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男子》枫华如慕

37、闲事二三

　　洛妃，落妃。

　　宫里多的是偷笑不停的人，洛妃每晚做梦都是其他后妃和宫女张狂大笑的声音，笑她空欢喜一场，儿子还没生出来的时候，架子已经出来了，到最后，结果只让人捧腹大笑。

　　皇后不得宠，旃妃娘娘那个胖儿子最近又祸事连连，早该要颁的储君一事一拖再拖，洛妃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还有许多人红着眼想她可真是会生。

　　可你没生个好儿子，那就没办法了。

　　天边方擦亮了些，北芙宫主殿寝宫的房门被候了好一会儿的嬷嬷轻轻扣了两下，传来小心翼翼的询问声，“娘娘，小公主在哭。”该喂奶水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里头躺着的人只是翻了个身，便一言不发跟不曾听见一样，嬷嬷又等了一会儿，也不敢再多问一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让人去叫奶娘过来。

　　小公主的房间和姜昀的偏殿就是一墙之隔，断断续续的哭声让姜昀也醒得很早。

　　昨日没有机会去洛妃那里看一看情况，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如果再生一个弟弟能让洛妃和父皇都高兴些，姜昀觉得这的确算是一件让人欢喜的事。

　　但他昨晚就听说了，是个妹妹。

　　妹妹也很好啊，姜昀听到哭声持续了很久都不停，穿好衣服摸到隔壁想去看一看。

　　奶娘才被人叫醒，这才赶了过来，由嬷嬷在一旁照看着给已经哭得快断气的小公主喂食，立马就不哭了，让嬷嬷和奶娘看得实在是心疼。

　　“哎——本来还以为是个会投胎的，挑的时间也好，陛下这阵子正对几个皇子都不甚满意，若真是个男孩，好好地教，不要像昀哥那样大傻，娘娘的以后才有盼头……”嬷嬷一脸遗憾地说。

　　奶娘是月前在另一位喜获新儿年轻妃子那里准备，谁知道孩子生下来就是死胎，后宫里的血灾大家都噤声不谈，可心里也明白，当下这位北芙宫的主，若不是有皇后娘娘倾力护着，只怕……

　　两个人照顾着小公主吃了奶，本以为这个时间还早，饱了肚子，她可能会睡觉，却是睁着两个黑葡萄一般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好奇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姜昀见妹妹也看着自己，就忍不住走了进来，嬷嬷和奶娘都有些诧异，看着抬步走过来的七皇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嬷嬷，妹妹叫什么……取名字了吗?”姜昀侧着头看奶娘抱着襁褓里的小姑娘慢慢地晃，她实在太小了，头顶的毛发稀疏得可怜，脸上都是红通通的。

　　所以母后看起来很不喜欢妹妹，除了是个女孩之外，还以为她……生的太丑吗?姜昀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又害怕嬷嬷看出来自己眼里的震惊，连忙收了表情，伸出一只手，点了点妹妹的脸颊。

　　原来新生的小孩子，软软嫩嫩的，怪不得燕秋尘和姜闵这么喜欢掐燕栩的，唔，虽然他已经不是个新生儿了，但看起来就是个奶娃娃。

　　平栩父子相认之后的第一个生辰，因为要继续不被人发现，燕秋尘没能在燕府里给他摆个盛大的生日宴，一早，两个人就被莫管家悄悄带进了定平侯府上，两个人发现，姜闵……姜铎也是在的。

　　一身得体的男儿装，“小寿星，你的六岁生辰，恭喜贺喜！”

　　虽然姜楌翊没办法亲自陪着他过这第一个生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姜楌翊走之前早就给他备好了礼物，事发突然，姜楌翊把后续的事都交给了莫叔。

　　姜铎也只能吃过这顿饭就该“走了”，他对两个人说，他要假装去往梁州，皇叔的意思是，在路上染个重疾，一路赶回梁州来不及医治，他就可以换个身份男儿一般跟在皇叔身边了。

　　办法很简单粗暴，不过平栩却觉得当今或是根本都无暇搭理这个福熙郡主，死了活了，都只是他宽怀天下的一枚棋子。

　　三个孩子吃了一顿酒席，也没什么热闹可言，燕秋尘早看出来今天其实栩儿的情绪都不太高，就提早出来带他去街头逛逛，陪他散散心，走到很久很久没人使用过的摊位前，燕秋尘用袖口里的帕子将桌椅给他擦干净。

　　“想给人算一卦吗?”燕秋尘盯着平栩早就亮起来的目光问。

　　“想……”事实上，早就想了。

　　他这半年来从燕秋尘身上沾的贵气慢慢融入精气里，他觉得自己的心神力不断在坚固起来，这个东西不是肉眼可观的存在，最开始平栩感觉它就像一团游丝状的东西，总之很虚，这也是他时常昏睡晕倒的原因，而现在，他就很明显感觉到那团东西壮大了起来。

　　两个半大的孩子，出摊一上午，也没一个生意，平栩唉声叹气了起来。

　　燕秋尘觉得有些自责，本来想让他开心的。

　　平栩歪头靠在燕秋尘的身上，语气却掩饰了那股失落，“年纪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谁规定算命先生都是灰衫长袍，长须年长呢……”平栩用手晃燕秋尘一边的袖子。

　　燕秋尘拍拍他欲安抚，摊前站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看着他们有些犹豫不决，“老人家，要算一卦吗?”

