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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旧街 ...

  •   从单言五岁时离开,十多年已经过去,这栋老房子里的一切都已经彻底消失在他的记忆中,唯独这潮湿中带着木头腐朽的气味,停留在他的感官世界里,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单岩在窗口观察了一小会儿,石板路上几乎没有人走过,偶尔有一两个人,也都是懒洋洋的刚睡醒的样子,城市里嘈杂的声音在这里都淡化成青石板路下里潺潺的流水声,一派安静祥和。

      即使看起来波澜不惊,单岩也不敢放松警惕,回到柜子前面,他掏出一面小镜子,用绳子吊着挂在床头,他调整了下位置,让镜面冲外,又掏出一卷双面胶固定住,反复确认镜子粘的很牢固,才开始收拾其他的东西。

      单言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些简单的衣服和重要的证件,用真空袋压缩着放好,收拾起来也非常容易,把压缩袋直接丢进衣柜里就好,单言刚放好东西,婆婆就已经在楼下喊了:
      “丫头,下来吃饭!!”

      “就来!”
      单言应着,随便收拾了下,就匆匆的下楼吃饭。

      楼下的客堂里,婆婆刚好摆上了最后一道菜,她年纪不小了,手脚却很麻利,短短时间里已经做了一桌子的菜,见了单岩下楼,婆婆招了招手:“快过来吃饭。”

      单言洗了手,坐在矮矮的藤椅上,椅子前面摆了一张黑红色的木方桌,桌面上有着一道道长期使用留下的划痕,被磨得光滑,桌面上,摆着青花的瓷盘和瓷碗。饭菜很丰富,老腊肉炒嫩生生的茭白,蒸了的腊肠泛着油香,清炒了新鲜的藕,微微发紫,脆生生的,看起来就爽口,雪菜剁碎了和肉末干辣椒一起炒,是下饭的好菜,中间的大瓷碗扣着,掀开来,是一碗清清淡淡的甩袖汤。

      婆婆盛了满满的一碗米饭塞到单言手里,笑眯眯地说:“吃饭吧,多吃些...你妈怎么给你养的这样瘦?”

      饭香扑鼻,单岩蜷腿坐在竹子板凳上,举着米饭大口吃的津津有味。

      南京的菜微甜,初次吃的北方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不习惯,但可能小时候在南京住过一段时间的缘故,又或许是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饿的急了,单岩完全没有不适应,狼吞虎咽的吃的很香。

      婆婆只端了小半碗粥,夹了雪菜末慢慢的配粥吃,眯着眼看着单岩大快朵颐:“多吃点多吃点。”

      单岩不挑食,但他从来不吃鸡蛋,所以除了甩袖汤没有动,桌上其他的菜被他扫了大半,吃完,看着只剩下菜汤的盘盘碗碗,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而且毕竟是借宿,白吃白喝总不好,于是便想要帮着婆婆刷碗,却被婆婆一掌推回去:“回去休息,这活不用你干的,晓得?”

      单言几次争取刷碗的权力,却连厨房门都没进去,无奈之下,只好帮着收拾了碗筷。

      吃完了饭,单岩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在家还可以看看电视玩玩电脑,但婆婆家没有这些,只有一个不知道什么年代的老式电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响。玩手机吧,但又着实吃多了,坐着躺着都不舒服,单言在屋里绕了两圈,决定跟婆婆招呼了一声,准备出去走走。

      婆婆正在厨房里忙活,厨房又窄又小,墙壁被油烟熏得漆黑,灯泡在厨房中间,用电线吊着,昏昏暗暗的,厨房里只有小小的一扇窗户,被蒙的密不透风,婆婆背对着他,大约是在洗碗,单言能听见流水声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婆婆。”单岩叫了一声,婆婆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洗涮,水池里的锅碗瓢盆叮当作响。

      “婆婆!”单岩又叫了一声。

      婆婆停住了动作,却没有转身,只是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什么事?”

      婆婆的语气冷漠僵硬,跟之前那个和蔼的老妇人简直不像一个人,单岩本想就这么算了,不出去了,但是既然已经出了口,说没什么事情反而更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想出去转转。”

      婆婆没有回答,过了许久,直到单岩以为婆婆没有听见的时候,准备再复述一边的时候,嘶哑的声音才响起来:“去吧。”

      厨房阴阴暗暗,带着遁地而生的凉气,气氛诡异的很,单岩逃一样的跑出厨房,快步走过客堂,直到走到前巷的石板路上,还带着点温度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在九月的天气里,打了个冷颤。

