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国的涂纪雅》苏小愚

3、第 3 章

　　看清真相以后，就没那么容易被表象所蒙蔽。

　　当缺了那一丝丝崇拜后，很容易就在他大表哥的课上开小差。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

　　柳折挚的视线刚好看到涂纪雅匆匆跑向了传达室。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其实他所在的位置和操场隔了一段距离，也许就别人在他的位置不一定能一眼就看出那人是谁。但他能。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只能说涂纪雅这人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他很少见过哪个男生会比女生还要漂亮。

　　“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当然说漂亮也许有些偏颇，应该说英俊帅气，高雅出尘。女生们戏称他为精灵王子，而更多的大家在私底下称他为校花。

　　他要是听到大家私底下这样叫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柳折挚想到这，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

　　“乃瞻衡宇，载欣载奔。僮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

　　不过在四中来说，涂纪雅也算是一个知名人物，走在人群中，就算是不认识他的人也会多看几眼。柳折挚之所以能在那么远的距离一眼就知道是他，除了平日里对他的关注外，还有就是他的微观察、记忆力、视力比平常人都要好。

　　“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

　　虽然这种让人自傲的天赋，但时常让他感到烦恼。

　　就比如说现在，《归去来兮辞》的内容一边在脑海里回荡，另一边则关注着涂纪雅那边发生的事情，眼角看能看到他左上角的女同学正对着小镜子挤痘痘。

　　“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

　　他看到涂纪雅跑进了传达室，不知道在传达室里发生了什么，也许正在和传达室里的张大爷理论，想要出校门。

　　四中的门卫管理很严，若是没有班主任开的请假条，学生是不能随意出校门的。

　　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吗？柳折挚不禁想。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没过多久，对方就从传达室里出来了。看来传达室的张大爷很坚持，只是为什么从他的步伐和动作中感到有些惊慌和紧张呢？

　　“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

　　接着涂纪雅走进了学校门口的小卖部。

　　“世与我而相违，复驾言兮焉求？”

　　然后拎着一大推东西出来。

　　“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

　　抬头看了一眼教学楼，柳折挚连忙把视线移开，虽然对方也不一定能看到他刚好在看他。

　　“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

　　再看时，发现对方已经消失在操场的视野里。

　　柳折挚伸长了脖子，看到的只是朦胧的雾光中，主教学楼投下的阴影，以及阴影还没来得及吞噬的那摆动的四肢。

　　“或命巾车，或棹孤舟。”

　　啊，看不到了。不过回想之前对方仰望教学楼时的表情，总感觉他看的不是一个七层楼的建筑，而是一个牢笼。

　　“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

　　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情呢？难道涂纪雅厌学了？开什么玩笑，他可是被学校当作文科状元在培养的。而且他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棒，在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厌学，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柳折挚！”可能是他看向操场的动作太过明显，被身为班主任的大表哥严肃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柳折挚应声站了起来。虽说两人私底下的关系不错，但现在是在课堂上。他是班主任叶老师，他是学生柳折挚。

　　“接着我们读到的内容读下去。”叶老师说，并给他了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

　　柳折挚表示毫无压力，捧着书读道：“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

　　一边读，眼睛一边又飘向了涂纪雅。

　　因为是站起来的视角，看到的范围更加广阔，刚好看到涂纪雅走进了教学楼。

　　柳折挚有些搞不懂，既然厌烦这个地方，为什么又走进来呢？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

　　柳折挚看到对方在爬楼，从一楼爬到了二楼。

　　“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很好，读得不错。不过，鉴于你刚刚上课时打小差，那这节课就站着上吧。”叶老师笑容满面地说道。

　　柳折挚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却什么话也没说，老老实实地站在座位上。

　　耳朵虽然在听着大表哥关于课文的讲解，文言文阅读的考点和知识点。思绪却又飘到了涂纪雅的身上。想到高一时，对方作为新生代表发言讲话，想到对方在图书馆，自习室的身影，又想到对方在各种学校组织的活动里出现的身影。

