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79章 芈姬诞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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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啊。”妫祯定定地望向窗边狭窄的一角蓝天，神情不辨悲喜。
即便是一个失宠的媵妾，也比她这个君夫人更有福气。如果芈姬一切顺利的话，这将是姬荀的第一个孩子。
惠屏嘟囔道：“狐媚子！”
妫祯摇头道：“国君偶尔才去一次，她就能怀上，这是她的命。只怪我自己福薄，怨不得别人。去，替我备一份厚赐，给芈姬送去吧。吩咐疱人，要小心伺候芈姬，万不可有一丝差错。”
“夫人，凭什么要厚赐她啊？能让她抢在您前面生下孩子，就已经是宽宏了，为什么还要对她百般呵护啊？”
“笨婢，你不懂，芈姬这次，是立了不世的大功了！”
然而，芈姬还是没有活过第二年的春天。
每每看到芈姬抚着肚子，哼着楚国家乡的小调，怡然自得地缝着婴童小裳，妫祯总忍不住一阵苦涩失落。
她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嫉妒。
芈姬自己倒是毫不在意，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她表现得太过平静，甚至全然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时常听到她对着肚子大声呵斥：“讨债鬼，叫你乱动！”
至于平素，芈姬醴酒照饮，还时常昼夜颠倒。甚至还乘坐马车私自出去游玩，惊得妫祯马上封锁了宫门，严令任何人不得外出。
平心而论，妫祯心中是如释重负。
凡侍妾生子，正室夫人才是嫡母。芈姬的孩子，就是妫祯的孩子。
姬荀有了继嗣的孩子，公孙貔那一伙人，也就没有了废立君夫人的借口，联姻楚国一事也暂时消停了。
妫祯知道，芈姬是因为对姬荀失望，连带着也不喜欢他的孩子。
芈姬失宠，是因为有妫祯。现在芈姬怀着一个不被宠爱的孩子——而正是这个孩子，让妫祯摆脱了被废的威胁。
妫祯心存感激，对芈姬更多了些纵容。她甚至想，等芈姬生子，便晋她为下妃或者侧妃，让她安心养育孩子，对姬荀不要再心怀怨恨。
立夏过后，天气渐热。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芈姬开始嫌弃与其他姬妾共居一苑，太过嘈杂，找姬荀大闹，嚷着要迁出独居。
姬荀烦不胜烦，看在孩子的份上，不想斥责她，只是不理。
妫祯听闻，便问惠屏：“泉宫是不是已经筑好了？”
“已经按您的吩咐布置过了，戒奢戒靡，一切从简。您随时都可以搬进去住了。”
妫祯道：“你让人把泉宫再装点华丽一点，让芈姬搬进去住吧。对了，你先派人仔细看看，什么墙啊，画啊，花啊草啊，香料啊，都看看，别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里面。芈姬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可别功亏一篑。”
“是，知道了。”惠屏一想到芈姬就心里堵得慌，嘟嘟囔囔：“那泉宫可是国君特意为您修筑的，只有嫡夫人才有资格入住。芈姬她一个媵妾……”
“行了，一间宫殿而已。”妫祯毫不在意，道，“我是看她现在有娠，借她住一阵的，几个月而已。省得她成天寻咎，到处闹腾，弄得大家都不安生，也不利于安胎。等孩子生下来，她就得搬回去。眼下，就算她母凭子贵吧。孩子是国君的骨肉，也算我的孩子，不能委屈。横竖我现在也住惯了这里，懒得搬了。”
芈姬现在住的西苑，闲杂人太多。她素日又张扬，得罪了不少人，这节骨眼上，难保不会有人因嫉妒而生事。万一真出什么意外，很难向姬荀交代。
虽然她知道，姬荀也并没有太大的喜悦，他只把它当成一个祥瑞的开端，会带来后宫姬妾一连串的喜讯——尤其是妫祯的。
