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年华》施安之

6、一个人的生活，冷暖自知（5）

　　从那天后，我的生活又恢复如常。没有再见到高露，也没有再听到或看到任何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一切都消失了，恍然若梦。
　　有人说，人生其实就是梦一场，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年关。今年，年会地点选在魔都，公司大手笔包下了一整个五星级酒店，持续两天时间，日子选在了2015年最后一天和2016年第一天。
　　也好，大家一起跨年，一个人在异乡才不会觉得格外孤独。可是，有时候，越是身处热闹的地方，反而更显形只影单，在人群中，竟会感觉格格不入。家，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只不过是短暂停留的栖息地。
　　年会，公司各地员工齐聚一堂，也会邀请一些有业务往来的大客户，因此大家都会精心打扮、盛装出席，尤其是女职员，很早就翘首期盼着这一天，难得有表现的机会，又怎能放过。
　　因此，莫然最近一直在我耳边嘀咕，年会应该怎样打扮才能吸引眼球，钓到金龟婿。而我却意兴阑珊，好像事不关己。
　　特别是到了临近的那几天，女孩们别有兴致准备礼服的时候，我自然没有融入其中。一来，礼服价格不便宜，能穿的场合却极少，大抵只能穿一次；二来，并不想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也没有其他的小心思。
　　还好，貌似有一件没怎么穿过的礼服式连衣裙，到时候可以拿来充数，不至于太格格不入。
　　谁曾想，在年会前一天，许彦把我叫进了办公室，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我诧异的打开盒子，竟然是一件精致的白色礼服，样式简洁而气质，价格自然不菲。
　　“不许拒绝，你可是我们部门的门面。”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封了口。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收。”我想了想，无功不受禄，这么大一份礼，自然是不能收，我还不起。
　　“相比对不起，我更愿意听到谢谢，我送出的礼物还没有收回的先例。”他不容我拒绝。
　　“可是，……”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希望你能在年会时穿上它。”他都这样说，我不知道，除了接受，还能说什么。
　　出来时我小心翼翼把礼盒藏在身后，不想被其他人发现，调侃不说，谁知道会不会成为部门茶余饭后的谈资。还好，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没人发现我的异常以及那个引人注目的盒子。
　　第二天就是年会，大家早早都走了，转眼间，诺大的办公室，只剩我一人了。于是，收拾好东西，这才拿出礼盒，准备回家。
　　“哇，有惊喜？”莫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神出鬼没般出现在眼前。
　　“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嘛！”虽没有做贼心虚，却还是吓了一跳。
　　“谁送的？”她不理会，一副想听故事的模样。
　　又不是什么秘密，于是，只好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满足某人的好奇心。
　　“我还是退回去好了，无功不受禄。”始终觉得就这样收下不太好，又不知道怎么退回去。
　　“干嘛退回去？你可是他的助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莫然不以为然。
　　她拿起礼服啧啧称赞，突然话锋一转，“许总不会看上你了吧？”
　　“怎么可能？他什么女人没见过。”刚刚讲那么多话渴了，喝的水差点没呛住，可怜我连口水都不能好好喝。
　　“没准，就没见过你这型的。”她居然在笑话我。
　　“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也省的听你在这乱说。”许彦和我，从来没想过，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又哪里会有交集。
　　在众人的期盼中，年会如约而至。流程是白天年终总结和来年展望，晚上举行庆功酒会，之后在酒店留宿一晚，第二天团队户外拓展活动。
　　我和莫然两个人住一个套间，酒会前终究换上了那件礼服，既然拒绝不了，那就不要辜负他人的好意。挽起了长发，配上珍珠耳钉，简单的画了个淡妆，就算是宴会，仍是不喜欢浓妆艳抹。也许是礼服的衬托，镜中的自己全然与平常低调的风格不同，生生多了几分高贵，果然，人要衣装，曾经的公主梦也不过如此模样了吧。
　　走出更衣间的刹那，不出意外听到了某人的惊呼，“哇，之宜，你绝对是今晚的焦点。”
　　看着已经换好黑色礼服的莫然，散落的长发，竟难得一副小女人妩媚姿态，“这么妖娆，看样子是急着把自己推销出去啊。”我不忘打趣她。
　　“亲爱的，面包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她陶醉般呢喃着。
　　“待你长发及腰，归来娶你可好？”我接着她的话往下说。
　　“今晚，我的意中人会骑着白马，踏着五彩祥云来娶我。”看着莫然期盼爱情的神情，竟多了几分羡慕。
　　“难得我们黑白配，勉强凑一对也不错。”我笑着说。
　　“我才不要和你站一起呢，生生叫你弄得黯然失色了。女为悦己者容，你应该多多这样打扮才好。”她难得这样语重心长。
　　“我又没有悦己者，又何必费心，你才该操心呢。”还是下意识拂了她的好意。
　　我们相携到会场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白天的时候，大家还是身着正装参加会议，晚上又换了另一副模样，男士西装燕尾、女人礼服争奇斗艳，截然不同的氛围。
