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街》园中有色

10、旧街

　　N市夏天长，但毕竟已经到了十月，一直闷热的天到了晚上也会凉爽起来，天色已晚，夜生活却才刚刚开始，人潮攒动，熙熙攘攘的街区游人涌动，层层叠叠的人影在霓虹灯的余光下模糊不清，一张张形色各异的面孔被彩色的光影映得苍白。

　　单言的手心已经全是汗水，夜色暗淡，他想着心事一直没有注意，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街道上的人影虚虚幻幻，有些竟然有了重影，已经不是他平常看到的实影了。

　　视线莫名的对不上焦，原本就变色的世界更是光怪陆离。单言眨眨眼睛，但世界依旧模糊。

　　身上的纹身忽然一动，就像是脉搏的跳动，单言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举起汗湿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左眼。

　　还是那条大街，还是打着宣传标语的大楼的霓虹灯屏幕，彩色的喷泉冲出彩虹一样的水柱，折射出梦幻的水影。人依旧是多，但不是层层叠叠，衣着鲜亮的姑娘从商场中走出来，三三两两的结伴走着笑着，白领匆匆忙忙的跳上公共汽车，高楼之间，浮躁但却人人自危，哪怕逛街休闲，也与路人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熟悉的场景，但繁华的街道空荡了不少，只有淡淡的雾气笼罩，这页是单言熟悉的，夜晚的样子。

　　墙角，瘦骨嶙峋的大爷不见了，位置上只隐约能看见淡淡的一团黑雾。

　　单言挡住了右眼。

　　视线更加清晰，霓虹灯依旧灿烂，道路顿时拥挤，有些人影甚至重叠在一起，路人庸碌，有些人的脸上笑着，有些人的脸上带泪，有些人的脸上麻木疲惫，还有一些人，脸色惨白，面无表情，眼睛里是不属于尘世的空洞。

　　墙角，大爷幽幽的靠着墙，干枯的双手像是带皮的白骨，泛着青白，浑浊的眼睛呆滞的盯着地面，阴冷将他与路上鲜活的行人隔离开来。

　　单言轻抚左脸上的纹身，黑的色的花纹随着他手指的挪动微微起伏，像是在回应。摩天大楼的灯光将天空映成瑰丽的颜色，却给不了青年惨白的脸一点红晕。

　　当天晚上，单言回了旧街。

　　过了黄昏的旧街是僻静清冷的，所有的店铺都关着，零零星星人家开着灯，窄高的窗户上透出淡黄色的光，不知哪儿来的淡淡的香烛味弥散在空气中。大柳树挡住了云彩折射的光，用阴影开出一片古旧沉闷的街巷。

　　旧街没有路灯，天很黑，但路却很清晰，单言可以清楚地看到临街的房檐上剥落但却精致的瓦当，可以看见铺面两侧红木柱子上斑驳的红漆，这曾经是一条最富丽的街道，如今只能在岁月中缅怀残枝末节的过去。

　　左数的第七户人家，门缝里透出温暖的光来，就像等待什么人回家，单言叩响了高大的上的青铜门环。

　　门吱呀的响了，一张苍老的脸出现在门后。

　　单言挤出一个笑容：“婆婆，我回来了。”

　　婆婆笑了，笑容慈悲：“回来就好，你的被子我天天晒着，天黑了，快进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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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长假过后，奔赴在祖国河山各处热门景点的莘莘学子纷纷倦鸟归巢，带着意犹未尽的心情回归自己控水控电的温暖宿舍，顺便感受一下室友无私的爱。

　　钱海被心疼儿子军训的老爸老妈喂胖了一圈，顾山用尽全身解数，终于把暗恋的女神推进了另一位陪玩的高富帅怀里，金炳灵....金炳灵没变化，还是那个富贵闲人。

　　然而，三个人却不约而同的感受到了寝室里最腼腆最斯文的软糯青年的变化。

　　就在钱海第七次对着他的侧脸欲言又止的凝视的时候，单言终于无奈发话：“有事就说吧，你这么看着我我很困扰的。”

　　钱海摸着头嘿嘿的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给人感觉不一样了。”

　　单言下意识的摸着脸上的黑色纹路：“哦...怎...怎么不一样？”

　　钱海撑着下巴：“怎么说呢....给人的感觉很复杂，具体说不上来，但总觉得你眼睛里多了些东西，好像经历了一场劫难或是多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但气质上比以前冷漠了，有种....有种你们这群愚蠢的凡人离我远一点的感觉。”

　　劫难么？这形容词好像也对，至于气质的变化....

