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那年一起下煤窑的兄弟》走马中原

1、回乡见闻

　　彭飞外出工作十几年,猛一回到村里,看到了村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儿所有的一切让他感觉都有点陌生。
　　以前那条从村口通往村里的破烂不堪的柏油路现如今已然变成了暂新的水泥大马路,马路两侧原先老式的"里生外熟"的砖瓦房都被清一色的红砖瓦房所取代.
　　记得数年前刚回村时,村里虽然铺了柏油路,但劣质的沥青路面坑坑洼洼,每隔十来米,就有一条歪歪扭扭的裂缝在朝人呲牙咧嘴泄着怨气,样子怪异且吓人.道路两旁的水渠每逢下大雨被雨水冲刷过后,总会变得面目不堪、满目疮痍。
　　而现在刚入村口，彭飞就被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门楼给震住了。
　　只见高高的大门楼上龙飞凤舞书写着的五个大字：“龙东小康村”，门楼两侧用同样的大理石雕刻的一副对联：“神州大地添锦绣，小康村里显新风。”
　　若不是对进村的路有些许印象，彭飞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埋头想想，其实自己外出打工好些年了，村里有变化也是必然的，只是对于一个久未归乡的游子来讲，这变化来到确实有些突然，让他猝不及防。
　　在彭飞泛着黑白的古老记忆中，村口的这条路是没有如今的宽阔的，也没有右边门楼的那座修建在小丘上的小角楼。
　　仔细一瞧，小角楼内立着一块大石碑，如果猜的没错，那应该是村里人所说的功德碑了，这样的丰功伟绩对于彭飞这样一个刚回乡的人来讲，确实是应该立碑表彰的。
　　沿着水泥大马路拐过一道大梁就到了东吴村的‘沙垛”了。“沙垛”原是东吴村的一个自然村，这儿原是一道大河谷，河谷两边上错落有致地住着十几户人家。
　　百姓们原先住的全是土坯房，每年的夏秋季节天下大雨，沙垛里的十几户村民都会遭遇山洪的侵袭和蹂溺，房倒屋踏，牲畜被淹，几十年来乡亲们过着风雨飘摇的日子。
　　而如今再踏上这块让彭飞魂牵梦萦的土地，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你看横贯马路两边的沟渠也旧貌换新颜，河沿两旁全被用石头和青石垒成了一堵堵水墙，而马路下面也用水泥和石灰岩砌成了几丈见方的大桥洞。
　　村民们沿马路两旁建起了一排排砖瓦房，濒临大路的户主还开起了门市，卖起了百货、香烟和小吃。看到这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彭飞感觉异常的兴奋。也为老百姓们过上了富足的日子而欢喜。
　　彭飞背着自己的行礼边走边朝着沙垛村四周的风景兴奋地看着，他还不断跟路上行走着的村民打着招呼，很多村民见到彭飞后表现的异常兴奋和开心，他们不住地拉着彭飞的手上下打量着他，其中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见了彭飞问道：“彭飞，听说你在河南省城学按摩技术，学的怎么样了？找到女朋友了没有？这次回来就没有把女朋友带上？”
　　彭飞说学按摩也只是学了个皮毛，早就转行干别的行业创业了。至于女朋友更不用想了，等到创业成功后再谈吧。
　　还有一位以前跟彭飞共过事的村民见到彭飞后不住地开玩笑说：“彭飞，你小子这么长时间一直不露面，在哪里发财啊？现在长得是越来越帅了啊？你现在再也不是下煤窑时那个毛头小子了啊！现在还喝酒吗？走，跟老哥回家喝酒去！”
　　彭飞说：“不喝不喝！现在急着回家见自己的老父和老母呢！等我回到家把一切事情安排妥当了请你老哥喝酒吧！”
　　彭飞心想自打他二十多岁离开东吴村老家，十几年了这些可敬又可爱的村民们再未跟他谋过面，所以他们见到自己后才会表现的这样格外热心和友好吧。
　　这时彭飞不由自主地就想起跟自己以前在煤矿共过事的同事们，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他们这些年想过他这个好哥们没有。尤其是他的好哥们二柱、海胜和老吴他们，他很想第一时间见到他们，跟他们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喝酒。

