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之遥的夏天》半生蜗牛

2、第二章

　　2011年，夏天。
　　那年她们上初三，那时离中考不足一月。
　　那时她们在忙着准备中考。路之遥有想去的高中，所以她复习的很认真。
　　那时候路之遥还不是长发还留着过耳朵的短头发。
　　初中很多女生都是短发，但也有不少女生是长发。这些长头发的女孩子一定是些很好看的女孩子。
　　因为爱美的女孩子喜欢长发。
　　男孩子心目中的班花或是校花也很可能在这些女孩子里。
　　夏天是个爱美的女孩子，夏天留着长发，夏天也确实是朵花，是朵灿若云霞的花。
　　所以在夏天书桌下面的抽屉里，如果突然发现了一封粉色的信件，就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今天她就又发现了一封信，信封是蓝色的，鲜艳却很柔和的蓝色，像是表达着一个男孩的心事。
　　信封贴的很认真，信件也写的很认真，字迹工整。
　　这样细心的男孩子不会让夏天讨厌，相反，反而会增加她心里对他的好感。
　　但好感归好感，拒绝还是要拒绝，一如她以往所做的那样。
　　责任是爱情的保障品。这是夏天对感情的认识，从十二岁开始形成的认识。
　　十四五岁的男孩对女孩的认识只是好感，还不是感情。
　　夏天看了一眼就收回了信，准备下学回去再回信。她是个很认真的女孩子。
　　夏天收回信的时候抬头往前看了眼。她的前面隔两个人坐着的是路之遥。
　　路之遥低着头，在低头看书。
　　讲台上，物理李在不厌其烦地讲着过去讲过很多次的知识点。也许他已经厌其烦，因为他带着三个初三班的物理。但那些知识点又是不得不强调的，所以他也只能忍着烦。
　　夏天感觉物理李讲课的声音传到到脑袋里嗡嗡叫着像几十只蜜蜂在飞一样，所以她在物理李之前厌烦了。桌上有笔和纸，夏天已经拿着笔在纸上乱画了好一阵，然后她又觉得无聊了。夏天抬头看了看路之遥的背影，想了想低头在纸上写了一阵，然后折了纸，手指推了推前面那个男生，让他帮忙把纸条传递给路之遥。
　　被她突然推的男生愣了愣，看到夏天递到眼前的纸条时才反应过来。阳光正好，双颊带着一丝粉红的男生取过女生递来的纸条，转身传递给了前面的人。
　　路之遥被身后的女生推了推的时候，她正在解一道电磁题。打开纸条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她愣了愣。
　　夏天问：我好无聊。你下学后有什么计划？
　　路之遥看了问题，铺平纸在夏天笔迹后面跟着写了句：回去复习。
　　然后她折了纸，抬头看了看老师，见老师没注意，转身递给身后的女生。
　　她没有说什么，她也不需要说什么。这好像在这群十四五岁的学生中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传递纸条的默契。
　　十四五岁的初中生，除了学习之外就是做一些无聊的事。他们不觉得传递的过程烦人，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路之遥和夏天隔着两个人，用纸条进行拉长了时间的对话。
　　夏天很快就又把纸条传了过来。
　　夏天说：哎，你每天复习都没有学得烦了吗？
　　纸条到了路之遥手里，路之遥回说：还好，还没有烦。
　　她写了这句话，然后又传了回去。
　　夏天再一次传过纸条来的时候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
　　夏天说：你可以空出半天时间，明天陪我去阿姨的舞蹈室吗？
　　路之遥想了想，回说：好。
　　她们只进行了这几句对话就已经下课了。因为传递纸条的过程费了很多时间。

　　路之遥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的时候，夏天正在车棚外一棵柳树下等着她。
　　夏天见到路之遥推车出来，笑着走了过去。