　　似乎是听了钱海的话，单言身上的纹身忽然跳跃了一下，明明是附着在皮肤上的东西，但单言就是能感觉它的动作，甚至还能感受到一种不属于自己的略带欣慰的心情。

　　果然是这东西搞的鬼！！

　　单言手指动了动，但纹身长在自己身上，他实在是无计可施，无奈只能淡笑着胡乱编道：“我之前不是说过我住在婆婆家么，这几天婆婆家里出了点事，所以可能心情不大好。”

　　一直在上铺调理情商的顾山突然道：“你是不是也遇到了感情问题，被人骗财骗色了？”

　　单言一惊：“什么？”

　　顾山幽幽道：“看你有一种已婚感觉。”

　　“....哈...哈哈哈！”单言干笑：“怎么可能，我还没到结婚的年纪呢。”

　　顾山淡淡道：“我就是一个比喻，你紧张什么。”

　　单言：“.....”

　　然而钱海的关注点明显不在单言身上：“骗财骗色？顾山，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只骗了财么？怎么，还有骗色这么惨绝人寰的情节，赶快描述一下细节，让大家开心开心。”

　　顾山长叹一声：“我倒是想被骗色，可人家不要啊！！”

　　钱海鄙视道：“你个怂货。”

　　顾山冷笑：“单身狗没资格说我。”

　　......

　　见两个人把话题岔开又拌起嘴来，单言默默地匿了，不敢插嘴。

　　他一向不善于说谎，几句话差点被人炸出老底。

　　长呼一口气，单言回过头，刚好看见金炳灵坐在椅子上，端着本书，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单言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怎...怎么？”

　　金炳灵微微一笑：“没什么....半个月后我们系要组织一次实地考察，据说是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你知道我们系人少，男生更少，需要几个人帮着帮东西，导员让我物色几个同学去帮忙，你去不去？”

　　单言犹豫：“可是我还有课的。”

　　金炳灵笑道：“我们一共去五天，我算了，周三是校庆，要放一天假，周五你们没课，周六周日放假，只要请下周四的假就可以了，周四你们就一上午的课，是大学英语，不会耽误太多的。”

　　单言还是有点犹豫，金炳灵一脸哀怨的恳求道：“你就去吧，帮我一个大忙，我实在找不到人了，你也不像我累死吧？？！！请假的事你放心，我们导员会出面跟你们导员说。而且那地方是个与世隔绝的小山谷，风景很不错，食宿系里都包，你就当免费游山玩水了。”

　　这个十一单言过得的确糟心，的确需要青山绿水排解一下心情，金炳灵的语气又恳切，单言踌躇半晌，还是答应了：“那...好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金炳灵明显开心起来：“那好，我去跟导员说。”

　　“等等！”钱海不知何时终止了与顾山语言上的缠斗，一脸你残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的表情看着金炳灵：“金三你厚此薄彼，这么好的事，你怎么就不问问本少爷？”

　　金炳灵笑道：“这不是看你跟顾山相爱相杀没完没了么，你要去更好，我们就少轻壮的雄性劳力。”

　　钱海满意点头：“这还差不多，此等好事，定要算我一份，跟你们导员说，别看我个子小，可我力气大，力能扛鼎，一个顶俩，加我，你们可赚大了！”

　　金炳灵开玩笑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本来还要雇车，这下全省了。”

　　钱海全盘接受他的打趣，拍拍胸口：“车算什么，本少爷就是拟人化的陆地巡洋舰，有我在，你们就轻装上阵吧！”

　　金炳灵又转头问顾山：“大山，你去么？咱宿舍一起，也热闹。”

　　顾山捂着胸口有气无力的道：“我也想与宿舍集体荣誉与共，但情殇难复，需要时间静养.....”

　　钱海：“说人话！”

　　顾山：“今天在食堂吃饭搭上了个学姐，我觉得姐弟恋也不错.....”

　　钱海：“没出息！”

　　金炳灵道：“你就不要阻挡大山去追求幸福了....那好，单言、钱海，加我，三个人，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