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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死生同命 ...

  •   “小子,这条河有什么吗?”
      商队途径的河道变得越发宽阔,恐怕再过几天,就能看到湖海的影子。
      尤南的奴隶中有一些长相出众的,他们比低等奴隶受到的待遇要好一些,他们的用处只在于凭借优质外表换取昂贵的金钱。比起有过逃跑经历的傅炎珩,龙枢没有吃太多的苦头,虽说是奴隶,也不过被镣铐铐住脚,行动甚是自由。吃得好睡得好,加之北耀皇族英武非凡的特质,很快就引起了一些商人的注意。
      来人是个腆着大肚子的富商,龙枢很早就注意到对方色眯眯的眼神,若非有打探的东西,他才不会让对方有接近自己的机会。
      尤南和北耀两国语言不通,但由于两国交好,一些贵族会特意让子女学习对方国家的语言。对于往返各国跑商的商人,要么学习,要么买下用作翻译的奴隶。富商眼中的龙枢不过一个卖相极佳的艳奴,而非精通尤南语的皇子,一想到与不会尤南语的艳奴交流,特地带了翻译在身边,果然是个见色起意的老色胚。
      翻译把富商的话用尤南语传达后,龙枢淡淡地开口,“这是什么河?”
      做翻译的是个中等身材的青年,他先把龙枢的话翻译成尤南语,再听完富商回答,一五一十地把这条河的来历解释清楚。
      “这条河来自于博多河,博多河是西海流入尤南后最庞大的一条分支,主干道斜穿入尤南的疆土,直通东海......”
      富商对艳奴的耐心显然在翻译开口后便结束,由着翻译滔滔不绝地讲述,自个儿摆弄起手里的大玉转珠。翻译用北耀语滔滔不绝地讲述博多河的伟大和宽阔,内容和太傅教给他们的人文地理差不多,不过描述的方式更为通俗,也省略了很多作为皇子需要了解的知识。龙枢耐着性子听翻译从博多河的历史讲到传说,终于在富商主动要求转换话题后听到了他最想听的部分。
      “东南方向有一道瀑布群,博多河的河水在分支后重新聚流,流入牙江。瀑布群下经常有来自牙江的行船,尤南人信奉瀑布,行船和慕名而来的游客在瀑布群下附近的平地建起村落,在哪里可以搭乘沿着牙江直达皇城的官船。”
      还没听完,龙枢便转身要走,富商看对方不领情,快步走到他面前挡了他的去路。
      “不就是个艳奴,脾气还挺大,一块金币,你也就值这个价!”说完,一块金币不偏不倚落在龙枢面前。
      龙枢看着满脸横肉的富商,迟疑三秒,随之把金币捡起来。
      “这位大人觉得我的主人怎么样?”
      富商侧着耳朵听奴隶给他翻译,“总是笑脸迎人、翩翩有礼的那位?”
      龙枢等奴隶翻译完富商的话,便把金币递给他,“这块金币不适合我,我可以帮你给我的主人说情,请您今晚到我们的帐篷做客。”

      商队人多口杂,一个奴隶和一个富商的对话,很快便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虽获得一定的关注,但富商和艳奴能谈的内容却寥寥无几,这段风波顶多作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倒是傅炎珩在龙枢一离开富商便冷不防地窜到他身前,紧张地抓着他的肩膀。
      “我看到他给你丢了一块金币!他以为你是艳奴?!不知好歹的东西!”