　　路之遥说：“你应该学一下骑车了，现在很少有人不会骑自行车。”
　　夏天说：“我学过的，但是掌握不住平衡。”她说的时候表情有些可怜，让人看了心疼。
　　路之遥看夏天的眼神有些无奈。
　　夏天说：“有你就好了嘛”她说着笑着搂住了路之遥的胳膊。
　　跳舞的人平衡力都很好。但说不准，也许会有例外，比如夏天。
　　夏天喜欢坐在自行车后座，她喜欢看着白色连衣裙边被风吹起，喜欢看着一路景色像电影一样落到身后，也喜欢那时的阳光。
　　路之遥鬓角的头发被风吹起，她认真地注意着前面的人和后面超上来的车。
　　城东路和南大街的十字路口，红灯，路之遥停了下来。
　　十字路口，前面的斑马线上，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见到两人后转过了自行车头，笑了笑，如阳光。
　　路之遥骑着自行车过去，停在了他旁边。
　　夏天坐在车后座，自行车停下的时候才看到男生。她愣了愣打招呼说：“真巧”
　　苏亦同说：“你好，周夏天。”他笑了笑，如阳光般。
　　夏天说：“我不好”
　　苏亦同愣了愣。
　　夏天说：“苏亦同，连着一周都在这里遇到你，是因为巧吗？”
　　苏亦同说：“是因为我顺路”
　　夏天说：“顺路只是恰巧遇到里的一部分原因”
　　苏亦同问：“那另一部分原因是什么？”
　　夏天说：“还得要时间巧”
　　苏亦同说：“我们下学的时间本来就差不多啊。”
　　路之遥听着两人斗嘴，抿嘴笑了笑。
　　夏天不想再和苏亦同犟嘴下去，她说：“没一周时间就高考了，你们高二的学生不应该很忙吗？”
　　苏亦同疑惑问说：“为什么这么说？”
　　夏天说：“为什么怎么说？”
　　苏亦同说：“为什么高三的学生要高考，高二的学生会很忙？”
　　夏天正要回答，红灯闪到了绿灯，路之遥和苏亦同踩了下脚板骑动了自行车。
　　过了十字路后，夏天回答说：“因为高二就是下一届的高三，学校一定对你们抓很严，一定已经开始向你们介绍各种补习课。”
　　苏亦同说：“所以我应该去上那些补习课？”
　　夏天说：“难道不应该吗？”
　　苏亦同说：“学得不好的学生才去补习。”
　　夏天说：“为了早点学习下一学期知识的学生也会去补习。”
　　苏亦同点了点头说：“有道理。”
　　苏亦同竟然没有反驳她，夏天有些不适应，怔了怔。
　　苏亦同见夏天表情，大笑着骑到了前面。
　　路之遥在前面听着两人斗嘴笑了笑。
　　苏亦同是路之遥的青梅竹马，从幼儿园认识的朋友。夏天是他们共同的朋友，但夏天第一次出现，是在2008年的夏天。

　　2008年，夏天。
　　那是路之遥和苏亦同第一次见到夏天的时间。
　　第一次见到夏天的时候，她从一辆黑色奔驰车上走下来，身上穿着的也是一件白色连衣裙。
　　夏天那年12岁，那是个从女孩到少女的年龄，正在一个修成她独有气质的过程。
　　很文静。在白色油桐花开的季节，小区的柏油路旁，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
　　夏天家是新搬来的住户。
　　夏天家的新家就在路之遥家的隔壁。
　　早一周前隔壁的空别墅就已经有搬家公司的车来过了，但新住户搬来，却在搬家公司来的一周后。
　　初次见到夏天时，路之遥和苏亦同正在玩滑板。
　　他们看着新搬来的一家三口下了车，在夏天转过身的时候，初次眼神交汇。
　　夏天看了看那边脚下踩着滑板的男生女生，在妈妈喊她的时候，移走了视线。
　　路之遥再次见到夏天时，则是和亲妈一起拜访新邻居时。
　　路妈是学跳舞的，无它愿，唯愿路之遥修得一身雅气质。
　　路妈本人很有气质，所以路妈想让路之遥也能像个女孩子，而不是像个假小子。
　　当然路妈没有逼着路之遥练气质。路爸路妈都是民主的人。路妈心里虽然想让路之遥修好文雅气质，但路之遥平日留着短发、和苏亦同玩滑板这类事，她也都放任不管。
　　但民主归民主，隔壁来了个能帮着女儿学习气质的同龄榜样女孩，路妈也是不介意带着路之遥结识一下的。
　　那个夏天路之遥和夏天认识，那个升初中前漫长而又闷热的夏天。后来她们一起上下学。

