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58章 偶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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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榖於菟看见树下似乎有绰绰人影，立即心生警惕。息宫有侍卫不假，可是万一混进来蔡国的刺客，也不能不提防。他便要上前查探究竟。
楚王伸手拦住他，定定望向前方。
秋夜微岚，影影绰绰的花树下，立着一个人影，隐隐约约可见是位女子，披一件月华锦缎的曳地披风，乌发柔顺如髹漆，光可鉴人。遥遥望去，身形犹在披风的遮掩之中，已是婀娜绰约，仿佛猗猗从风的蕙兰。
背影犹且如此，若是回眸一笑，不知又当如何？
子文也呆住：“原来是位美人。不知是息侯的哪位宠姬？竟忍心让她在此苦苦等候。”
“是息夫人。”楚王的口气笃定，没有一丝犹豫。
子文听到“息夫人”，吓了一跳，心虚地问：“大王如何知道？”
“这样的风仪，除了息夫人，还会有谁当得起？”
前面引路的息宫寺人在一旁候着，
子文仔细看了看，恍然道：“果然！”
上次出使息国，他是见过妫祯的，也知道她的身世。此刻居然狭路相逢，他心中紧张得怦怦直跳，下决心不能让楚王知道真相，便催促道：“大王，我们走吧。”
妫祯立在不起眼的角落，嗅着周围的木樨花香，正觉得心旷神怡，却突然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有人在看她。
她早已习惯被男子或者女子的目光包围。今日却不一样，那目光极具灼灼的穿透力和热力，让人无法忽略，莫之能御，令她如芒在背。
她很想回过头去，看看到底是谁。
楚王有些神思恍惚，他很肯定自己从未见过那位女子，如果见过，是绝不会忘的。可是，莫名又觉得她有几分熟悉。
他蓦然想起一个人来。
子文从未见过楚王脸上的这种表情，揣摩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心虚更兼紧张，额头冒汗。
楚王突然笑了，讪讪道：“怎么可能？痴人说梦。”他自嘲地摇摇头，没有注意到子文的表情。
子文咽了口唾沫，艰难开口道：“大王，说起来，这位息夫人，您是见过的。”
“见过？什么时候？”
“上次咱们去陈国参加及笄礼，您还记得吧？”
“嗯。怎么了？”
“息夫人就是那位及笄的公主妫氏啊。那么盛大的及笄礼，前所未有啊！”
“哦——是她啊！”楚王拖长声音道。后来在东门之池，与那位公子江墨暧昧不清的，也是这个公主妫氏。
被蔡侯无礼，又嫁给息侯的，还是她。
如此水性杨花。
他摇摇头，道：“走吧。”便举步离开，头也不回。
子文抹了一把冷汗，喃喃道：“天爷爷，骇死我了。”暗自舒一口气，连忙跟上。
妫祯立在原处没有动。落在她肩背上的目光渐渐从灼热变成温凉，突然又变成冰冷，最后消失于无形。笼罩在她身上的无形压力也忽然消失。
待她回头，后花园门口已经空无一人，才想起姬荀已经回去了，便拢了拢披风，沿着花苑的曲径去寻姬荀。
姬荀回到宫室，打算洗漱就寝，却见妫祯不在，便问惠屏：“夫人呢？”
“夫人刚才和奴婢一起给国君送衣服来了。”
姬荀意外，又兼感动：“她跟你一起来的？怎么不进来？”
“夫人说，有外客在此，她不便进去打扰，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唉，你这呆婢，你怎么不早说啊？”一想到妫祯还在夜露中等他，姬荀不免心疼。
惠屏不服，道：“国君您也没问哪。夫人叫奴婢不要打扰您。”
“你主子真是把你宠得越来越不像话了。”姬荀无奈，命人重新服侍自己披上外裳，“算了，寡人亲自去接她。”
一个寺人进来禀报：“国君，司空大人求见。”
“公孙貔？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寺人赔笑道：“司空大人是晏哺之后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要不，小人这就去回了司空大人，就说国君已经安寝了。”说着便退下。
“等等，”姬荀揉了揉额角，万般无奈道，“叫他进来吧。”虽然对这个公孙貔，实在喜欢不起来。
因为公孙貔掌管礼德、祭祀之事，为人苛厉求全，时不时总要提几条谏议，束缚姬荀一下，惹他不舒服。
