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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活着的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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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选了一个日子,三姑六婆七叔八舅们一起杀到乡下,给过世的奶奶进行每年一次的扫墓。
亲戚们都是麻雀理工毕业的,热闹的放了鞭炮和烧了纸钱,仪式一旦完毕,便又马上开始了牌局。
稚薇一个人站在奶奶那个长满枯草的坟前,面对那飘着缕缕青烟的纸钱灰烬,仿佛又看见了天空中摔下来的大白鸟,确切的说,其实更像是一个沉重的白色大布袋子。
奶奶一生好强,爷爷死的早,她一个人养育大了8个子女,但却是那样的结局,她现在躺在这里,真的已经心平气和了吗?
有人说,在一个人死之前,她是已经看开了一切的,但奶奶那个时候只是因为的赌气还是真的绝望?
稚薇呆了一会儿,慢慢的走回了架满牌桌子的农家乐里,几个年轻的表哥表姐要拉着她斗地主,稚薇连忙摇头道:“不会,我不会。”
“你白念大学了,连斗地主都不会!”他们调侃道,稚薇只是笑笑,在堆放水果花生等零食桌边转了转,一个人走到了荒野里去。
确定没有人看见她的时候,稚薇坐在一个草坡上,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只烟和一个打火机――这是在桌上偷偷拿的。
烟雾袅袅的升了起来。
并没有第一次抽烟被呛的无聊桥段,稚薇很自然的把烟雾吸进了肺里,心海绵似的充实起来,脑子的运转也迟缓了下来。
最讨厌别人抽烟了,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碰这个玩意。
原来它和酒都一样,是不能常碰的好东西。
比起那个男孩子决绝的一跳,这点儿叛逆算什么?稚薇对自己说,她已经不难过了,但眼泪却流了出来,她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
突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她掏出手机翻着电话簿,在夏明宇的名字那里停了下来,对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她又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其实不知道说什么,说了也没用。
没有一个人能完全的理解另一个人。
就像一直很喜欢很喜欢的警察表哥――他是在表兄妹里年龄和稚薇最相仿的一个了,但也差了七岁,虽然有点儿代沟,但他对稚薇来说,已经是一个最亲近的存在了。
初中的时候,他曾很突然的问稚薇:“你想过自杀吗?”
当时稚薇愣住了,好像找到了知己般急切的点点头,并迫切的想要听表哥说点儿什么。
然而表哥只是笑笑,就像做了一个成功的实验般,说:“其实你们这个年纪,差不多每一个人都会考虑到这个问题,因为你们现在慢慢的有了自我意识,并且对自己的人生要开始负责了……”
表哥说的道理都没错,但稚薇想听的不是这些。
没有人能完全的理解另一个人。
就像夏明宇不会明白她和父母的相处之道。
她也不明白夏明宇上次怎么会至于那么生气。
假期很快的结束了,回去的时候,父母坚持要给她订了机票,怕她旅途辛苦。
买机票的时候,服务小姐问道:“要买保险吗?20元。”
“买。”稚薇毫不犹豫的说。
“买来干嘛啊。”父亲不以为然的说。
“有20万也!”稚薇说,翻看着那张小巧单薄的保单,她还不知道自己值这么多钱。
“你要是有什么事,拿这些钱也没用。”母亲说。
稚薇勉强笑了笑,说:“有总比没有好。”
父母的话令人感动,但稚薇除了感动之外,还有沉重的压力和浑身的不自在,就像平时看的那种情感剧场,每次亲人情人之间开始互诉衷肠,流泪叫嚣:“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因为你我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什么什么的时候,她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尴尬的想:这是在干嘛啊?