　　2011年，夏天。
　　路之遥生日前一天。
　　夏天拉着路之遥去舞蹈室练跳舞。
　　夏天在跟着路妈学芭蕾。
　　路妈开了一家舞蹈班教舞蹈课。
　　下午四点，路之遥坐在舞蹈室里的长凳上玩手机。夏天在练下腰。
　　手机企鹅群里，一个一直潜水的人发了条消息，说马化腾女儿生日，转发十个群送黄钻。路之遥看了眼就按了退出，她从手机抬起头，看了看那边练芭蕾的女生。
　　她以前也曾在那里，也曾是那些人里的一个。
　　不过后来她改练了现代舞。
　　下午空气平静，舞蹈室里温度适宜，那边跳舞的女生每个动作都很优雅。
　　旁边长凳上，夏天放着的手机突然亮了下。
　　路之遥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看到邮件图标后显示着“苏大笨”的称呼。
　　那是夏天对苏亦同的别称。
　　看别人信件不是好行为，所以路之遥转过脑袋玩手机，并没有再看夏天的手机。
　　过了会夏天休息走过来的时候，路之遥告诉她手机之前响了声。
　　夏天“哦”了声回应，弯腰拿起手机开了机。
　　路之遥抬头看了眼夏天的表情。
　　夏天右边嘴角抿了下，鼻尖动了动，看完短信前她的眼睛眨了两下。她回那条短信只用了5秒的时间，回信内容不超三个字。
　　因为手机自带键盘按键时发出了三个连串的声音，那说明她在选拼音。另外她按了两下确认键，不排除她选了一个常见词语。
　　她回的应该是一句很常见的话。
　　所以路之遥抬头看了眼夏天后问她:“苏亦同找你有什么事？”
　　夏天说:“没什么事”她说着在路之遥旁边坐下。
　　路之遥说:“我都不知道你们关系这么好”
　　夏天挑眉看了她一眼说:“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路之遥听了愣了愣，她嘴角扬起说:“我不知道的事情有什么？”
　　夏天转身看着路之遥问她说:“你想知道？”
　　路之遥点了点头。
　　夏天说:“但我不想告诉你。”她说完转过身拧开水杯喝水。
　　路之遥说:“周夏天你厉害了啊”她说着伸手挠夏天痒痒。
　　夏天怕痒。
　　她一口水呛住差点喷出去。
　　这不是什么优雅的举止，她咳嗽的声音让舞蹈室里的其他人看了过来，所以夏天的脸很快就变粉红了。
　　夏天瞪了路之遥一眼。
　　路之遥忍着笑。
　　夏天咳嗽舒坦了些后又喝了两口水。
　　路之遥说:“你是不是喜欢苏亦同？”
　　夏天一口水差点喷出去，将将忍住没喷。这次不是因为路之遥挠她，但是因为路之遥说的话。
　　夏天立马反驳说:“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苏大笨？”
　　路之遥说:“你为什么不可能喜欢他？他人难道很差？”
　　夏天说:“人不差的人很多”
　　路之遥说:“但你认识的没有两个”
　　夏天说:“那我也不可能。”她说的很坚决。
　　否定得快而坚决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被说中了事实。所以路之遥认为夏天喜欢苏亦同。
　　夏天看着路之遥说:“是不是你喜欢他？”
　　路之遥说:“不是”
　　夏天说:“你喜欢他。”她用的是肯定句。
　　路之遥说:“不是”她加重了反对的语气，她说:“他像个朋友。”
　　夏天说:“他本来就是个朋友”
　　路之遥说:“是”
　　然后夏天说:“男朋友。”她侧着头看着路之遥 ，眼里带着奇怪的笑意。
　　路之遥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说:“是好朋友。”
　　夏天笑了笑，说:“他可能不止想做朋友。”
　　路之遥说:“他可能不止想和你做朋友。最近我们下学经常遇到他等你。”
　　夏天听了喊了声说:“路之遥！他怎么就是在等我了？！”她好像有些生气了。
　　路之遥说:“他为什么不是在等你？毕竟你很好看，符合他一贯的喜欢。”
