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入息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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妫祯脸热起来，嗫嚅着摆手道：“不，我不……”
“我家主人说，都是荆楚子弟，也算彼此有缘，不用客气。”车夫见她不肯接，只好俯身将包袱放在草地上。
转身行了几步，突然又回顾她几次，奇道：“生得倒是好，可惜是个小乞童。”摇头离去。
待车夫走远，妫祯将包袱缓缓展开，内竟有三只黑黍饭团，糗米糕，腶脩肉，一小块爰金。
她遇到贵人了！
妫祯大为惊喜，朝车夫的背影大呼：“先生，多谢了！”
那车夫已驾车驰远了，摆摆手，没有回答。
妫祯摄衽敛衣，朝马车的方向庄重一拜。
寻了个僻静地方，她才取出食物，黑黍饭团的糯甜，脩肉的柔韧浓郁，混合着欣喜的泪水，都在舌尖回荡。
那车夫驾着马车，带着马队，早已离开祁水城门百丈之遥了。
“连咱们楚国的一个小乞童，也有知恩图报的心，难得。这都是有赖于大王您的治理教化啊！”斗榖於菟坐在帷车中，啃着一条脩肉，一面笑嘻嘻道。
“再拍马屁就滚下去。”楚王白了他一眼，旋即欣然点头：“不过，你说得也是。”
妫祯在官道上，混在百姓的人群中，离开祁水城。
一列甲士护卫着一辆青色凤鸾，浩浩荡荡而来。
蔡人百姓纷纷回避，私下议论：“是君夫人。听说她的妹妹从陈国路过，在宫里病倒了，因此要亲自去寻医问药。”
凤鸾的竹帘突然掀开，妫嬉从帘内往外探视，自言自语：“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莫不是祯儿？”
妫嬉目光逡巡，只见茫茫众人，尽皆俯首，哪有妫祯的影子？
妫嬉失望地甩下竹帘，没好气地吩咐：“走吧。”
待青色凤鸾远去，隐匿在角落的一个褴褛人影才抬起头来，遥遥望着妫嬉远去。破帽下的那张脸沾了灰褐泥土，未被污泥掩盖的一角下颌却异常瑰美。
妫祯的神态若有所思。
那日蔡宫中，姬季意欲不轨时，她分明瞥见有人悄然隐匿在朱柱后的纱幔中。
那女子裙裾上绣的流云纹，繁缛华丽，与眼前凤鸾上的身影完整地重合在一起。
而妫嬉前往的方向，正是祁水驿馆！
好险。
妫祯压低了破帽，朝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开。
接连搜寻了两日，竟然毫无音信。
“把相干人等全部投入地牢！那个冒充祯公主的侍女，鸩酒赐死！”
蔡侯姬季掀翻了案几的珍馐佳酿：“枉寡人如此相信她！简直毫无信用！”他一向雍容清贵，从未如此大发雷霆。
妫嬉不敢出声，心中满是悲愤与伤怀。
她才是蔡国君夫人，是那个姬季继位前就以身相许的正室夫人。
如今他这般失态，只是为了另一个女子。看他的样子，对自己哪还有半点顾惜？
妫嬉突然生出万分的庆幸，幸亏妫祯逃走了。如果她真的留下，自己的命运很有可能还不如被韩氏夺宠。韩氏再如何争宠，也只是略胜她一筹。但若是妫祯争宠，自己哪还有活路？
姬季转向她，余怒未消，眼中疑虑重重：“她一个弱女子，居然能逃脱，夫人是否助了她一臂之力？寡人记得在陈国……”
他没有说下去，但一提起陈国的往事，妫嬉心中自是发怵：“国君息怒！臣妾对天发誓，绝无此事！臣妾也希望她留在蔡国啊！那贱人竟然敢瞒骗君上，实在可恶！”
“祯公主不是贱人！”姬季更加恼怒。