　　放眼望去，一片姹紫嫣红，我一身素白，格外引人注视。有许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行注目礼，难得这样的高调，终究还是不习惯。
　　“之宜，这件衣服果然适合你，今晚你真美。”虽然我低垂着头，站在角落，还是被许彦发现了。
　　“谢谢。”听到他这样说，竟有了一丝羞涩。
　　然后，有相熟的人要打招呼，他便走了。转头便望见莫然一副看好戏的神态，只能解释道“不是你想的样子。”
　　“我什么都没有想哦。”听她这样说，我倒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回瞪了她一眼。
　　酒会其实也百无聊赖，莫然早不知道跑哪去了，途中也有好几人来搭讪，我都婉拒了。
　　在跳舞的旋律响起，我又一次拒绝了他人邀请后，便走出去透透气。与会场里的喧嚣不同，外面倒是冷清许多，偶尔走过一两个人。走出会场这栋楼，欣赏着外面的夜景，楼台轩榭，宛若私家园林，古风古韵的建筑在暮色下，依旧恢弘矗立，五星级酒店果然不一样。
　　不远处有个小喷泉此刻正在喷水，在霓虹灯的照射下格外雅致，我忍不住走上前去。
　　突然，喷泉停下来，我才发现对面居然站着两个人，于是只能停下脚步，原本还以为没人。一看就是情侣，女子从身后环抱住那个男人，闭着眼睛依偎着，姿态如此亲昵。隔着喷泉，他们正对着我的方向，可是那个男人侧着脸，看不到模样，他的身影，为什么却给人落寞的感觉，应该只是错觉，恋人般甜蜜才是。
　　觉得这样明目张胆的偷窥似乎不太好，虽然他们在明，而我在暗，貌似不会被发现。刚想转头离开，那女子却睁开了眼睛，正好瞥见了她的容颜，我下意识觉得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当那三个字飘过脑海，我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柳依依。此时，那个男人恰巧转过头来，我的角度清楚地看清了他的容貌，果然是他，立即条件反射站到了喷泉侧面，他可能看不清楚的角度，而我却可以清晰地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
　　下一秒，头脑一片空白，有种窒息的感觉，眼前的他转过身来吻住了怀里的女人。又突然转了个角度，他居然对着我，恍若无人，堂而皇之在我面前，尽情拥吻。此时，喷泉突然又开始喷水，由于离得近，不自觉间渐渐打湿了我的头发、礼服，我顿时清醒了。而他们依旧在喷泉下浪漫的接吻，沉浸在两人世界里，早已忘记了一切。
　　看到这一幕，我竟觉得难受，恍然感觉有水珠划过脸庞，分不清楚是自己的眼泪还是喷泉的水珠。不是不在乎的么，为什么会难受，好像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气自己的不争气。下一瞬间，转头落荒而逃，只有一个念头，想快点离开这里。
　　没想到，2015的最后一天，在我们分离第十年的最后一天，重逢了。没有寒暄，没有视而不见，没有说好久不见，也没有说我很好，我却这样狼狈，而他甚至没有看到我。这样的一份跨年礼物，我如何承受得起。
　　一路狂奔，跑出了酒店，我穿着高跟鞋、晚礼服，在寒冷的冬夜里瑟瑟发抖，加上刚刚又被淋湿了，颤抖得更加厉害，眼泪也不由自主、停不下来。可是，就算如此，我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不想再见到他，更不想让他看到我的不堪。
　　于是，此时我一个人站在这个大都市的街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许多人趋之若鹜，而我再也不想来。他的地盘，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早该想到了，这个地方，他在这里工作，在这里生活，有可能会遇见。落寞的走在街上，理不清头绪，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还好路上人不多，其他人都行色匆匆，只有我穿着奇怪，泪流满面，在街上流浪。
　　还好他没看见我这副模样，估计妆也花了，难得惊艳一番，最后竟落得这个凄惨的境地。
　　既然这样，于是放纵自己尽情宣泄，在街边的角落，我蹲下来抱着肩膀埋头放声大哭。反正周围都是一些陌生人，谁都不认识谁。但是，今晚似乎会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完，已经很久没哭了，记忆中上一次还是十年前。
　　我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会哭，不会为了任何人流泪，也不会心痛，更不会让自己这般伤痕累累。
　　终于哭累了，腿也麻了，好不容易站起来。只有一个念头回苏城，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停留。最起码，那里还有落脚的地方，这里受的伤，还可以回去舐舔。
　　不想打扰任何人，只想要一个人安静的待着。幸好，随身带着钱包、手机，我苦笑着想，不至于落魄到回不去。
　　任性地不想去车站，而且这副模样也不想上头条，于是随手招来一辆出租车。还好，魔都离苏城很近，这点钱，我还出得起。
　　上了车，没有再哭，身子也渐渐暖和起来，早已冻得麻木的手脚才有了知觉。然后，接到了莫然的电话，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也让她顺便向许彦请了假。还好，还有人惦记。
　　简单说了几句挂断后，便关了手机，原谅我，这一刻，想要与外界隔离，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做。
　　只是，
　　好久不见，简于归。
　　再也不见，简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