　　“你！…”夏天说。她没有说完。她瞪着眼看着路之遥，看了好一会，然后赌气转过了身。
　　夏天说：“他不可能是在等我。”她说的很肯定，然后她又说：“你今天怎么一直在讨论苏大笨，你是不是想念春天了？”
　　路之遥说：“没有。”她否认的很快，几乎就在夏天问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就脱口否定。
　　所以夏天笑了，嘴角噙着奇怪的笑。
　　夏天说：“你就是。”
　　这次路之遥的脸变得有些粉红了，耳朵根红得能看见。
　　如果你十五岁的时候想的只是考上一个好高中然后考一个好大学，那你的十五岁一定过得很平淡。
　　十五岁是一个懵懂的年龄，学校里各个领导老师喊着禁止早恋，但私底下还是有人‘违禁’。
　　路之遥正在这个懵懂的年龄，她正在认识青春。
　　那边老师拍手说休息结束。夏天放下水杯起身走了过去。
　　晚八点，路之遥按响了夏天家的门铃。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夏天说让她这个时间找她。
　　门是夏天开的。
　　路之遥抬头看到了微笑着的夏天，还有站在她身后不远看向门口的夏天妈妈。
　　夏天看起来是跑过来开的门。
　　夏天妈妈见到是路之遥，礼貌而友好地笑了笑。
　　路之遥进了门，说：“阿姨好。”
　　夏天说：“我等你好久了，你跟我来。”她拉着路之遥上了楼，进了她的房间。
　　路之遥在床沿坐下的时候，夏天取了一本笔记本过来。
　　笔记本是新的，崭新的，但中间有几页已经有些旧了。
　　路之遥一边接过来一边问说：“这是什么？”她打开了笔记本，看到了里面同学写的留言簿。
　　路之遥说：“你怎么也写同学录？”
　　最近很多人在找别的同学写留言簿。
　　夏天微微皱着眉看着路之遥问说：“我不可以写吗？”
　　路之遥说：“没有”
　　夏天说:“我想记录下我们的现在。时间会让人们忘却他们的过去，但留言簿会让以后的我们想起我们的曾经。”
　　路之遥翻看着夏天的同学录，上面已经有很多人写了留言。班里最皮的学生愿望写着:世界和平。班里学习最好的学生愿望写着:做个好人。
　　夏天说:“留言簿记录了我们现在的想法。或许明天的我，十年之后的我，会觉得现在的我很幼稚，但现在的我感觉我就是这样，就是写下来的这样。这才是青春，这些事是青春里发生的事。”
　　路之遥翻看了两页，听夏天说完说:“你真成熟。那周姐姐，你准备让我写在哪一页？”
　　夏天的确比路之遥大几个月，但路之遥平时称呼夏天只说夏天。所以当路之遥说“周姐姐”这个称呼时，夏天就知道路之遥在调侃她。
　　夏天皱眉哼了声，然后把留言簿翻到前面第二页，说:“这里。”这是她留给路之遥的空页。
　　留言簿里，写在越前的人说明这个人在留言簿主人心里的位置越重。
　　所以路之遥翻出第一页问夏天说:“这一页你留给谁？”
　　夏天说：“你想知道？”
　　路之遥说：“嗯”
　　夏天说：“但我不想说。”
　　路之遥摆了个无奈的表情，没办法，夏天就是这么任性。
　　夏天起身走去阳台，推开门扶着栏杆抬头看了眼，转身双手后撑着栏杆，对屋里的路之遥说：“你说，天上那么多星星，有没有一颗属于你？……又有没有一颗，属于我？”
　　路之遥放下同学录，抬头看着阳台上看着她的夏天。
　　屋里的白炽光透过玻璃射到阳台上，一些投射在了夏天身上。夏天的白色连衣裙，一部分照在灯光下，一部分藏在夜光中。暗与亮模糊的交汇，真实与梦幻。
　　路之遥愣了一秒，然后回答说：“不知道。”
　　接着她又问：“天上星星那么多，你想要哪一颗？”
　　“我，”夏天转过身抬头看天，她说：“想要属于我的那一颗。”
　　……
　　手机突然振动响了两声，路之遥回神，见苏亦同发过来了消息。
　　路之遥看了眼愣住。
　　苏亦同说：“夏天快放假了，她今年放假要回国，但具体哪天还不清楚。”
　　路之遥怔了怔，她有四年没见过夏天了，不知道当年那个白色连衣裙的女生，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