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街》园中有色

56、蔷薇十年

　　之前单言跟黄程远说过要考四级，并没有说谎。按照学校的规定，大一的学生是不允许考四六级的，可是系统可分不出报名的学生是大一还是大四，所以钱海起头，偷偷地让四个人都报了名，单言又出面，联系程昱，通过学生会，把考试费用交了，一切搞定。

　　报考不容易，金炳灵一向品学兼优，自然不担心成绩的问题，但其他三个人可不一样，按照道理来讲，考到这所学校的成绩都不会太差，但单言的专业是理工科，里面都是些坚定信仰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一异端邪说的木头理科生，他们面对高数毫无惧色，能轻松驾驭工程力学、机械制图一类让人看着就头晕的抽象的知识高峰，但是对上英语、马哲一类偏文的学科，总是要经历一番剥皮刺骨的痛苦。

　　当然，真正的学霸不畏惧文理，例如金炳灵。英语好的自然是有，但可惜里面不包括除他之外的宿舍里的难兄难弟们。

　　为了让不再交一次考试报名费，也让其他为了能让他们报上名而费心费力的学姐失望，三个人齐心协力，准时准点到自习室报道，势要拿下这次四级考试。

　　然而，在徜徉在知识海洋，沉迷于学习之中不能自拔的同时有些事还是要八卦一下。

　　“程昱学姐什么时候跟你那么熟了？”

　　单言在选错的答案注上单词解释：“哦，之前我来的比较早，她家本地的，常到学校来，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就是这样？”

　　单言圆珠笔顿了顿，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钱海：“就是这样.....还能怎么样啊？”

　　钱海将手里的笔转的飞快：“没有，我就是觉得，程昱学姐变了不少。”

　　“哦？”

　　钱海认真斟酌了一会儿，道：“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可我就是觉得，她变了，好像是经历了一些事情，眼神都变得很....怎么说呢....风轻云淡。”

　　单言把目光移到桌子上的四级模拟题上：“人总是要长大的，有时候是情变，有时候是离别，但无论如何，殊途同归。”

　　“忽然这么深沉我好不适应....”

　　单言无语：“那么多话，快做题吧。”

　　春风顺着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卷进初开的冷冷花香，窗外有一株紫色的玉兰，在刚落下的夜幕中含苞欲放着，。自习室里安静明亮，偶尔有窃窃的私语声，单言自以为自己会度过一个祥和充实的无聊夜晚，然而生活啊，总是不能如愿。

　　门哗啦啦的一声响，一群人冲了进来：“这个自习室被占用了，半个小时后要作为地方历史研究系的研讨教室。”

　　自习室里顿时怨声载道：
　　“怎么不早说啊！”

　　“对啊，在黑板上写好啊，这下又要换地方。”

　　“我正学习学的入迷呢！”

　　“你？学习？入迷？呵呵....”

　　.....

　　一个研究生模样的人抬起手做了一个向下压的姿势：“对不起啊同学们，我们是突然下来的课题，时间紧急，临时跟院方申请的教室，给各位同学带来不便，多多包涵啊。”

　　既然这么说，大家也不能说什么，纷纷收拾东西离开。单言把书本整理好塞进书包里，跟在钱海和顾山的后面，顺着人流往外走，结果进来的人群里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单言？”

　　单言抬起头，正看见讲台上，金炳灵抱着一摞资料，笑眯眯的看着他。

　　三个人也看见了他，但是看他很忙的样子，不好打扰，只随意打了个招呼，就往教室外面走去。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老师模样的人，瘦瘦矮矮的，一脸斯文，相貌平常，看起来四十左右的样子，法令纹很深，显得面貌上有点阴沉。他也向着单言的方向看过来，细细的看了一会儿，忽然侧过脸对金炳灵说：“金同学，这是你的室友？”

　　金炳灵笑着放下手里的书，拍拍衣服上的灰：“他前面那两个人也是，张教授。”

　　张姓教授手指敲敲桌子：“叫他们别走了，我们正好人手不够，摆脱他们帮帮忙吧。”

　　金炳灵犹豫道：“这...不大好吧。”

　　张教授笑了一下：“这次课题拨下来的经费多，让他们帮忙不白帮的。”

　　金炳灵只好道：“那好，我问问看吧，但是今天还是算了吧，万一他们有事，不大好。”

　　张教授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行，这事你去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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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中天，蔷薇花缠绕的水泥柱光影交错，有风吹过，波动藤蔓上的花朵，似乎隐隐有窃窃的私语声，香气无声无息，一点点的入侵，扩散，绕过路灯，滑过草丛，踏着浮在地面上的雾气，向着宿舍的方向飘过去。

　　空气中忽然带了几分凉意，单岩从睡梦中无梦自醒，已经过了午夜，今天是个晴天，月亮也应该很亮，但是宿舍里很黑，看不到一丝光亮。

　　窗户关得很严，玻璃“咚——咚——”的响，一声一声，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像是有人在有规律的敲打着玻璃。不时有尖锐的东西刮玻璃的声音夹杂在里面，在深夜里传到耳边，阴气渗渗。

　　单言在黑夜中睁大眼睛，他们的宿舍在七楼，断不会有树枝一类的敲打窗户

　　宿舍的其他人睡得很熟，呼吸声起伏，单岩揉了揉眼睛，摸到手机看了看时间，十二点过了，他看了看床头的镜子，镜面一片漆黑，连手机里的反光都反射不出来，像是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单岩皱了皱眉头，他摸摸左手，金虹安静的伏在他的身体上，并没有动静。

　　应该是没有危险吧，单言摸索着下了床，走到阳台上，拉开了窗帘。

　　窗外没有日常的景色，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浓的如同凝固的油脂，一只纤细青白的手从无边的黑暗中伸出来，正一下一下的敲着窗户，死白的指甲不时刮在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单岩皱着眉头，他回头看了眼床头的镜子，镜子黑黝黝的，但没有裂开的迹象。单言刷的一声把窗帘拉上，躺回到床上，用枕头盖住头，继续睡觉。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晨，鸟鸣婉转，空气清新，阳光灿烂，窗外的小山上，野花开得鲜艳，或许因为昨晚并没有睡好，单言醒来的时候，宿舍已经没有人了，上午没有课，他也不急，从容的刷牙洗脸。

　　困了一夜的空气很浑浊，单岩犹豫再三，决定打开窗户放新鲜的空气进来。

　　窗户刚开了一道小缝，单言就看见，狭窄的窗台上，孤零零的摆着一朵小小的蔷薇花，单岩假装没看见，却啪的一声把窗户重新关上了。

　　日头渐渐升起，阳光灼热起来，不一会儿，那朵小小的蔷薇就像朝露一样，在阳光下化成一缕黑气，融化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