      傅家小少爷,嫉恶如仇,有怨报怨,看他平时对自己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人心思是多么的单纯,不过口快心直的小少爷,竟也让龙枢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可爱。
      龙枢拨开他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悄悄对他说,“今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跟紧我。”
      小少爷对着他,重重地点点头。

      越靠近博多河的主干,队伍就越加兴奋,几乎每天夜里都要开展一场篝火晚会。商队里混着一队歌舞团,与其说混进商队,不如说是特意给商人表演的歌舞团,毕竟光这几天富商们给舞姬的小费,已足以抵过他们一个月表演挣回的数目了。
      尤南有负责篝火晚会的行官,是纵火和灭火的专家,名为火徒。尤南森林资源丰富,有专门的法律文件保护它们,无论是皇城还是其他地方,一旦引起火灾便很容易涉及森林,火徒因此变得十分重要。博多河是尤南三大神川之一,在神川边升起的篝火,能保佑虔诚的参拜者心想事成,美梦成真。尤南的商人很富有,商队的篝火也尽可能的弄到奢华至极,可惜没有专门的火徒,否则富商们一定会花费大量金钱制造最盛大的晚会。
      尤南崇信炎神,篝火晚会对他们而言是十分神圣的节目,奴隶也可以平等参与。身份带来的自卑感让他们在商队不敢肆意玩闹,多数奴隶默默跪倒在篝火附近,诚心诚意的祈祷。
      耀眼的火光冉冉升起,燃烧枯枝直至灰烬,随着河风飞作最末一息的火光,隐没在黑夜里。纤细腰肢,琼浆玉露,舞姬曼妙的舞蹈和艺人欢乐的表演都让原本寂静的博多河笙歌鼎沸。
      这是傅炎珩第一次见到篝火晚会,无论是精彩的歌舞,燃尽半空的烟火,还是平日里与这个理想中奢靡的国度格格不入的奴隶也能聚集在火堆旁虔诚地地祈祷而不被打扰,都让这个糟糕的商队变得意义非凡。
      髑髅并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但是今天龙枢执意要他来,他便也跟来了。他对手下十分客气,看得出来那些壮汉都很尊敬他。他们大老远从北耀跑来尤南抓人,任务即将完成,髑髅也放心让他们参与晚会尽情享受。
      “北耀不会有这样美妙绝伦的篝火晚会。”髑髅淡淡地看一眼喧闹的人群,带着几个常日跟在他身边的壮汉笑着走到龙枢和傅炎珩身边。“北耀信奉天神,相信冥冥自有定数。”
      “尤南信奉自然给予的一切。百年一遇的天火焚毁森林,来年复原的森林会回已更丰富的资源,尤南人相信天火代表着重生和审判,判刑时偶尔也会用天火来抉择。是个对火焰执着的国家。”
      “天火?”
      没等傅炎珩把想问的话问完,龙枢就捂住他的嘴巴免得他多嘴,“尤南信奉炎神不止是因为这些。”他朝傅炎珩眨眨眼,对方皱着眉头便乖乖闭嘴。
      “髑髅,你信奉的是天神还是炎神?”
      龙枢的手按在傅炎珩的肩上,一脚悄悄迈开,整个身子隔在傅炎珩和髑髅中间,直面髑髅开口,“我以为天暝寨不过强弩之末,没想到竟是把势力扩大到尤南来了。混在商队里面,还真有为贵族做地下交易的样子呢。髑髅,和我做比交易吧,放了我们,我帮你保住天暝寨,或者,我能让它东山再起也说不定呢。”
      髑髅的手下抓着腰间刀柄的手突然加大力道,关于他们的身份,恍然间一目了然。
      傅炎珩对江湖组织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大哥傅炎璟。傅炎璟入军营前就常年在外走动,对江湖大事小事知之颇多。傅炎珩喜欢听他讲述刀光剑影、快意恩仇,总觉得敢于混迹天涯的大哥着实厉害,江湖这趟水深不可测,他光是听着已会心下提防。关于天暝寨,傅炎璟提得并不多,毕竟这个组织已然没落。
      天暝寨在前朝是专门为贵族富商从事地下交易的组织,所谓交易,大部分以钱换命,只要出得起相对的价钱,多么凶险的暗杀都会做。而另一部分,便是单纯的交易,只要给钱,天暝寨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其愿望。
      “小珩接触的人不多,应该也不会有怨恨的人,如果以后这个人出现了,也不需要去找天暝寨。”
      儿时的傅炎珩从未想过打打杀杀的事情,不懂如何作答,疑惑地盯着大哥付诸一笑,“找天暝寨还不如求爹爹呢。”
      傅炎珩自认天暝寨早已消失,如今察觉栽在他们手上,果然江湖险恶。可髑髅又和传闻中心狠手辣的杀手不一样。
      龙枢保密工作做得太好,防备身边有人偷听暴露身份和计划,即使两人相处,说的也多为琐事,此刻开诚布公的谈判,到让他跟不上节奏了。
      浅淡的笑意散在嘴角,髑髅把脸埋进手掌中,细小的嗤笑声从手掌缝隙中传来,像讽刺,又像绝望。
      “还真是十分诱人的条件呢。”
      抬起头,失颜的髑髅荡然无存,篝火映照下的年轻男子笑容阴险,眼神狠辣冷厉,宛如猎鹰瞄准猎物,势在必得。
      “傅相有一对极其相似的双胞儿女,容貌秀丽,冰雪聪明,被关在家中好生教养,泉京以内除了豪门世族,很少有人见过双胞胎的样子。现下一看,实在是百龙之智。敢问小少爷是怎么知道髑髅来自天暝寨的呢。”
      “尤南人信奉自然给予的一切,火神之下还有河神,入乡随俗,是个外人都会装作样子的参拜参拜。你和你的部下不仅对别人祈祷毫不在意,还要每天饮着自带的水壶。我想,那应该不是尤南的水吧。”
      “是弱湖?”听到身后小声的答案,龙枢不禁改变对小少爷的看法。莞尔,龙枢继续开口,“天暝寨世代居住在弱湖边缘,以弱湖生存,视弱湖为主,入寨的人只喝弱湖的水。我说的对吧?”
