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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蔷薇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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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的时候,金炳灵谈起了帮忙的事情,三个人对此反应平平,虽然有经费,但这种临时工性质的,最多也就五百块钱,四级考试临近,浪费时间赚经费还不如多背几个单词,所以大家对此都不是十分感兴趣。
金炳灵将宿友们的反应如实转述了,张教授正在拓一块古城转上的花纹,闻言眼皮抬了抬,淡淡说道:“那你就告诉他们,来这里的,算勤工俭学,每人多五个选修课学分。”
这话让一向从容的金炳灵也吃了一惊:“五个选修课学分?这....有点多吧。”
一般的选修课都是两分,也有一分或者三分的,但比较少,五个学分,足以顶过两门选修课了,张教授开了三门选修课,的确是给得起这么多学分,但是只是帮忙而已,又不是本专业的学生,也从事不了重要的修复工作,顶多是搬搬东西,谁都能干的活,五个学分真的是太多了,连金炳灵参与到课题里的本专业学生也不过得了该得的专业课学分而已。
张教授语调很平静,分辨不出情绪:“你跟他们说就是了,毕竟占用了他们的时间,补偿一下也是应该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金炳灵也不好提出什么意见了,只好答应回去跟室友们说。
金炳灵走后,瘦小阴沉的男人继续手里的工作,他的动作非常细致,就像是爱/抚,他的办公室在一处有四五十年历史的旧楼,虽然破旧但有时岁月沧桑的美感,他从到这个大学授课开始就在这个位置,二十年来都没变过,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窗外,外面是学校的仓库,废弃了十多年,杂草丛生,木头窗扇开着,一只蝴蝶停在窗棂上,白色的翅膀颤抖着,阳光下近乎透明,像是出生的精灵,脆弱的引人怜爱。
男人侧过脸,定定的看着窗棂上的蝴蝶,渐渐地,波澜不惊的眼神里带了一点对美好事物的惊叹。
阳光,旧木窗,临时停靠的蝴蝶,还有书桌前面拿着拓印凝视蝴蝶的中年男人,是个美好的画面。
然后他走到了窗前,小心翼翼、在不惊动蝴蝶的动作下将窗户合上了。
脆弱的蝴蝶被碾成破碎的碎片,落在水泥地上,残破不堪。
“真美。”男人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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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学分对哪一个学生来说都是不小的诱惑,之前不想加入金炳灵的课题主要是因为没时间,如今有了五个学分的保证,这个学期的选修课基本可以不选了,空出来的时间足够弥补参与到课题里的时间。
有学分有钱拿,这样好事没有人不会答应。
于是第二天,三个人就兴冲冲的到张教授那里报道了。
张教授本名张行,四十多岁,却是学校里执教二十年的老资历教授,他技术和理论能力很强,学校也很看重他的研究能力,但是本人有点阴沉又沉默寡言,所以一直也没什么往上提的机会。
他有过一段婚姻,但是结婚不到三年就离婚了,也没有子女,之后就一直单身到了现在,平常就住在学校分配的职工宿舍里,但他却很少回去,大多数时候,他住在办公室里,摆弄他那些发黄的旧书孤本或是半块带着纹路的砖头,直到午夜。
三个人来报道,张行却连眼神都不给一旁的钱海和顾山身上,只在单言脸上扫了两眼,说道:“你跟着我,帮我整理文件,以后每周三周五晚上五点到我这来,一般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不会耽误你太多学习时间.....剩下两个人,就让金炳灵给他们分配工作,看看能干些什么吧。”
看着态度,三个人都明白了,张教授分明就是看上了单言,想招他进来,其他两个都是陪衬。
出了办公室,钱海上下打量着单言:“的确有古人之风,难怪学院里出了名的孤僻教授都能想收你做得意门生。”
单言哭笑不得:“我们的专业是工科,跟地方历史研究一点都联系不上,转系都困难好不好.....而且我工作量比你多多了,你这是幸灾乐祸么?”