拿另一个生命做自己活着的理由,真可怕。
在机场的时候,眼看检票进候机室的时间到了,母亲说:“怕什么,还有的是时间,这么早进去也没有事情做,里面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稚薇便听话的和他们坐在外面的候机大厅里,母亲一直依依不舍的抓着稚薇的手,其实也没有什么话说,没有事情可做。
“我还是先进去吧。”稚薇看着别人断断续续的去检票,屁股开始痒起来。
终于被父母恩准了,二老一直跟着稚薇到检票口,临进去的时候,母亲拉着稚薇,在她的脸颊上贴了贴。
稚薇对父母笑着说再见,一步三回头的走进候机室,坐在陌生人堆里,自己呆了一会儿,终于全身轻松了。
交通工具的发达让人有点儿不能适应,中午还在四川和亲戚们围着一个桌子吃饭,下午稚薇已经独自站在了宿舍楼下面。
王柯柯已经到了,她发短信问稚薇要不要来机场接驾,稚薇虽然有点儿期待,但还是说不用了。
自己能搞定,何必麻烦别人。
稚薇拖着20多斤重的大行李箱站在楼下。
要叫柯柯下来帮忙吗?还是算了……稚薇可不想自己看起来像奴役灰姑娘的那后妈之女。
这时候要是天兵天将降下来就好了,做了一会儿白日梦,稚薇还是吭哧吭哧的一个人把行李箱拖上了8楼。
回到宿舍,看到王柯柯的笑脸,稚薇的心情好了很多,两个女孩子一起整理行李,稚薇掏出一大堆的土特产,花生,牛肉干什么的,全是临走时父母硬塞进去的。
“你爹妈真是太好人了!”王柯柯高兴万分,这样一来,宿舍很久都可以不用买零食了。
“我老妈特意拖着我老爸去逛了一天,回家的时候,我爸跟个山城棒棒军似的驮满了东西,哈哈哈哈。”稚薇笑道。
“你爹妈感情真好啊。”王柯柯感叹道,她家境虽然富裕,但父母感情不好,在稚薇父母恩爱这一点上,她有时会流露出羡慕之意来。
稚薇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南瓜不接(难怪不得),你这个小P孩对爱情这么挑剔,左也不好右也不好的,主要是摆在你面前的范本太强了。”王柯柯说。
“是吗?”稚薇疑惑道:“我不知道……”
“又不知道!你这个缺心眼儿,以后也只配做大人物,笑看咱们这些小市民的悲喜。”王柯柯调侃道,两个女孩子互相用东西的扔对方,弄得宿舍更加乱了。
好不容易正正经经开始收拾了,两个人的手忙着嘴也不闲着,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聊天。
“宝贝,你知道这学期我们有系主任的课吗?”王柯柯慢条斯理的说。
“知道。”稚薇慢条斯理的回答。
“有点儿奇怪的感觉啊。”
“怎么奇怪了。”
“我们系主任不是聂远帆他爹吗?”
“是啊!!!!!!!!!”
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笑了一阵,稚薇又有些担心的说:“他爹会不会很凶啊……”
“不会吧,看看远帆的样子,他爹应该脾气也蛮好的。”王柯柯往好的方面推测道。
“总之,这是大学的最后一学期了,希望能善始善终。”稚薇祈祷道,拿扫把来扫地,王柯柯开始集中桌上的废物,她拿起一个写满字儿的白信封看了看,诧异的笑道:“这是什么?”
稚薇看了一眼,嗷的扑上去抢。
“我看见了的我看见了的!”王柯柯边叫边耍赖的放进自己的衣服里面,稚薇嘴角抽搐,似笑非笑的说:“抢什么啊,那是飞机上发的呕吐袋……你以为是张百万支票啊?”
王柯柯连忙把信封扔了出来,很鄙视的看着稚薇说:“服了你了,呕吐袋上面你也写字。”
“手边没有纸嘛。”稚薇捡起信封,看了看,夹进了一本书里。
“写的啥?”
“那个……中途遇上了点儿气流,我就拿它写了个遗嘱。”稚薇说。
“你这个小丫头,真是疯了,你还有财产给人家争啊?”王柯柯撇嘴道。
“倒是有一屁股债务。”稚薇玩笑道。
她其实也只不过写了一点点儿,无非就是竭力说服父母不要难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做女儿的不孝,希望二老颐养天年,反正过几十年还会再见的……
每次气流来袭她感觉到害怕的时候,她都会想着BEYOND对自己说:没什么,只不过就是去他去了的那个地方,也不差……
所以如果真的遭遇空难,她最担心的不是死,而是父母的反应,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她有次做了一个梦,就是梦见自己死了,然后梦里的她不停的在烦恼用什么易于接受的方式告诉父母自己死了,跟尿急了找厕所一样慌的团团转……第二天早晨起来累出两个大黑眼圈。
收拾完宿舍,王柯柯就猫到床上去煲电话粥去了,稚薇隐约听见她“远帆远帆”的叫,有点儿受了触动,自己也掏出手机来看了看,终于发了条短信给夏明宇,却还是很客套的一句:“假期过的快乐吗?”
夏明宇竟然很快的回了过来,稚薇欣喜的连忙查看,有点儿无力的笑了,这家伙就回了一个“嗯”字。
真是浪费短信费啊,这个字儿可就值一毛钱哪。
她刚把手机扔到一边,又有短信进来了,稚薇拿起来一看,还是夏明宇,这回字儿多了点儿:“回学校了吧,我给你带了礼物。”
稚薇突然很想见见夏明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