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阑》祭允宸

2、第一章

　　-世人常道越国太子，那个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是英雄。
　　世人皆言邛国公主，那个名动九州的聪颖女子是祸水。-
　　“报——北邛入侵，潍山不保！”
　　“报——东滑率三万精兵攻下益县！”
　　“报……”
　　“报……”
　　战事告急！
　　一封封加急军文如同塞外纷飞的硕大雪片一片一片砸入越国皇宫。年事已高的越帝禁不住这狂风暴雪一夜之间竟苍老了十岁不止，急速召集朝臣商量对策。
　　然朝堂上诸臣的莫衷一是更是惹人心烦意乱，这个主战那个主和，不多时便争论起越国有没有合适的领军将领来，吵得越帝脑子发懵，到底少数服从多数——重文的越国无奈之下为求苟活只得向敌国邛败降求和。邛国倒也见好就收，快马加鞭派使者送来一纸契约，扬言若越国国君肯签订便立即连同盟国滑、章一齐收兵，换越国十年安平。
　　契约内容简单至极，可偏偏让早有心理准备的越帝陷入两难——割潍山，嫁公主。
　　先说这潍山，为丘陵，易守易攻是兵家必争之地。主产棉花、甘薯、油桐、乌桕、柑桔、茶。其中茶可以说是越国的经济来源，而邛国环境不适合栽种茶树，自然免不了高价购买越国茶叶，然现今邛国饮茶之风愈演愈烈，这么一来二去，邛国要将潍山占为己有也是情有可原。
　　再看公主。越国国君痴情曾一度成为九州佳话，终身只娶一妻偌大后宫空空荡荡，因而子嗣不多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一子一女。皇室中仅有的一名公主受宠程度可想而知，说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中怕化了都丝毫不夸张。那公主也是争气，生的颜高脾气好，还自幼跟随母亲刺绣，凡见过她的作品的人无一不惊为神作。邛国国君想将其据为己有似乎也不是说笑。
　　潍山舍去社稷就毁了，纵然十年来无战火纷扰十年后又是怎样风云乍变越国又是怎么步步退败不难想象。公主嫁去…
　　若是不依，那么越国数十万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越帝愈发忧虑，只叹“世间安得两全法”。

　　“皇兄！”叶阕跑进东宫时正是夕阳西下，罕见的火烧云将世间万物都渲染成耀眼的红，多年后叶阑回想起往事却发现记忆中再没有那么惊艳那么炫目的奇观。
　　辽阔天空的底色是阴暗的紫红，云彩或粉红或暗红，均被渡上了华丽的金红色，接近太阳的地方则是深浅不一的橙红，分外妖娆美艳。大地上的一切也都变成了红色系，景湖映照着天的红，石雕反射着落日的红……
　　而她逆光而来，背后以夕阳为景。
　　带着三分不舍七分决然，携着越国最后的希望，步步向前。
　　“皇兄，叶阕身为子女理因为父分忧，此为孝；身为公主理因为民着想，此为道。”
　　她说，声音清脆，掷地有声。
　　他本想开口打断然她的眼神坚决到令他心惊，于是他生生止住。
　　“皇兄，叶阕愿嫁。恳请皇兄劝说父皇。”
　　最后，她说。尽管没有眼中没有她但他心中仍是她泪痕遍布的脸颊。
　　他只是一昧沉默，痴痴望着天空，似是隔着斑驳的时光看到了叶阕身为筹码远嫁他乡的凄凉未来。
　　他不应，她便长跪不起。他到底屈服，毕竟是他宠了十四年的宝贝妹妹。
　　“阕儿，你这是在打感情牌么？”
　　“可阙儿胜了。”
　　少女眼睛晶晶亮，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阴谋得逞的得意欣喜，颊上满是某种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的透明液体。

　　越国如今正如风中残絮岌岌可危，局势实在危急，万般无奈之下越帝只得签订了契约并允诺最迟一月定送公主去邛，邛国应允暂且收兵。
　　叶阕的生活一下子多姿多彩起来，每日都有嬷嬷教自己邛国礼仪，每夜还要抽空亲手在嫁衣上绣花纹，过去十四年因懒散而未完成的工作全部堆加在这最后的一个月中。
　　按照越国的习俗，女子出嫁的嫁衣必须要自己亲手完成，完成度越高自然就表现女子越心灵手巧。越帝本想将叶阕嫁给个皇亲国戚时时能见面，且念在叶阕还小整个皇宫的人都没有想起来催促这个小公主干活儿，现在见叶阑如此劳累自己无能为力只怨是做父母的失职。

　　一个月在夏蝉的鸣叫与众人的劳碌中度过。
　　叶阑出越都厦陵那天，全城百姓倾城而出。
　　越国帝后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眺望红色花轿的远去，泪洒城堞。
　　当日入夜，大雨倾盆。
　　豆大的雨滴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而来，多年未见如此暴雨的厦陵一时无措。
　　然那持续半月的水滴敲击声，悲怆到纵是挽歌也无可比拟。

　　听厦陵老人说，叶阕公主诞生，天降异象，星光璀璨，此为吉兆。叶阕公主三岁刺绣，七岁绣品比起越国第一绣娘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为织女转世的象征。因此越国以叶阕公主为豪，公主远嫁他乡不怨离别，连天都看不下去，故上天悲泣半月方止。

　　送亲队伍一路向北，气势恢宏。
　　越国公主出嫁越国太子亲自护送，嫁妆之多令人咋舌是否越帝搬空了国库，越帝对其珍视程度可见一斑。
　　“皇兄，还有多久到邛都荦阳？”趁着休息的时间，叶阕掀开轿帘，问向守在一旁的叶阑。
　　叶阑看了看远方，“按这个速度，估摸着还有五天。”
　　叶阕点点头又缩回轿子，不再言语。

　　“禀陛下，越国送亲队伍已到潼谷关，预计还有五天就到荦阳了。”
　　高高在上的威严老者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命太子、郑王前去迎亲。”
　　跪在地上的人应了一声却迟疑着不起身，老者眉头一蹙：“何事？”
　　“回陛下，姝公主回宫了。”
　　“嗯？西鄄那边情况怎样？”邛帝显然对此极为关心，忙道。
　　那人深吸一口气，幽幽道：“西鄄内乱，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