顾山插嘴道:“不,他是羡慕嫉妒恨。”
说话间就到了林荫路,已经快到五月份,天气转暖,不少学生已经开始穿T恤和裙子,但林荫路却比别处的气温要低些,整条道路上弥漫着蔷薇花香,浓郁的腻人,隐隐中带着一股寒凉,让人遍体发寒。
原来林荫路是情侣夜间谈情说爱的好场所,如今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路过的人也行色匆匆,恨不得小跑过这段路程。
路上的人不少,但是却很安静,几乎没人发出声音。三个人也受了影响,情不自禁的噤了声,连脚步也随着加快了起来。
单言轻轻看过去,整条路上弥漫着阴气,浓重,但没有扩散的迹象。这并不是件好事,虽然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时间久了,势必会对路过这里的人造成影响。
单言想要处理,但却无从下手,造成阴气弥漫的邪物被困在蔷薇花柱里,水泥柱只是被砸开一块就造成这么重的阴气,一旦一个不慎,不小心将这东西放出来,只怕整个校园都要阴风阵阵,不得安生了,到那时候,只怕不带走几条人命,是不会罢休的。
黑色的纹路在单言的手腕上轻轻蠕动,被他轻柔的摸了摸,很快的安静了下来。单言并不想让金虹出手,单言已经对他产生了一种在养宠物和交了一个挚友之间的复杂感情,但是依旧是不想过于依赖他。
金虹的存在对单言来说是一个不确定性,鬼神之物是不能用人世间的定律来规范的,那个世界变幻莫测,哪怕单言比常人更加接近它,但也无法勘破其中的道原法,未来的有一天,也许金虹会离开,但是生活还会继续,如果它的存在成了生活的全部,那么到那个时候势必会经历一场痛彻心扉。
想到这里,单言莫名的有点难过,随即他又惊讶了起来。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依赖的这么深了么?
为了防止因为下雨而泥石滑落,小山被围了一圈石墙。校园里总是充满生气的,千奇百怪的社团活动总是想尽办法宣传自己的活动。之前这里散步晨读的人很多,石墙上被贴了不少社团制作的海报,但已经许久没有贴新的上去,这些海报被日晒雨淋的,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风一吹就刷刷的响。
单岩一直在想之后对金虹的态度,不知不觉已经和顾山和钱海拉开好远。单言并没发现,只是慢慢的贴着路边走。
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布鞋,单岩抬起头,猛地看见一张青白的脸,没有瞳孔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单岩吓了一跳,他轻呼一声,倒退两步,结果一脚踩空,一只脚陷在被杂草覆盖的排水沟里。
单岩再抬头时,那个女鬼早已经不见了。
排水沟被一层石板盖着,石板不知怎的,碎成几块,散落在草坪中间,排水沟常年没有人打扫,淤泥堆了厚厚的一层,单岩用力把脚拔出来,鞋子却陷在了里面。
总不能单脚跳回去吧,单岩想。
犹豫了一下,他把手伸进泥里去捞鞋子,手刚刚接触到鞋子的刹那,一股阴冷的从指间开始蔓延到全身,单岩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他的手指,纤细但却力大无穷,一点一点的将他往泥里拖,转眼间,淤泥就没过了他的小臂。
不远处就是个宿舍,很多人正在进进出出,很热闹,单岩却觉得喧闹的声音里他越来越远。
黑色的雾气浓重起来,紧紧地裹住单言,把他拉进腥臭的淤泥里,单言感觉自己几乎不能呼吸,眼前一片黑暗。
朦胧中,黑雾里忽然破开一道光,一只手拉住单言的左手,将他从油腻腻的黑雾中拉了出来。
单言睁开眼睛,乌木面具上呆滞的双眼正直直的盯着他,感觉莫名的有点无辜和委屈。
单言叹息了一声:“不是不叫你,是真的没来得及。”
金虹似乎接受了这种说法,黑色的符文从他身上迸发出来,黑雾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很快散去。
单言气喘吁吁地摊在路面上,他的半个身体沾满了淤泥,一条腿还陷在排水井里。
金虹在他身边转了转,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心不甘情不愿的钻进了单言的衣服下面。
这时,不远处的人也已经发现了他的异样,纷纷跑过来帮忙,顾山和钱海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又听到有人喊出事了,赶快寻过来,结果发现室友半个身体陷在排水道里,明显刚爬出来。
阴气相冲,单言的脸色白得发青,身体也没有力气,瘫在地上,众人以为他受了伤,立刻七手八脚的抬着单言往医务室送。
到了医务室,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医生在值班,见到一群学生搬了一个泥人进来,也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钱海连忙道:“别提了,我室友掉进林荫路那条排水道里了,差点没淹死,一个排水道怎么那么深啊!”
医生拿着检查工具过来:“那里是七几年修的,但也没怎么深.....估计你同学是掉进排水井里了,那可危险了,排水井都三四米深呢,里面淤泥都两三米厚,但排水井封的挺严啊,我记得都是用水泥浇筑过了啊....这位同学命挺大,还能爬上来....不行,一会我得给校务处打个电话,让他们处理一下,再出一次这事,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钱海:“医生你想别想这个,先看看我室友怎么样了。”
医生检查了单言全身,发现并没有受伤,但是还是让单言在医务室观察一晚上,见人没事,同学们就都散了。单言一身衣服全是淤泥,臭不可闻,已经不能穿了,就让顾山和钱海替他他一身衣服过来。
医务室里有淋浴室,二十四小时热水,单言在花洒下面冲洗着身体,良久,伸出了右手。
展开的手心里,有一枚小小的,挂着塑料牌子的,上了锈的铜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