      傅炎珩这才想起髑髅和他的手下每人身上都带有一模一样的玉壶,原来里面装的是弱湖水。
      弱湖位于北耀缘城西郊,水有微量的毒性,饮一次头疼腹痛,长期饮用会导致毒素沉积体内,直至血液凝结而亡。凡缘城人都知道,弱湖水不能碰,四周便杳无人烟。天暝寨寨主逃亡时无意发现弱湖边的弱草能解弱湖的毒,才霸占弱湖建立天暝寨,自此天暝寨人必饮弱水,必食弱草,意为置之死地而后生,繁荣了好几个朝代。世人都以为天暝寨长盛不衰之时,缘城西郊被天火毁于一旦,外构的铜墙铁壁挡住滔天怒火,弱草却从世间消失,弱湖四周生灵涂炭。北耀和尤南不同,北耀顶不住天火,西郊之后再无生机。
      “小少爷说要帮我复兴天暝寨,敢问小少爷又有什么把握能帮我呢?”
      “你放我们回去,我可以把我名下的玉石矿场交给你,上官家的玉石矿场傅家的子女都有份,你觉得不够,我甚至能把胞妹矿场场址告诉你,反正那个矿场暂时没人要动,只要你放了我们,我能让你得到更多。”
      “我们?”髑髅轻哼一声,“小少爷还真是喜好男色啊,我本来以为你们之间没什么的,看来断袖是真的啊。”
      傅炎珩欲要从龙枢身后冲出去,比他更快的,龙枢已经一个箭步揍了髑髅一拳。
      “我以为交易的前提是互相尊重,看来天暝寨沦落到现在已经很没规矩了。”
      首领被人偷袭,刀锋齐声出鞘,又被髑髅阻止的手势按捺下去。
      “方才是我失颜。”
      髑髅轻轻按过淤青,伤口隐隐作痛,疼痛能教人记起很多事情,比如揍他的傅炎珩说要帮他复兴天暝寨,比如交易的买主能告诉他天暝寨没落的原因。他们一边顶着随时被其他组织暗杀的危险坚守缘城西郊,一边追逐着复仇、寻找着空白的原因已经过了好多年,无人知晓谁引来天火,仇恨的根源深埋西郊土地,是他们唯一的执念。傅炎珩的买主出现,悬悬而望仿佛迎来结局。复兴天暝寨对坚贞的宅徒而言实则南柯一梦,他们永不会离开弱湖。
      天暝寨不是苟延残喘的豺狼。
      天暝寨已亡。
      开口拉扯过的伤口又是一阵疼痛,可髑髅下定了决心,痛苦的眼睛重新变得清澈。
      “我愿意做这笔交易,可怎样能证明你就是傅炎珩呢?!”
