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
宫九那一声闷哼自然没有瞒过欧阳少恭的耳朵。他将琴音收了尾，略带困惑地“看”向宫九，道：“你的心绪已经平复，为何还要……自残？”
宫九抿着嘴咽了咽口中带着血腥气的唾沫，刚刚的狂热已从他脸上褪去，只留下眼角一点红晕显示着隐隐的躁动。他不言不语地灌了三四口茶水，等到确定开口时不会再有血的味道，方才道：“你要我找的人有眉目了。”
他在转移话题，而且转的生硬且没有技巧。
欧阳少恭自然也明白，但比起宫九为何还要自残，他更关心那一人的下落，他问：“她在哪儿？”
宫九见他如自己愿地转移了话题，心下只觉得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淡淡的失落，脸色却愈发冷峻，只道：“那名女子似乎不是中原人，最近北方的探子回报，有个符合你描述的女子刚从塞北进入中原，方向往南，应该是往江南而去。”
“江南……”欧阳少恭微微皱了眉，“我明日要随陆小凤去寻西门吹雪，万梅山庄在直隶，怕是要和她错过了。”
宫九微敛着眼睑，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欧阳少恭的神色，像是终于确定了他对那女子没有别的心思，方才冷哼了一声道：“我让人引她去见你便是，有何可困扰的？”
闻言，欧阳少恭满意地勾了勾唇：“如此，自然是好。”
第二日，欧阳少恭便随着陆小凤出发了。
陆小凤不是傻瓜，他是对上官丹凤一族的事十分动容，也答应要为他们讨回公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去求证一下。这并不是多疑，不过是谨慎而已。
碰巧，欧阳少恭也不是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人。
是以，在陆小凤问完大智大通后，欧阳少恭也扔出去了一锭银子。他问：“有位异族姑娘，我要去哪儿能见到她？”
山窟里久久没有回答。
陆小凤惊异地看了两眼安之若素的欧阳少恭，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嘴上的胡子。
片刻后，大智大通长长地叹了口气，那锭银子又被扔了出来：“花公子已然托了人，又何必为难我们两个老家伙……”
欧阳少恭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思绪。
宫九……
那锭被扔出来的银子被用在了上林春。一桌上好的席面不过四五两，五十两的银锭子便成了一袋散银和桌上的酒菜。
陆小凤大口喝着酒，喝上一口便叹上一口气，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对面的欧阳少恭。欧阳少恭自然知道陆小凤有很多话想问他，他总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的。
陆小凤喝了杯竹叶青，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花满楼，你在找人？”
欧阳少恭淡淡的微笑着，不紧不慢地用最普通的竹筷子夹着菜：“嗯。”
陆小凤又喝了一杯酒，上冲的酒气似乎熏红了他的眼：“那位姑娘对你很重要？”
欧阳少恭点头：“自然。”
“你还托了人去寻她？”
“你怎么不让我帮忙？”
“好歹我也是你朋友……我还、还，交友天下！”
陆小凤扒拉着酒坛子，丢了手里的杯子，狠灌了一口酒。上好的竹叶青一半入喉，一半湿了衣襟。
欧阳少恭本是要回答他的，却只听得陆小凤噼里啪啦说了一串，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听上几句，欧阳少恭便也明白了，陆小凤不过是想说而已，他既没醉，做如此姿态也不过是如孩童般撒泼邀宠而已。
而陆小凤却是扒拉着酒坛，瞪着一双红眼委屈地瞧着欧阳少恭。
好在陆小凤的失态没能维持多久。
一个血人从门口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他的头顶、鼻子、耳朵、嘴巴、眼睛，咽喉、胸口、手腕、膝盖，都在流血。
他已经冲到了陆小凤面前，抓着陆小凤的胳膊蠕动着双唇。他想说什么，可被割开一半的喉咙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
陆小凤看着他狰狞扭曲的脸，突然失声而呼：“萧秋雨！”
欧阳少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能感知到萧秋雨的伤有多重。那么浓厚的血腥味，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毒药的味道。那毒也是珍品，支撑着他一路跑过来。
眼见着陆小凤似乎看不懂自己的意思，萧秋雨转而看向一旁的欧阳少恭，被血浸染的双目充满了恐惧、悔恨、怨毒。他却直直地跪了下去，对着欧阳少恭叩了下去。
然后，再也没能直起腰。