惠屏却愤愤不平，道：“可是夫人您看芈姬那个猖狂样子，您这样隐忍退让，她好像从来就不懂得感恩！上次还公然带着吕姬，把最好的丝帛珠饰都拿走了。那分明是国君留给夫人您的！简直本末倒置了！还有那个杞姬，看着和气柔弱，其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看啊，八成不是什么正经公主！”
“杞姬出身不高，她母亲曾是卫国的女医，所以很忌讳别人谈论她的身世。她又没有得罪我们，你何必揭人伤疤？”妫祯斜睨惠屏一眼，淡淡道，“芈姬是楚人，不懂得中原礼教。难道你也不懂么？论尊卑，你不该议论她。”
“诺。夫人恕罪。”
妫祯悠悠一笑：“人生苦短，能活着已是幸事，何必计较几件丝帛珠玉、一间宫室？又不是什么大事，让她一步又能如何？”
“可是……”惠屏欲言又止。她觉得，祯公主还不到二十岁，就是这种仿佛看透一切的心态，似乎还没有经过少女时代，就直接归于无欲无求、心如止水的成熟了，而且打算就这样平静无波地安然一生。
有点太可惜。一朵绝美的花，还没有经过灿烂的绽放，就要结实了。惠屏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你看谭姬，她的母国谭国被齐侯所灭，父母兄长都不知下落，何等凄凉。我呢？母国尚在，阿兄安然无恙，太子御寇和妫阑也都好好的，我还是做我的君夫人，国君爱惜，”妫祯心满意足道，“上天垂怜，别无所求。”
惠屏想想也是，不觉点头道：“总算苦尽甘来。夫人最舒服的日子，就是眼下了吧？”
“那倒不尽然，”妫祯抬眸向东望去，宝石流光般的云霞布满天际，“最惬意的，还是在李家村啊。”
冬十一月丙子之日，夜雪初积，芈氏于泉宫诞下一男婴。
消息传来，阖宫欢庆。妫祯心中悲喜掺半，一夜未眠。
姬荀自然大喜，为男婴赐名阊。十日后，按照妫祯的建议，芈氏晋为下妃。
弥月宴之后，芈姬迟迟不愿迁出泉宫。
妫祯并不介意，倒是姬荀恐她不悦，着意抚慰之外，又于今岁的冬狩，欲破例带她一道畋猎于麋山，聊以娱情。
“你去回禀国君，就说我心领，就不去了。”妫祯刚刚饮下一碗贵子姜草的药汁，惠屏正在为她轻捶后背，又将一束海州香薷放在她面前，好压下那股涩辛的药气。过一个时辰，还要服太医开的药。
惠屏不解：“夫人为什么不去？”
有人搴帘入内，笑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妫祯见是姬荀，起身笑道：“臣妾去作甚么？宫里刚刚举行过飨宴，那一帮老世族，五谷不分，非议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国君一个人去，他们还不敢说什么，臣妾要是也跟着去了，他们一定有话说。还是不去招惹他们了。”
姬荀深有同感：“你也讨厌他们？”他坐下来想了想，温言道：“不如这样，寡人昭告国人，此次是为庆贺公子阊弥月，带后宫有位份的姬妾一同畋猎，如此，谁也不能置喙，如何？”
冬十二月，姬荀的车队华羽伞盖，抵于麋山。
芈姬的马车系着牵引用的组挽，车顶覆着羽盖。如此华贵的辇车，是芈姬一年前不敢想的。她洋洋得意地欣赏了好一阵，才恋恋不舍地转回头去。
这一望，正看见姬荀的马车，马饰有黑色的樊与白色的鹄缨，各缠绕十二匝，车上树有大麾。
大麾后方，是标志着君夫人身份的翟车，驷马的额上悬着金镂饰雕成的当卢，马勒两侧缀饰着红色缯带，车上有锦幄和组緫，车两旁设有翣。
芈姬看见，妫祯正施施然从翟车上徐徐步下。姬荀伸出手去，亲自去扶她。
她发髻上戴着副笄六珠玉簪，插着象牙发挮，鬒发如云，雍容和婉。耳际悬一双玉瑱，晶莹夺目。
礼服中隐约透出绉纱的绁袢，鲜明洁白如瑳，镶有松石珠玉，翟羽绘兮，绚烂玼兮。礼服外，一袭外罩轻盈的绉絺随风飘扬。她迎着曜曜日光，步履如水，含笑温柔凝视姬荀，那笑容比她身上的珠玉更悦目。
姬荀眼中再无旁人。
芈姬定定望向那一对如映如焕的人影，良久，“嗤”地冷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第79章 芈姬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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