今日也不例外。甫入殿，公孙貔便直言道：“臣以为，眼下有一桩大事，国君不能再拖了。”
姬荀十分困惑：“什么紧急大事，值得司空大人如此奔忙？”
“是关于君夫人的事。老先君的遗命，国君总该不会忘了吧？”
姬荀一听，面色便沉了下来，默然不语。
夜色清寂闲适，薰风习习，有一份难得的静谧安宁。妫祯裹着月白素锦的披风，从花苑的曲径中缓步而来。
侍卫见是她，忙要通传。妫祯微笑嘘声，举步踏上石阶。
殿内灯燎未灭，传来人声，姬荀在与朝臣议事。
妫祯不欲打扰，正欲转身离去，忽然模模糊糊听见一句“……君夫人……如果……”。
原来殿内之人在谈论到自己，言辞颇为激烈。
妫祯疑惑。自己从来不干涉政事，与朝臣也绝无往来，什么事情会牵涉到她，还争执得如此激烈？
她一时好奇，走近殿门。
“……如今已有数年，迟迟未有动静。若是换作别的嫔妃，国君恐怕早就将其废了罢？”有人质问道。
“先生这是什么话？君夫人虽未有娠，但年轻体健，将来有孕，那是迟早的事。寡人尚且不急，先生急什么？”姬荀的声音努力分辨。
那人冷笑：“怕是国君重色轻义，忘了娶妻的最终目的了吧？一介妇人而已！在王侯之家，如果妇人不能生子承嗣，再美貌又有何用？牝鸡若是不能下蛋，不如烹之。”
姬荀的声音带着恼怒：“司空大人此喻，好生粗鄙！就不怕寡人治你大不敬的罪名吗？”
“臣失言，国君恕罪。国君若是不高兴，那就把臣推出去斩首便是。不过，臣也找不到更贴切的比喻了。”
“算了算了。寡人只是替君夫人鸣不平。”
“老先君当初就是担心国君的子息单薄，特意留下了一道遗命。期限之内，若是君夫人不能生子，便命公孙氏一族辅佐国君另立君夫人！这可是老先君遗命，也是为我息国国基着想，国君您不能不听啊！”
“可是……这还没到日子呢，离最后的期限还有足足半年。”姬荀的口气明显软了。
“臣不过是提醒国君，提早做准备。半年内，若是君夫人的身子仍旧毫无动静，到时候，恐怕国君就不能再推脱了。毕竟，娶新妇也要多方筹备，宜提早准备。臣听说，楚王有个妹妹，待字闺中，容貌出众，恰好楚王还没离开，何不趁此机会笼络笼络，将来若有联姻的需要，也好商量。这也是臣今日着急觐见国君的原因。”
公孙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息国人人都称“楚君”，只有他称之为“楚王”。
见他还在喋喋不休，姬荀叹口气：“公孙先生，你的苛责比起令尊，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臣惶恐。臣也是一心为息国着想。”
“行了，寡人知道。”
“至于君夫人，到时候，国君还可以封她为侧夫人，再厚赐些金银珠宝，也就是了。”
姬荀厌烦不已，敷衍道：“容寡人再想想。今日寡人乏了，你去吧。”
公孙貔一走，姬荀便把案几上的笔扫到了地上，骂道：“老匹夫！寡人岂能听命于你？夫人在，寡人便在；夫人不在，寡人也不活了！你们另立新君去吧！”
发泄完怒气，姬荀觉得心烦意乱，头痛欲裂，便掷了奏策，起身准备去看妫祯。
到底心虚，更不知如何面对妫祯，便出了正殿，沿巷道闲逛散心。
行至一处宫苑，只见曲径通幽，树木繁茂，杳渺传来女子的歌吟。
“……投我以木桃，
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那曲调甚是悦耳，歌者亦声寄清越悠扬。在习习的曛风中听来，心驰神往，胸中郁闷晦气不觉涤荡一空。姬荀默默听完一曲，连头痛也减弱大半。
姬荀心中一动，问寺人：“歌者何人？”
“回禀国君，那是戴美人。”
“好个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姬荀道。他今日无心猎艳，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独处片刻。若是有曲韵相伴，而无人声嘈杂，那就最好了。
“进去听听。”姬荀道。反正妫祯这个时候也该回去睡了，干脆不去打扰。
寺人自是机敏，早已上前去通传，戴美人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迎上来，跪地请安。
姬荀整整衣冠，举步踏入。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58章 偶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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