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阑》祭允宸

1、引子

　　邛都荦阳城。
　　来来往往的人群比肩熙熙攘攘的繁华可见，男耕女织黄发垂髫怡然自乐，无一不昭显出邛国的繁荣。
　　他紧了紧身上的宽大斗笠顺手将帽檐向下压了一压，趁着夜色混入杂乱的人群灵巧避过守城士兵的例行检查，心中只道好在邛国不似越国一到薄暮时分就关闭城门，否则身为邛国头号大敌的他这一趟倒是极为不易。
　　直到随人流走出老远，他才长长舒口气，回头看向城门方向，城门早就已经看不见，心里的那根弦反而愈绷愈紧。
　　站在原地微微愣怔片刻，他避过巡逻士兵，复而前行。
　　不知是歪打正着还是他曾来过故对此地甚是了解，不多时他便达到了目的地——一间其貌不扬的小门面坐落在闹市一隅大门此刻紧紧闭合，与周遭店铺的金碧辉煌熠熠生辉客人三五成群形成鲜明对比。
　　他仰头习惯性寻找这间小门面的牌匾马上便后知后觉意识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间不足百平方米的小店也是禁止存在的。墨染般的眼眸中有什么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他很快便调整好状态打起精神趁四下人群杂乱无人留意自己快速打开门闪身进入其间后关上门。
　　入眼处又是一道铁门，饶是不见五指的黑夜饶是他夜视能力奇差，也能清晰看到铁门上闪烁着的冷漠的金属光泽感受到铁门传来的令人压抑的彻骨寒气。这是一道机关门。他的结论无礼却又合乎情理。对机关术只是粗略涉猎的他专注谨慎地寻找着这门上的奥秘，屏住呼吸用帕子抹去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约莫过了三两刻钟，这铁门才缓缓开启一道只容一人通过的小缝儿，待他进去又闭合如初。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不计其数的萤火虫点亮了整个幽暗夜空，他望着眼前的青树翠蔓蒙络摇缀以及稍远处的屋舍俨然，眉峰一挑。
　　机关门被打开不是一件小事，他才刚刚站定便又一普通武夫劲装打扮的男子匆匆赶来，向他行了一礼后恭声道：“先生所为何事？”
　　“自是有事。”
　　“劳金可带齐？”
　　“世上……但凡金银珠宝能解决的事情，哪里算得上事情呢？”
　　男子神情微动，躬身又是一礼：“先生请随我来。”
　　叶阑见他神色形容皆如常人惟有行动间略有僵直，心中一动却也没有说破。
　　男子只将他带入一间雅阁中奉上茶水便又匆匆离去。叶阑独自跪坐在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几案，眼神空洞，看上去心事重重。
　　察觉有人到来，叶阑只是淡淡瞥了眼来人便重新坠回万千思绪中。
　　周末摆弄着自己束成马尾的长发，慢慢悠悠地坐在他对面笑意吟吟看着窗外如画美景不言不语。
　　如此良久。
　　他才悠悠回神，望着噼啪作响的灯花，一边手执银剪一边开口：“她死了？”
　　周末把玩着空置的茶杯，挑眉嗤笑：“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这个？大街上随手抓一个人就可以告诉你答案的问题你竟如此大费周章……我是该高兴你如此信任我还是该懊恼你如今……”
　　“不然？”他冷冰冰地打断她的话，脱下斗笠，漆黑的眸子中似是混入了冰渣。
　　“自然是死了，昨日下葬于城郊皇陵倾城追随。”顿了顿，她又道，“其实——你还是放不下她吧。”
　　叶阑不置可否，只淡淡道：“这里何时多出一道机关门？”
　　“阿尘死了便无人在前厅，小暖现在身体大不如前……无奈之下只得设机关。”周末斟了茶，苦笑着举杯向他示意，“若是有什么仇家寻上门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转朱阁当年匡扶正义交友无数，在江湖上多少有些声望，纵然再过落败也不至于有人为报家仇国恨提刀上前，听到此话叶阑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与他相识多年周末自是清楚自己这位老友心中所想所念，酝酿着措辞小心开口：“她说……当年的事她并不后悔，只怪……你们太过固执。”
　　“……大概吧。”
　　叶阑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拿起放在一边的斗笠，背对着周末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离去。
　　时光推移，又有谁能回到过去。
　　只怨他们宁愿爱错，也要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