陆小凤惊愕地看着以叩头的姿态死在欧阳少恭面前的萧秋雨，又转眼去看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好友。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下一秒，他振起双臂，就像是飞鹏一样掠到了门外，循着血迹而去,只留下欧阳少恭长长地叹了口气。
上林春的店小二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公子，这儿地污了，您可要移步？我们后院有院落，可以让公子洗漱一番的。”他似乎是想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却因为恐惧在脸上凝成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好在欧阳少恭也看不见。
他只对着店小二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必，我也该走了。”
小二的表情愈加惊恐了，像是立马就要哭出来一样：“公子，这脏东西污了您的眼……”
这不过是句讨好的话，店小二也不过是为了活命而想要让欧阳少恭去后院罢了，但明显这句话说的不太好。
欧阳少恭不至于因为目盲迁怒一个不知情者，但背后那人却已经觉得这小二该死了。
一片竹叶划过，嵌进了小二的喉咙，就让那张不会说话的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只这一刻，便已有两人死在了欧阳少恭面前。这样的手段，称得上是挑衅。
欧阳少恭虽不至于生气，却也难免不悦。他上挑的凤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凛冽，只那一瞬，那双空茫的眼睛就像是灵动了起来，美得像是深邃的夜空。
暗处的人只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支竹筷轻轻地敲了敲碗碟的边沿，无形中就似有一股力量冲的人耳鸣目眩。
半个时辰后，某人的桌上便多了一份情报：上林春，暗卫被废。
欧阳少恭寻到陆小凤的时候，陆小凤正拿着一对银勾打量着，那是青衣楼勾魂手的钩子。
看见欧阳少恭缓步而来，陆小凤几乎是下意识松了口气，道：“青衣楼的消息倒真快，勾魂手前几日方死在萧秋雨手上，今日他们就‘以血还血’了。”
欧阳少恭停在几步外，淡淡道：“青衣楼本不该做出这种笨事的。”
陆小凤点了点头：“我原不想问的，但……”
“但你实在忍不住。”欧阳少恭理了理袖口，平淡道，“你想问什么呢？”
陆小凤苦笑：“那日出发，萧秋雨和独孤方就已受了伤，而我恰恰知道他们前一天必定是要去寻你麻烦的。”
欧阳少恭勾起了唇：“你酒宴之上故意用话激他们来，之后又恰好溜出去，是故意让他们有机会来杀我？”他微偏了偏头，空茫的眸子朝向陆小凤的方向，像是能看见他一样，“像你这样的朋友，倒也真难找得很。”
陆小凤尴尬地摸了摸胡子：“他们也杀不了你。”
欧阳少恭浅笑不语。
“那么今日萧秋雨之死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呢？他死前的姿态明显是向你赔罪的样子。”陆小凤苦笑着说道，“花满楼，你总不能在金鹏王朝的事上也要瞒我吧？”
欧阳少恭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说不清的表情，就像是以往十几年给陆小凤留下的印象：即使是笑着，也像是早就离开这凡尘了一般。
他淡淡道：“我并不比你知道的多，你想从我这里探究些什么呢？”
陆小凤噎住了，他只是觉得花满楼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就多了许多秘密，而那些东西都是他不曾知晓的。占有欲、好奇心，他就是控制不住想要踏足对方的领域而已。而这，似乎的确不怎么让人愉快。
*
万梅山庄还没有梅花，如今正是四月，反倒是杜鹃和桃花开遍了山坡，此情此景倒是有点像虞山芳梅林。
欧阳少恭一路走来，面对着满山遍地的鲜花，他如玉的脸上就带上了点点怀念的笑意。当年似乎也是这样，一山的春光，和百里屠苏他们一起前行，有红玉，有晴雪，有襄铃，还有小兰一路的碎碎念，偶尔还有几声海东青的……
鹰唳！
欧阳少恭步子一顿，瞬间捕捉到了天空中振翅的声音，可下一秒，他却是伸手接住了一片落下枝头的桃花。他开口问道：“是不是快落日了？”
陆小凤点头：“确实，我们该走快点了，天一黑，西门吹雪就不见客了。”
欧阳少恭捻着那片粉嫩的花瓣，倏尔笑道：“但我已不想离开这儿了。”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欢喜的表情，那种光彩，就仿佛初恋的少女看见自己的情人时一样，他似已被这满山风光迷住了。
陆小凤无可奈何地看着拈花而笑的人，叹道：“这里已经离万梅山庄不远了，你难道不想见见西门吹雪？”
欧阳少恭笑着摇了摇头：“这儿风景委实迷人的紧……你可以先去，我更愿意在这儿等你。”
陆小凤没再说什么，他了解花满楼的脾气，比起去见会吹血的剑客，自然是鲜花更有吸引力。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离开，后脚欧阳少恭便循着海东青的指引飞快地跃入了山林之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