　　老妪轻轻“嗯”了一声，打量了一会儿两个人，疑惑道：“孩子是不是没有吃饭的钱啊，这样冷的天，摆什么摊啊，”她年纪大了，腿脚不好，燕秋尘想让她坐下来歇歇脚。

　　老妪为他的懂事点头赞许，坐下来又补充了一句，“你们这个年纪，不如提个篮子出来卖些纸花，”言下之意就是没人会找他们来算命的。

　　平栩只是笑着眯了眯眼睛，“婆婆权当歇歇脚，我给您算一卦吧，不收钱……”

　　老妪听后，轻轻笑起来，“好，老婆子就谢谢你了。”说完在平栩的示意下，伸出了自己枯瘦缟素的右手来，与小娃娃白皙青葱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来。

　　平栩没在意这些，如常地搭着脉，集中心力努力体会，片刻松开婆婆的腕子，反手翻开她的掌心，又仔细看了看，小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婆婆您子孙福缘深厚，按理说晚年应该是儿孙绕膝的美满景象，却为何……一个人出入这街市。”

　　“还有您的病，不能一直拖着，必须要看看大夫，”一把年纪的人了，平栩心生不忍。

　　老婆婆笑了，和蔼地看着两个孩子，“我都是半截身子踏进土里的人了，一个人反而自在一些，这病啊，带了快一辈子了，我也懒得费这个心思了，”说罢从袖口里摸出一点碎银子，“婆婆没有什么积蓄，这点钱给你们早些回去吧，别冻坏了。”

　　眼睛也不好使了，这些日子更加看的不清楚，老妪见两个孩子要过来扶她，摆摆手，自己拄着一支不起眼的拐棍慢慢得站了起来，“婆婆先回去了，时辰晚了，就买不到鲜菜了。”

　　“婆婆留步，”平栩匆忙从椅子上跳下来，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锦袋，“这是我平日喜欢吃的一些果脯，婆婆，你拿回去尝一尝，可以哄小孙子喜欢。”

　　小孙子早就被两个儿子带到了离谷河很远的地方了，不过，老妪还是不愿拂了小孩子的心意，点点头，把摸着有些鼓鼓囊囊的锦袋收了回去，“也不知道是你们是哪家的小子，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平栩看了眼日头很高的天，心里很不是滋味，“婆婆，他姓燕，定平侯爷是我们的义父，您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去定平侯府或者燕南侯府让人通报。”

　　老妪听罢，愣了半晌，轻轻得点点头，那就不是冲着钱来的呀，老妪心里想，便也该是这样大善大义的人家，才会有这样不同于纨绔的公子来，罢了罢了，是她自己眼神不好使了。

　　自己走了二里路，买完了菜，老妪才慢慢出了闹市。许是天冷加上才过完年的缘故吧，越往闹市外走，人迹越少，得亏了定平侯带军有方，即便现在城中军还是当今亲自接管，但谁都知道，军中还是定平侯爷说了算。

　　就这样一个人出来，她一个老妇人自然不会有人牙子惦记，自然十分稳妥，等到了一处府门前，老妪盯着牌匾上烫金的“路府”两个字脚步顿了一下，门口几个守卫也看到了她，正想出声，被里面出来的老管家阻止了。

　　老妪看了很久那个匾额，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走，沿着高墙拐了个弯，在一处不起眼的侧门前停下来，里面早有等候多时的佣人迎上来，“老夫人回来了，您可算是回来了。”

　　路家是几辈子走运货物的镖局，世代几辈子都居住在谷河城里，但她丈夫去的早，两个儿子也各自成家，之前小儿媳刚怀上孩子的时候，一度差点小产，他二人都十分紧张，专门去求见了据说一位十分神通的大师。

　　大师说，家中有命格过硬的老者，恐对这个小孩子不利，于是夫妻两个便以这个理由离开了，而大儿子一家也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消息，没过多久也搬走了。

　　府里只剩下老夫人一个，她大多数时候都很沉默，但毕竟是一家之主说一不二，像她今日这样，非要自己出去走一走，众人也只能提着心等着，生怕她会生气，都不敢叫人跟得太近了。

　　夜幕四合之后，整个路府亮起了灯盏，路老夫人早早地就觉得无事可做，便打发下人们都去歇息了，她自己的房间里，灯火全熄，余半扇窗开着，不知道是不是舍不得天上的星月，亦或是今夜的阵阵清风。

　　尽管凉意有些摄人。

　　明天无更了！！我专心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