄琅看向地上的凌空，皱眉道:“这么多年了，我依旧想不通:我那对手再怎么说也是头身经百战的野狼，去对付这么两个老的老小的小的人类，怎么就死了呢。”

　　殷抬头，面上笑意依旧:“或许你该疑惑的是:这么两个老的老小的小的人类，怎么就忽然成了修真者，还灭了你族生擒了你呢。”

　　“我也想过。”玄琅站起身，踢了踢凌空无知无觉的身体，“或许是像人类话本上写的，在生死攸关之时获得了什么奇遇，修为大增。”

　　“哈哈哈。”殷轻声笑了几声，“你也很有意思……不过，若是不认主却能使用衮龙鎏银氅，是因为他的血液，能与之形成共鸣。”

　　“你是说凌空的血脉里有与衮龙鎏银氅同源的力量？”玄琅盯着凌空，好像这样能盯出什么信息来，“那他父亲凌虚怎么不行？”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殷喃喃道，“他们真的是父子么？”

　　“应该是的，凌空小时候和凌虚长得那叫一个像。”

　　“嗯……衮龙鎏银氅，究竟是用什么打造的仙器？”

　　“我不知道……”玄琅老实回答道。

　　“赤魔女究竟为何要偷走衮龙鎏银氅呢……？”

　　殷凝视着玄琅，血红的瞳流转出一股似有若无的压迫感。

　　“这……”玄琅躲闪着避开殷的视线，“我也不知道……”

　　殷不置可否的挑挑眉，俯身将凌空的头再抱到自己腿上，好像很怜爱的，又开始一下一下的梳理起他被凝固的血所纠结起来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