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回麓秀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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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栩时隔几个月再见到师父平一笑，就算心里有了先前那个梦作底，也还是被吓了一跳。
他被余伯牵着进来房间，这应该是他们在禾木县另置的房产，跟以前的平府差不多，都没有几个下人小厮。平栩进了屋，平一笑都只是站在半开的窗前，并不回头。
平栩仰起脸看了眼余伯，余伯微微捏了捏他的小手，表情沉重地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耳朵。
无声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远比平栩想的要严重得多，那一头披背的白发在光线的反射下有些刺眼，他明明看着窗外的风景，眼底却是一片灰蒙。
在余伯的示意下，平栩走了几步，也站在窗前，心里有些乱糟糟的怪沉重的，他踟蹰了一会儿，仰起脸看着异常沉默低靡的师父，伸出手轻轻拽了拽他的宽广的袖口。
“我说了让我一个人待着，留在这里干什么，余伯没教过你规矩吗？”略带低沉喑哑的音色，听得出主人的嗓音也变了样，像是从一场灾难里刚刚逃生出来，却毁了原本拥有的一切。
看着他撑在窗檐上的一只手，枯瘦露骨，平栩立刻就酸了眼眶，用被他拂开的手又去抓他，这一次抓得很紧，平一笑挣了一下没挣开，整个人都顿住了，平栩往前一步，把人都埋进师父的腰间料子里。
“小、栩儿吗？是……栩儿来了吗？”平一笑其实已经可以确定了，但是余伯之前明明告诉自己他附近刚好有个远方侄子，许多年未见了，这段时日去了信，对方回了说是孩子满月，他便告诉自己要离开一段时日。
平一笑伸出手缓慢地摸索，找了一下终于把手停放在一个圆圆的脑袋处，应当是余伯给他束的发髻，小玉冠立的一丝不苟的，他手放上去，平栩就晃晃小脑袋在他手心处蹭了蹭。
“哎，”平一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定是余伯扯了个幌子去把栩儿接过来了，但他怎么就不明白呢，就算是栩儿来了，就算他真的是那书里记载的百年难遇的木系良才，也不代表就可以真的治愈好自己这一身的伤病。
“余伯？”平一笑试探着唤了一声，他毕竟是为自己好，这份心意平一笑固然是知晓的，只是没有人回答他，平一笑轻轻蹙了下眉头，精神气有些倦，连做个表情都有些费劲儿。
“师父，你别怪余伯，是栩儿坚持要自己回来的。”平栩埋头在师父衣袖里，闷声说。
平一笑：……伸手拨他的脑袋。
平栩不依，摇头晃脑地躲他的大手，“师父，再让我抱一会儿吧……”
平一笑无奈：“栩儿，师父耳朵不好，你不要闷着头说话，师父听不清……”
平栩闻言老老实实抬起头，他不确定师父能听清楚多少，但是他安静下来，师父就牵着他的手摸到了师父从不许他胡乱触碰的心口处，声音粗噶的说，“你听师父说几句，就明白了。”
他说起话来有些累，这会儿被平栩扶着躺坐在了床沿，平栩还很贴心地给他盖上了被衾，他拉过来师父的一只手，想了想，低头在他的手心上写字，既然师父听不太清，平栩就用手写出来：师父，你是听不见还是听不清？
平一笑在心里说：我感觉很吵，很多很多的声音，乱七八糟的，所以其他人说话就没办法仔细分辨出来，并非是听不见。
如此，平栩倒松了口气，只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病。
平一笑因为耳朵的原因已经好几天睡不着了，整个人疲而倦，平栩来了之后，陪着他，给他枕头底下放了一个安神符，他这一夜就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气色就好了一些。
而平栩从余伯那里知道了所谓木系良才的事，在玄术师中，也有所谓的天赋一说，有些玄术师倾尽一生心力，甚至抵不上人家刚入门的，但这种生来就为玄术师的人少之又少。
良才和五行八卦相对应，相生相克，但具体是不是真的存在，这就要另说了。
平栩写在官牒上的生辰是师父给他的，数火怕水，其实他是属木好水而怕火的，这也是师父为了防止有小人诬害他才有的法子。