　　彭飞的老家东吴村原本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山村，该村头枕巍峨耸立的龙ding山，脚踏奔腾浩渺的垛子河，一年四季山明水秀、风景宜人。到处都是一派优美的世外桃源景象。
　　以前村民们世世代代过着安居乐业的日子。后来县二轻局在龙ding山建了煤矿，每年的拉煤车源源不断地把龙ding山下的宝藏都运到了省外，为全县甚至全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小县因为龙ding山煤矿所以在方圆数百里的晋东南地区赫赫有名了。
　　再后来有一年龙ding山煤矿发生了透水事故，矿井下恶魔一样的洪水把巷道全给淹没了，木头支架也泡踏了，还淹死了几头在井下拉煤的牲口，多亏工作人员疏散及时，才没有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
　　事后电工们用特大号的水泵把地下水全部抽到了地面，然后排到大山沟里白白流走了，他们整整抽了一个月才把水抽干。
　　自从龙山发生了该次透水事故，随之而来的灾祸就降到了东吴村老百姓的身上。东吴村的一条条小河，一口口水井原来都是满盈盈的，清丝丝的，转眼之间水源都消失了，现今是河干井枯，就连百年一遇的洪水至今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
　　没有水的日子百姓们的心情可想而知，没有钱，没有粮食可以，但万不能没有水呀，水是百姓们的命根。
　　没有了水，百姓们怎么生活呢？村里懂阴阳的先生说：村里没有了水，就等于东吴村没有了风水，也等于把村里的脉气给破坏了。
　　东吴村民都是相信风水的，因为他们知道这风水可以影响到整个村的兴旺和发达，现在没有了好的风水，说不定以后要受多大的灾难和困苦呢。
　　其它事情都算不上大问题，现今真正的问题是全村人吃水的问题，怎么办？
　　村民们一合计，龙ding山煤矿前一阵子发生过透水事故，导致我们村里的水源被白白给流走了，所以乡亲们就自发组织起来跑到龙ding山煤矿理论去了。
　　他们跑到矿长办公室、煤矿生产调度室，有的人甚至跑到矿井的绞车旁边阻止龙ding山煤矿再进行生产。
　　矿长带领了几个矿上的小头脑来到村民们跟前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是一番话：
　　“你们这些农民想干什么？你们想造反是不是？你们知道妨碍煤矿生产会给国家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吗？你们这些农民能担得起这责任吗？这是犯罪，你们知道不知道？赶紧回去！”
　　矿长说这番话时还把他那胖乎乎的小手在众乡亲们面前划拉了两下。
　　村民们哪想那么多，他们现在想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赶快帮他们解决掉吃水的问题，否则你们煤矿就甭想生产。
　　有几个年青的村民气愤地说：“自从你们煤矿透了水，现在把我们东吴村也给坑苦了，我们村现在的地下水全部被你们矿上给放跑了，造成了我村的吃水危机，我们村现在是一片恐慌，你说你们这是不是在犯罪！不行，你们煤矿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否则我们就住在矿上不走了！”
　　就因吃水事情双方在煤矿僵持了好几天，再说龙ding山煤矿绝大多数矿工就来自大山周围的十几个村落，其中东吴村就占到大多数，这些本地土生土长的矿工也自发地举行了罢工，以示抗议。
　　坑口上东吴村的几个二杆子村民也赖在煤矿不回家，他们每天赖在矿上白吃白喝还白睡，把龙ding山的几个头头搞得焦头烂额。
　　最后不得已还请来了上级县政府主管工业的县长、乡长都来调解，还是无济于事，因为这些领导也明白一个道理：老百姓没有水就等于要了他们的命。
　　县里还请来地质勘探专家到龙ding山亲自勘测了一下,最后确定了事实真伪,他们认为确实是龙ding山煤矿的透水事故造成了东吴村目前的现状.