      傅炎珩庆幸此刻他正被龙枢藏在身后,他的心脏快速跳动着,他和龙枢所经历的遭遇终于迎来断决。
      现在,只要有人看到他,一定会发现他心虚的神色。
      “上官家有为我和胞妹专制的玉坠,我和胞妹是成对的玉铃,不信,你可以自己过来看。”
      龙枢自信满满,身后的人却无法冷静,用力抓着他的手臂不放。
      龙枢比傅炎珩还要紧张,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转过身一手放在傅炎珩肩上,“我说过,我们会回去的。”
      “何况,髑髅已经愿意和我们做交易了,不是么。”龙枢的音量掌握得恰到好处,等他再面对髑髅,已经放松身体等他走上前来。
      髑髅站到龙枢面前时,龙枢刚好从胸口掏出一只玉铃。玲珑剔透,巧夺天工,繁复的花纹工艺标示上官家独制。
      傅炎珩紧张地屏住呼吸,髑髅却是喜不自胜,拾过龙枢的玉铃细细观赏,铃内玉珠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震人心魄,渐渐地,髑髅发现自己竟移不开眼。

      龙枢收好玉铃,牵起傅炎珩的手,长舒一口气,“髑髅,到帐子里好好谈谈吧。”也不等髑髅做出回应,带着傅炎珩便要离开篝火旁边。
      感受着腕上传来的温热,傅炎珩默默走到龙枢身边与他并肩,只要跟紧龙枢就好了,他心里想。
      髑髅再如何重视傅炎珩,对抓来的两个小少爷也不容宽宥,龙枢和傅炎珩既是奴隶的身份,髑髅便不会对其额外开恩。因此紧紧跟在龙枢身后亦步亦趋走回帐篷的髑髅,诡异得不可思议。
      “我不喜欢很多人挤在一起。”走到帐篷边的龙枢如是道。
      “你们退下吧。”平平淡淡的语气,和往常他说话的样子并无区别,壮汉们无人敢逆反髑髅的意思,还是乖乖从命。
      龙枢看着壮汉离得远了,悄声道,“我认识一个人,恐怕在里面等了很久了。”
      髑髅咬紧牙关,咽气吞声地撩开门帘。
      “等等。”龙枢伸出手,“钥匙。”
      触碰门帘的手重新回到髑髅身上,傅炎珩紧紧盯着髑髅,看他从怀中掏出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钥匙递到龙枢面前,又因为龙枢一动不动的威压而伏下身子亲自给他解锁,没等他反应过来,髑髅已蹲在他面前为他解开镣铐。
      傅炎珩大吃一惊,总是端着架子的髑髅何时这样卑微过。
      重获自由的双脚还有些不适应,更让傅炎珩不适应的则是行动别扭的髑髅。站定后髑髅僵在龙枢面前,身子微微抖动,像在忍受什么痛苦。傅炎珩好奇地转向龙枢,想从他身上得到答案。
      龙枢拉过他的手,对髑髅悠悠开口,“进去吧。”

      博多河的喧嚣持续至深夜,人们沉浸在晚会的欢乐中,无人察觉商队少了一匹马。
      在上马之前,傅炎珩和龙枢起了一段不小的争执。
      “不会骑马很奇怪吗?!为什么我一定要会骑马!”小少爷一脸不服气。
      “你知道北耀男子不学骑马的几率有多大吗,尤其是你家这种情况。”
      “我家怎么了,北耀也没规定男性就一定要会骑马吧。”
      北耀男子擅骑射,天潢贵胄、名门望族教育男儿时都是从马上开始。傅相好歹是个能文能武的厉害大臣,傅家长子也是年纪轻轻就入了军营,为什么傅家小少爷不会骑马。
      为了不耽误逃跑时间,龙枢挑了一匹健壮马匹,半强制地把小少爷弄上马背后,随之翻身上马,两手绕过傅炎珩牵着缰绳便驯马走动,远离人群再把速度慢慢加快。
      被丢上马背时傅炎珩的内心是崩溃的,骑马是他很小的时候的回忆了。按理说他成长的脚步应该紧随大哥,但是爹娘禁止他习武,族里的长辈都说傅家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小珩只要安分做个文官,能接替爹的位置就好,可傅相又何止习文了得。
      他人敷衍的安慰倒也一直念到傅炎珩这个年纪,傅炎珩听惯了是一回事,解释给别人又是一回事,土生土长的北耀小少爷不会骑马,既然任何理由都十分牵强,还不如对此缄默。
      龙枢环着他纵马,怎么看都,非常的让人尴尬。龙枢越骑越快,起初傅炎珩还会纠结于马上不舒服的颠簸感,后来适应了,便开始扭捏这个姿势了。
      这种心脏贴着心脏,像极了保护的暧昧姿势是怎么回事,让另一个男子搂着他骑马很别扭啊!
      “龙枢...那个...我们不能偷辆马车吗!”
      “不能。”九皇子一口回绝。
      “为什么?”
      “马车会拖慢时间。”
      “我们都逃出这么远了,他们应该追不上我们。”
      话一说完,一直箭冷不防从他们左侧射了出来,硬生生地插在林径边的树干上。
      “龙龙龙...龙枢!”
      “闭嘴,我看见了!”傅炎珩还在结结巴巴地回忆方才的冷箭,龙枢抓紧缰绳,架马偏离轨道,“趴下!”两人应声俯下身子,一箭偏差穿进林子里。
      “抓活的!”来人的领头发出声音,竟是搭讪龙枢的富商。“这艳奴本事大着呢,谁抓了他我赏他十麻袋金币!”