“臣妾口误，国君恕罪！”妫嬉吓得跪倒，眼中楚楚带泪，“臣妾愿将功赎罪！臣妾有一策，可让那贱……让祯妹妹乖乖地束手就擒，不知可否？”
当然，若中途偶有小小意外，那个贱人被除掉，就不关她的事了。
蔡侯姬季面色略缓：“夫人说来听听。”
逃离祁水城之后，妫祯用那一小块爰金换了必需品，一路又换作普通国人装束，又渐渐易了身上所携珠玉饰物，用以赁车、餐宿。
一路艰辛，抵达息国都邑息城时，最后一只玉珥被送进了质贳铺。
妫祯掂了掂行囊中的刀币。她需要换一身干净的女子衣屦，然后到食肆中享用一餐饱食。
明天，她会去息国宫殿求见。
她将走入息宫重重的庑殿，成为嫡正的息国君夫人。
仿佛为迎合她的喜悦心情，息国都邑四处张灯结彩，鼓瑟吹笙，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食肆中，客人们也得意洋洋，高谈阔论：“息国可谓双喜临门啊！太子荀的病竟被国医圣手治愈，不但恢复了神智，被公孙屈大人扶持即位，做了国君，实乃大吉之兆！此为我息国之福也！”
太子荀，姬荀？
他没有死，反而恢复神智，登基了？
妫祯直觉眼前重重乌云尽皆散去，金光耀眼，心中快慰不已，眼中却涌出泪来。
又有人曰：“此为一喜。另一喜国君即将新娶陈国公主为君夫人，君夫人丽色无双，容貌倾城。国君要举国欢庆三日哩！”
妫祯将帷帽拉低了一点，悄悄抿唇而笑，笑意如清漪般羞涩温柔。
但她的笑容还未扩展开来，便听另一人答曰：“听闻，国君十分宠爱这位君夫人，当日亲自在都邑的城门等候，专为迎接这位美人。这几日还携夫人一起畅游踏青，甚是情笃！”
先前那人不以为然：“按照周礼，国君与夫人大婚之前，不应见面，更不应如此亲近，于礼不合，于礼不合！”
有人大声道：“先生迂腐！两情相悦，有何不可？岂不闻郑国卫国，民风开放到奔者不禁，同游又有何妨？依我看，早些同房共枕，早些生出太子来，那才好哩！”
众人哄笑，有人喝彩道：“说得好！”
满街的张灯结彩中，妫祯紧紧攥住竹箸，冰冷的指尖泛青。
陈国的公子府中，公子敬仲收到密报之后，挑开封漆，取出布书急急看完，不由大喜过望，仰天而笑：“多谢上天庇护！”
他克制不住喜悦，向左右近侍笑道：“原来那姬荀一摔之下，不但没死，反而恢复了神智，天助我也！这下祯儿不用担心了。如此说来，这门婚事也算相配！”
他重新展开密信来看，只觉得满心畅快，怎么看都看不够。
只是……似乎有哪里不对。
按照行程，妫祯只需三十天就能到息国。密信上却道，祯公主才刚刚到息国不久。时间推算，足足晚了二十来天，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信上还说，息侯姬荀十分宠爱祯公主，同宿不说，还携她一起畅游踏青。祯公主喜食羊肉，息侯便命疱人每日炮炙羊肉。
那就更不对了。
祯儿虽然出身乡野，但也受过严格教化，尤其入陈宫以来，女师严厉督导，一言一行皆不逾矩。
至于昏礼之前同宿、同游，公子敬仲敢肯定，祯儿是做不出来的。
而且，妫祯对于肉类，什么都不挑，鱼、豕、雉、麂样样都喜欢，唯独不喜欢羊肉。这是她亲口告诉他的。公子敬仲清楚地记得，往日的飨宴上，她面前的炮羊每次都原封不动。
这个公然与息侯同进同出的所谓的祯公主，到底是谁？
妫祯去了哪里？
重重疑虑，激得公子敬仲后背的寒毛倒竖，他将密信揣入怀中，起身：“备马！我要进宫求见国君！”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入息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