      这一来,也没有了逛的心情,单岩只在前巷的几家小店里选了点牙膏牙刷之类的日常用品,就匆匆忙忙的往回走。

      刚到门口,正看见婆婆乐呵呵在门口的小摊前买鸭油饼,见到他,嗔怪道:“丫头,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跟婆婆说一声。”

      单岩楞了一下:“我跟你说了啊,在厨房的时候。”

      婆婆眨眨眼睛,哈哈笑道:“可不是么,瞧我这记性,人老了,就是容易忘事。”

      单岩压下心头的异样,笑了笑,把手上的袋子抬了抬:“婆婆哪里呢,而且我就是逛逛,买点东西,又出不了什么事。”

      婆婆一边手脚麻利的付钱,一边吩咐他:“那晚上也不要出门,乌漆墨黑的,不安全。”

      N市是个很安全的地方,是半个夜生活的城市。单岩只当是老人家的嘱咐,认真听着,嘴里应着,拎着东西进了屋。

      当天晚上,单言做了一宿的梦,梦的什么再醒来时却全忘记了,只记得那感觉令人汗毛倒立,偏偏有莫名的熟悉。

      第二天,单岩起的有点晚,婆婆早早地热了包子煮了粥等他。

      包子是雪菜陷的,鲜香的馅料混合着肉丁,微酸带辣,好吃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单言一口气吃了五个包子,婆婆却依旧端着半碗粥,一口一口的夹着不知名的腌菜吃。

      单言有点不好意思,把盛着包子的盘子往婆婆的方向推了推:“婆婆,你怎么不吃?”

      婆婆摆摆手:“年纪大了,吃不了这些,只能喝粥喽!”

      想到这几日饭菜的丰盛,单言更尴尬了,深觉自己给老人家添了麻烦,暗暗决定还是搬到宿舍去住。

      婆婆似乎从单言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轻轻地把碗放下,长长的叹了口气。

      单言见状,把吃了一半的包子放在碗边:“婆婆,怎么了?”

      婆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命苦,守了四十多年的寡,命中也没个一儿半女,一只孤苦伶仃的守着这个房子到现在。你和你妈在这儿的时候倒还有点乐趣,结果没住几年就走了,你上大学也是要住宿舍的吧,才住这么几天,也不知道我有几天能活,能多看你几眼...”

      婆婆自单言进门以来一直是乐呵呵的,忽然端着脸一脸哀伤,似乎立刻老了几岁。虽然十几年过去,单言已经忘了这个婆婆,但是从这两日的相处来看,婆婆是真心疼他,如今听了这话,愧疚感立刻波涛汹涌:“婆婆,你放心,我上了学也还住这儿,但是大一不能外宿,我到时候去问问导员,看看怎么办。”

      听了这话,婆婆破涕为笑:“这就对了么,好好地住什么宿舍,学校的饭哪有我做的好吃,瞧你瘦的,明天给你炖个鸡汤。”

      吃过了早饭,已经到了九点,单岩从包里翻出了录取通知书和相关的文件,准备到学校报到。

      旧街的位置还算在市中心,在大学城的边缘,出了旧街,问问当地的老人,顺着弄堂巷子走十几分钟,便能看见不少大学的后门。单岩靠着梧桐的树荫下研究了一下地图,很快就找到了学校。

      单岩的学校在这个江南出名的城市中不高不低,在外省的知名度也不高,但历史却久远,民国初期就有了根基,不少建筑都是民国的古迹,青砖垒成的墙壁爬满了爬山虎,高大的梧桐树遮住了道路和建筑,哪怕是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都有种阴阴凉凉的感觉。

      报名处是在一个十分现代的小广场上,就在刚进门的位置,很显眼,但单岩是从后门进去的,进门是教职工的家属区,都是些老房子,建的也没什么规律,总是走着走着就突然没路了,找报名处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单岩报了名,分了宿舍,大一是不允许走读的,但单岩也不打算在宿舍常住,他随便买了一套学校官方的生活用品,又在旁边学生摆的摊子上买了块最便宜的化妆镜,然后大包小包的上了楼。

      熟练地将镜子冲外粘在床头上,单岩把行李收拾好。宿舍是四人寝,里面有独立卫生间,一边是上下铺的四张床,另一边是书桌和柜子。
      单岩的大学很人性化,宿舍有两种选择,四人寝和八人寝。四人的贵一些,单岩果断的选择了四人,又好说歹说的跟辅导员换了里面靠下的位置。

      那个位置,对外人来说最方便,不靠门不用关灯,也不用爬上爬下。单岩不在乎这个,但这个位置对他来说,也是比较方便的。

      墙角聚阴,这个铺位是宿舍最阴的角落,也不容易引人注意,要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地方,总是比较好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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