　　然后他看到对方爬到了顶楼。

　　既然不是厌学的话，那他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

　　一时间柳折挚的脑子很乱，他总觉得有什么信息他忽略了。而且这信息关系着一件大事，可是什么大事，他却毫无头绪。

　　这时大表哥讲课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脑袋的信息变得繁复。就好像站在一个满是0和1 的数字空间里，如何从这些数字里找到有用的消息。

　　直到从学校的行政楼里匆匆跑出了几名校领导和老师。柳折挚认识其中的一人，那是他们高三的年级主任——向老师。

　　他们和刚刚的涂纪雅一样，经过操场，跑向了传达室，随后又从传达室匆匆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打电话。

　　柳折挚第一感觉是出大事了，但他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把视线转向自己的大表哥，可看了一会也不见他身上有动静。他这才想起来，大表哥上课时从来不带手机。

　　看来别指望能立马收到消息了。

　　但出乎意料，教室门很快就被人敲响。叶轻水停下授课，打开门。门外是跑得气喘吁吁的向老师。

　　向老师对叶轻水做了一个单独聊的手势。叶轻水心领神会，让同学们自习。

　　柳折挚则立马举起手来，“老师，我想要上厕所。”

　　叶轻水瞥了他一眼，像是识破了他的小把戏，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应允了他。

　　柳折挚走出教室，来到了走廊上，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但一路上，他故意走得很慢。

　　“叶老师，出大事了。”

　　叶轻水却摆了摆手，一边让他不要着急，一边又急急忙忙地走向办公室。

　　柳折挚撇了撇嘴，走进了卫生间装模作样地上了一个厕所。

　　过了一会，向外探了探头，没瞧见大表哥和向老师的身影。便走出来，转向楼梯，向顶楼爬去。

　　既然瞒着同学，那么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失踪案、投毒案、校园暴力案、人命案，柳折挚的脑袋里闪现出各种各样的猜测。要想弄清真相的话，看来要亲自去传达室看一眼。只是现在传达室里有许多老师，还没靠近，估计就会被人抓回来。

　　那么还有另一个方案。

　　从传达室出来的涂纪雅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对方会轻易地告诉他吗？

　　在爬楼的时候，柳折挚不断地在想等会该如何说服对方。中途还遇到脸色不太好的瞿露。

　　但对方眼睛通红地扫了他一眼，就匆匆地跑下楼了。

　　柳折挚摸不着头脑，难道刚刚瞿美女向涂纪雅告白来着，结果被对方拒绝。

　　他想了想涂纪雅和瞿露站在一起的画面，一个美丽的女生，一个比女生还要美丽的男生，这两人站在一起想想都觉得别扭，觉得不搭。

　　可哪里别扭，哪里不搭，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就这样来到了顶楼。

　　顶楼都是一些荒废的教室，其他教室的门都关闭着，只有绘画室的门是打开的。柳折挚朝里面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之前涂纪雅在小卖部买到的东西。可绘画室里并没有他的人。

　　这时他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了动静，跑过去一看，那绝对是他想都没想过的画面。

　　一个男生正在扒另一个男生的衣服，而被扒的那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四中校花涂纪雅。

　　柳折挚的脑袋里首先蹦出“强、奸”这个词，等他用卫生间里的拖把狠狠地敲晕了对方以后，才想到了“同性恋”这个词。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涂纪雅和瞿露站在一起会觉得别扭，觉得不搭了。感情在自己的心里，已经把涂纪雅分配到时下流行的男男配这一栏里了。

　　所以当他看到被自己敲晕的萧浅墨时，有些惆怅地想，刚刚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呢？

　　可下一秒，他就被另一件事给震惊到了。

　　萧浅墨在扒对方裤子的时候，对方的腿是被分开的。

　　不对，扒裤子的时候，腿应该是合并状态，可为什么现在是分开的，难道萧浅墨不是在扒他的裤子，而是在帮他穿裤子。难道他们不是同性恋，更不是强、奸。柳折挚对自己最开始的推论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