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蔡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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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国是姬姓的古国。首任国君姬度，是周文王姬昌与正妃太姒所生第五子，周武王姬发的五弟。周武王伐商建周以后，封姬度于蔡，称蔡叔，定都于上蔡。
可以说，蔡国地位尊贵又富庶。自然，宫室殿宇建造得富丽宽敞。
妫祯不顾礼仪，好奇地悄悄观望。
“妹妹觉得蔡宫怎么样？”妫嬉笑问，言语里有掩不住的得志炫耀。她是这座王城的女主人，而妫斛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夫家，妫祯就更不用提了，嫁了个疯子。
“蔡宫华美，与姐姐十分相配。”
妫嬉心里万分舒坦：“妹妹喜欢，便多住几日。”
“祯儿是乡野长大的，住不惯华屋丽宇。何况，息国催促，不敢误了吉时。”
妫嬉笑道：“听妹妹这样说，难道息国宫殿就不是华屋丽宇了？莫要推辞，姐姐保证你误不了时辰。”
妫嬉在正殿款待妫祯，一切均按君夫人的规制，珍馐乐佾，十分隆重。
撤宴之后，妫嬉又拉着她到自己寝宫的凉庑，摒却了一众闲杂人等，设了清爽可口的冰饮、醴酒，茵席下有软垫，上铺蚌席，在燠热天气摸上去沁凉生寒，倍觉舒爽。
妫祯一见，脱口赞道：“此处甚妙！”
“此处最宜小酌畅谈。我就知道妹妹喜欢。”妫嬉定定凝视着她，目光变幻，“好一个美人啊……就是我，也自愧不如。”
“姐姐出身高贵，我是个乡野丫头，如何能比？”
妫嬉嫣然一笑，道：“我命人为沈将军和你的侍女也准备了浆食，别让他们一直饿着，也下去用膳吧。”
“多谢姐姐美意。”即便之前因为那盒越夷茗茶，妫祯对她心存一点芥蒂，那么到此时此刻，也都烟消云散了。妫祯本来就粗心，不愿意计较太多，再者，她觉得自己愿赌服输。妫嬉在那场角逐里胜出了，她虽然觉得生气，但也没有不服的意思。今日妫嬉主动示好，又对她的侍从侍女如此照顾，她觉得不好意思再记仇了，便示意沈焕和惠屏随寺人下去。
惠屏高高兴兴地去了，沈焕却不动。
“沈将军？”妫祯不解。
妫嬉掩口而笑，柔声道：“沈将军这是表忠心呢，要跟在你身边，须臾不离。放心吧，我和你们祯公主是亲姐妹，各自嫁了夫婿，临别叙叙旧而已。再者，我还能吃了你们祯公主不成？”
妫祯低声催促沈焕：“将军快去吧。看好惠屏，别让她闯祸。”
沈焕想想也是，如今两人都已嫁给诸侯国君，不会再有任何利益矛盾了。总不至于眼下息国和蔡国突然打起仗来吧？于是奉命称谢离去。
席到酣处，几卮醴酒下去，妫嬉已有几分醉意，突然道：“妹妹，你恨我么？”
“从何说起？”
“妹妹还不知道么？我……忌惮你的美貌，担心蔡候心仪于你，而不会求聘我。春宴之前，我的侍女偷偷听到了你们的计划，便在你茶中掺了药，所以你才会腹痛不止，错过了与蔡候相遇。”
妫祯释然而笑：“蔡候是姐姐的意中人，我本来就与他素不相识。只不过，当时险境丛生，我为求保命，逼不得已才想起借助蔡候之力。要是认真说起来，应该是姐姐恨我才对。”
“当时你和他，可是男未婚女未嫁，万般皆有可能的。你不恨我抢了你的姻缘？若非如此，今天的蔡国君夫人就是你了。而且，我听说国君他……对你颇有好感。”妫嬉不信，仍旧犹疑。
“不恨。”妫祯的双眸清宁平和，语调诚恳道，“现在就很好——姐姐做蔡夫人，我做息夫人，两国友睦，永结同好。姐姐不要再责怪自己了。”
“妹妹，好妹妹，”妫嬉显然意外，颇为感动，“其实，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和国君……他在陈国为质的时候，我们……我们就已经……暗自心许了。”
妫祯明白她所指，微笑道：“姐姐与蔡侯缘分天定，实乃佳话。”
妫嬉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突然开始饮泣，抓着她的手道：“妹妹，姐姐好苦。”
妫祯莫名其妙，柔声劝慰：“何出此言？姐姐如果有什么苦楚，尽管向妹妹倾吐便是，我来帮姐姐开解。”
妫嬉拭泪，呜咽道：“妹妹不知，我虽为君夫人，日子却也难熬。蔡国后宫的美人何止三百？尤其得宠的那几个，容貌出身都与我不相上下。她们入宫早，资历比我老，手段比我狠。若不是我谨小慎微，委曲求全，怕是连命都保不全。”