　　那个文件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生态平衡遭受破坏"，因此县里管监察部门责令龙ding山煤矿必须得重新停产整顿,另外附带着赔偿东吴村的经济损失.
　　东吴村委当时要价数目很大,张嘴就是几十万,当时龙ding山煤矿生产规模并不是很大,一天产几十罐煤,那时煤价又低,一吨煤才二十几块钱,除去成本和工人薪水还落得下多少利润,几十万的天价着实是叫煤矿的头脑们火大呀.
　　煤矿领导们一合计还是搬家合算,最后龙ding山煤矿举家搬迁了,迁到了距东吴村几十里开外的一个小山沟里.
　　最后他们把井口和几十间厂房以及数千吨的煤面留给了东吴村,此事才算了结.
　　龙ding山煤矿搬迁以后,那剩下的煤可是好过了东吴村的几个村干部,他们以村委会的名誉把煤矿上留下来的煤卖给了外省,大赚了一笔。
　　除去他们几个村干部私下分赃的油水,剩下的资金他们托人在外请了一个包工队,花了几万块钱从村口往村委会铺了一段柏油路,算是给全体东吴村民一个交待.
　　但是东吴村吃水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全村老百姓仍然不答应,他们一再要求村委会的干部们必须把卖了的煤款全部拿出来,去省里请一个钻井队为村里打井.
　　最后钻井队请来了,只是见他们在村子里胡游乱串,和几个村干部吃吃喝喝外,随便钻了几个井眼儿,但是也没有让村民们盼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地下水.
　　后来几个村干部又合计,他们听人说在离东吴村五六里地有一个山沟,哪里有一股清泉,水流不断,河水甘甜,估计可供全村人饮用.
　　但是这水管和工钱该怎么解决呀？村干部把村里的几个小队长叫来，说咱村村委为给村民们打井、修路，钱都已经用完了，这挖地豪、买水管以及雇人干活的钱咋办呀！
　　他们全体合计合计还是分到各家各户共同摊派吧，至于挖地豪的事吗？全村老少拿上工具都去挖得了。
　　几个小队长也没办法，他们想这村委里的财务咱也没看过，谁知道他们把这卖煤的钱日弄到哪去了，他们几个狗日村官葫芦里卖的啥药也不会告诉我们这些小队长呀。
　　如果摊钱，全村百姓穷得叮当响，去哪里搞钱呀，唯一的办法还是去动员全村百姓到村外去挖豪得了，自已拿钱买水管吧，就这样村民们一边挖壕一边骂着村官的爹娘终于勉强解决了吃水的问题。
　　可是每逢天旱之季，村民们照样还是缸底朝天！
　　再说一下村里修得那条马路，三年不到就变成开档裤了，这修过的柏油路跟以前的土路没有任何区别，只要逢天下大雨，大马路上的一翁翁的水坑子就如同一个个陷井，等待着这过往车辆往里钻了。
　　所以村干部们的不义之举又激起了民愤，村民们又开始聚众闹事了，吵吵嚷嚷要推翻现任村干部，他们说这些人简直是败家仔。
　　村里的几个活跃分子时常不断地去乡里、县里上访，最后硬是把这几个败家仔撵下了台。
　　后来乡政府针对东吴村群龙无首而且脏、乱、差的情况，决定委派一名政府里的工作人员进驻东吴村亲自监督全体村民进行投票选举村干部，乡里派来了一名书记官，（他原来也是东吴村人，对村里的情况比较了解。）到村里暂时担任村支书兼村长。
　　在此其间，书记官开始着手培养提拨了一些年青干部。自从上一局村干部下台以后，东吴村治安状况极其恶劣，打架斗欧、偷鸡mo狗之事屡屡发生。
　　如果立马选出村干部又难以服众，这个书记官就想了一招“以恶制恶”的办法，决定对东吴村进行整治，所谓的“以恶治恶”就是在村里拉拢一些地痞、liumang和恶少来充实到村干部当中，以压制那些经常跟村委会唱反调的人。
　　还甭说，这一招果然奏效呀，村里的治安状况马上有了改观，再也没有人再敢随便在村里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