平栩这两日翻着余伯给找来的据说是他们师门秘传的古籍，有很多关于隐秘术法或救人或置阵的，他识得字已经够多，看起来不算费劲儿，而且上面还有一些注释，问过余伯，余伯说应当是平一笑的师姐留下的。
师父的师姐？那不就是娘亲咯，平栩津津有味地看着，看得十分认真，不错过一个可能对医治师父有效的法子，都有些废寝忘食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平栩没出现，平一笑吃了几口饭就不大想吃了，“小栩儿呢？跑哪儿去了……天都黑了，也不知道过来吃饭吗？”
余伯扫了眼刚刚西沉还没暗下来的天光，心情有些复杂，只得提高了音量说：“小少爷在温书，就着点心吃过一些，还不饿，少爷您先吃吧，小少爷一会儿会过来检查的。”
平一笑：……就知道他一来，自己又没有地位了。
平栩把这里所有的典籍都翻了一遍，虽然还是没有头绪，但也不是一点用也没有，他看到有一本书上说，有一种药草可以明目凝神，治愈阵法反噬或吞噬的效果很好。
这种杏草平栩没有听说过，他问余伯，余伯也未曾听闻过，好在书角上娘亲做的笔记，说是在麓秀山的收藏室里有一些种子，只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人真的种出来成活过。
麓秀山，是平一笑和黎柯的祖师门——瑅方门。
合上书籍，些微整理了一下，平栩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乱糟糟的书房，吐了下舌头，算了，还是等余伯有空的时候重新整理吧，他挑了几本看过有用的典籍单独放在一边，这才打开门出去。
门口只有一个小厮，看他出来了，连忙把他的厚衾给他披上裹好了。
星月早就浮了上来，平栩看了一会儿，恍惚了一下，好像回到了燕大哥牵着他在小院里遛步的情景，他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只希望到时再相见，他不要怨了自己才好。
居然不知不觉快到中夜了都，平栩打了个呵欠，忍不住伸伸短胳膊短腿儿，活动开来，想着还是去师父房里看一下，他应该睡着了。
房里灯都吹了，原本这个习惯只有平栩自己有，但凡有一点灯烛他就睡不着，不过和燕大哥在一起，有时候还没吹灯他就睡着了。
房里很黑，平栩轻手轻脚踏进去，凑到床边上去看一眼，立马就愣住了。
平一笑虽然眼底没什么光彩，但是正睁着眼睛，并没有睡着。
平栩伸出手去，碰了碰他，平一笑就收紧了手抓住他的，语气佯怒：“师父病了，余伯也管不了你了，你又跑哪儿去了？”
“书房里啊，好多书要看呢……”平栩在他的手心上写字，“师父，我们回麓秀山去吧。”
麓秀山是瑅方门的师门重地，除了本家弟子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平栩如果要带着平一笑回去，就代表着以后跟爹和燕秋尘联络就会变得复杂很多。
但他们还是要走了，也必须要走。
姜楌翊接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带着一万精兵往禾木县走，同行的除了姜铎还有燕秋尘。但显然，就算姜楌翊宽慰他，栩儿在禾木县，燕秋尘也没有怎么笑起来。
他太了解平栩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不会在禾木县逗留太久的。
“什么？你说栩儿和他师父去了哪里？”姜楌翊留在禾木县负责保护平栩他们的人一路快马加鞭过来通报，说平栩他们已经于三日之前离开了。
“回禀、禀侯爷！世子他们去了麓秀山，说是只有在那里或才有一线生机能医好世子的师父，他们走的很急，留了一句话让我转告侯爷和……燕公子，他会想办法跟你们联系的，勿要挂念。”
养育之恩大于天，这是平栩要转达给姜楌翊的。
姜楌翊今年虚岁二十五，正直壮年，平栩相信以他自身的实力不会出多大的问题，但是师傅不一样，明明不过二十四的师父，如今……如今……哎。
比起能不能治得好他的外伤，平栩担心的是，他以后还能否做个玄术师了，余伯是技艺超群的医师，他说师父息脉微弱，根上恐怕难以治愈完全的，意思就是，就算有幸治好了，一个病怏怏的人还怎么行走天下？
回麓秀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回麓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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