言讫，掩面痛哭，一面看妫祯的反应。
妫祯愕然：“什么人如此大胆？姐姐可是君夫人！”
“君夫人又如何？后宫的女人，不得宠，便不得势。陈国是小国，又低了一等。宫里有个韩美人，是蔡国上将军之女，容貌艳丽，父兄还都手握兵权，权势煊赫。国君对她十分宠幸，一应用度，已经与我这个君夫人相差无几！”
妫嬉满脸泪痕，神色哀戚怨愤：“我听说，韩美人还把她的侄女召进宫来一次，才十三岁！尚未及笄，国君见了，赞她侄女是真国色。照我看，她提为夫人，势必不远了。她的侄女再过两年，一定会入宫！到时候，后宫便要姓韩了！”
妫祯回想起来，一路所见的蔡宫的宫人、侍卫，对妫嬉的神态并没有应有的敬畏，更多的像是面对一位普通嫔妃。
看来妫嬉的日子不好过。
“姐姐难道不是国色天香？国君为何不为姐姐做主？”妫祯忿忿然。
“我若是有妹妹的一半美色，也不至于到如此境地。”妫嬉叹口气，收住眼泪，抬手轻抚妫祯的面颊，幽幽道，“傻妹妹，姐姐对不起你。”
“美色岂能长久？姐姐福泽深厚，自然逢凶化吉。” 妫祯看她泪痕夹杂脂粉，容色凌乱憔悴，便道：“姐姐，我扶你去歇息吧，陪你说说话。”
妫嬉脱口而出：“不可！”
见妫祯面露诧异，她连忙微笑，拉住妫祯的手，道：“我前阵子编了支新曲，专等妹妹今日一同欣赏。乐师即刻便到，妹妹在此稍候片刻，待姐姐稍理妆容，速速便来。”
妫嬉离开不一会儿，便有宫人进来，呈上了新制的冰饮、馐馔，还有一只鸱鸮提梁卣，里面盛着粱醴，而后悄悄退下。
殿内只余妫祯一人。
她又等了片刻，正思忖是否应该告辞离去，便听到了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渐近，似乎生怕惊动她。
妫祯笑意盈盈地转身，猝不及防地与一个男子迎面对视。
那男子也始料未及她突然回头，陡觉眼前一片曜曜光华扑面而来。
两人都是一愣，怔怔看着彼此。
她是错愕，他是震动。
那男子年纪三十出头，头戴冠冕，身着玄纁，气度既有诗书之雅，又不乏国君雍容。他的面容清俊如冠玉，举止温雅。
妫祯见过的容貌出众者，不在少数。公子敬仲，太子御寇，齐侯小白，还有那个混账邓贝，个个都是俊美无俦，风度翩翩。
面前此人，仪表堂堂，竟也不遑多让，更有一份成熟男子的风度。
蔡候姬季。
她心下赞了一声。难怪妫嬉和妫斛会为他如此着迷，斗得死去活来，只为抢着嫁给他。
姬季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原来你没有做神巫。”
他为什么知道此事？
妫祯察觉姬季的眼神有些不对，便施礼道：“陈国公主妫氏，拜见蔡候。”
姬季的神态恢复了平静：“祯公主是寡人的姨妹，一家人何需多礼？”他走上前来，亲手来扶：“让你久候多时，是寡人的过错。”
妫祯不落痕迹地后退一步：“蔡侯的盛情，妫祯铭感五内。日后在息国，亦不敢忘恩。”此刻她才觉出泮宫所学礼仪的好处。
“公主请入座。”姬季笑了笑，坐在刚才妫嬉的茵席，摄衽敛衣，捧起一只盛着粱醴的漆卮：“请。”
妫祯入座，啜饮了一小口醴酒，却不动食匕。
“公主不必与拘礼，你与妫嬉如何亲近，便可与寡人如何亲近。”他的神态若有所思，甚至有些伤感：“当日春宴，若是你没有自请为神巫，或许你早就来了蔡国。”
“蔡候在说醉话吗？”这种事情，怎么能当面提起？此时？此地？
“寡人仰慕公主已久。公主愿意留在蔡国吗？在你之上，再无旁人。即便是妫嬉，也一定比不上你的荣宠。”姬季起身走到她的案几前，竟伸手直接去握她的手。
他的言辞温柔恳切，妫祯却觉得荒诞无稽，她甩开那手，忍着怒气道：“蔡侯醉了！需要休息。请转告姐姐，妫祯告辞。”
“公主何必一定要去息国？”蔡候姬季在她身后，扬声道，“以公主的容貌才智品性，配那个疯傻的息国新君，天理何在？岂非大大的暴殄天物？寡人不忍心！昔日娥皇女英共侍于舜，民间尚且传为佳话，公主又何必如此介怀？”
蔡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伤怒：“在公主眼里，寡人竟不如一个疯子吗？”
妫祯充耳不闻，径直走到暖阁门口，蓦然停滞。
重重甲士包围，个个执戈荷戟。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蔡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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