      尽管不是时候,傅炎珩还是对自己一块银币和龙枢十麻袋金币的差别恨得牙痒痒。
      光听‘艳奴’两个字,傅炎珩立刻便猜出来者何人,想开口提醒龙枢,又自认龙枢必定还要生气则乖乖闭嘴。
      龙枢一脚狠狠踢向马腹,将速度提得飞快。
      他显然低估了富商对他的兴趣,不然就以髑髅身上那股清心寡欲傲然于世的气质怎会缠不住这个颇好男色的老男人。所幸水声愈响,他们离瀑布群不远,富商也下令抓活,吊着一口命,他和傅炎珩也一定要离开。
      天有不测风云,此刻横亘奔流不息的水面一座破落木桥,年久失修,摇摇欲坠。
      龙枢当机立断弃马奔走,把傅炎珩从马上弄下来,扯着他上桥,脸色差到极致。
      危桥木板参差不齐,桥梁有一块没一块地悬在粗绳上,傅炎珩瞄着桥下湍急的河水,踩着颤巍巍的木板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他看一眼龙枢意志坚定的稳住粗绳做成的扶手,一手紧紧牵着自己,想到如果龙枢不在,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逃。傅玖璎交予匕首时说得很对,或许拿着匕首,比起逃跑他更会装死。所以一直带着两人份一起努力逃生的龙枢,让他佩服又感动。
      两人艰难地走过危桥中央,富商带领人赶到桥边,手下获意,一刀割断桥一边的扶绳。龙枢拉过傅炎珩紧紧攀住仅剩的扶绳,岌岌可危。
      “你们要是现在爬回来,我还能好好养着你们!你们要再想逃,这一边的绳子我也给你们切喽。”说完还作势拿着刀在绳子边上比划着。
      “龙枢。”
      “你要逃的话,大可一个人逃走,为什么还要带着我呢。”傅炎珩长舒一口气笑了笑,“如果我们掉到河里大难不死,在这之前所有的不愉快皆是过眼云烟,你就是我今后同生共死的挚友。”
      龙枢淡淡地笑,“你会水吗?”
      傅炎珩摇摇头。
      “闭气总会吧。”
      “会。”
      “那尤南语呢?”
      “还不错。”
      “那你最想对那个人说什么?”
      傅炎珩咧开嘴角,眼睛轻轻眨了眨便转向桥一边。都说学会一个地方的方言最快的就是学当地的脏话,于是他操着流利的尤南语,清清楚楚地大喊一句,
      “操你妈狗娘养的给老子去死。”
      富商不耐烦的切断所有绳子,傅炎珩和龙枢同时释然地松开抓紧绳子的手。

      许是他和小瑶不得已的妥协,大家便把游学这事说得很轻松。
      离开家之前的践行宴,傅炎璟对郁郁寡欢的傅炎珩说,尤南有好吃的露桃,开阔的民风,神奇的信仰,秀丽的风景。上官碧说,我以为离开尤南你还会更开心呢,言下之意尤南人又不知道你是个断袖。傅玖璎说,反正不久去个一两年,总会回来的啦。
      站着说话腰都不疼。
      后来小瑶说,去了尤南很快就会认识新的朋友的。
      他们一起出生,一起长大,傅炎珩都要忘记除了对方,他们并没有什么朋友。
      “可是去尤南的公子哥也知道我是个断袖,肯定不会跟我结交。”
      “那可以和尤南人做朋友啊。”
      忧郁的少年不说话,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瑶摸摸他的头,挨着肩膀坐在后宅阶梯上吹着北耀最后的夜风。
      他不知道小瑶现在在哪里,可是看到入水之前拥住他的龙枢,便迫不及待地把交到好朋友的心情分享给对方。
      汹涌的浪潮席卷两人的时候他还记着龙枢对他说的不要放开他,紧张地攀着龙枢的背,遇到强浪也绝不放开。激流不停地冲撞着他的身体,忍不住开口呼吸不禁猛呛一口水,连大脑都是一片混沌。
      惊涛骇浪不知过了几重,闷窒感令人难受崩溃,缺氧的身体变得晕沉,傅炎珩的手渐渐脱力。
      昏睡前他看着龙枢拖着他艰难地游动,心想,若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的后福,大概就是龙枢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死生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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