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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快要过年了。
离春节还有一个星期,亚当研究所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回家过年去了。
研究所里越发安静,到了腊月二十八日安欣说要回家守岁,也离开了研究所。
夜晚的时候,雪又下了起来。她打开电视机看到每个频道都播放春节联欢晚会,看了一会儿相声就累了,于是按灭了遥控器。这时候外面传来走路的声音,手推着轮椅拐了个弯。
提托在耳边道:“小嘉,是林维轩和翟志安过来了。”
车轮停止在窗台前,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她还是伸出了手扭开了保险栓,喊了句:“请进”。果然是林维轩和翟志安走了进来。两个人都不是空手来着。林维轩拎着几包新鲜的水果,翟志安拎着几盒高档补品。
轻车熟路地放下之后,林维轩向她介绍:“这是翟志安。”
“我们见过面了。”她皮笑肉不笑:“谢谢你们今晚来看我。”
“最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还需不需要上医院去看看?”翟志安磕磕巴巴和她搭话,她扫了这个男人一眼:“还不错,我又没其他的毛病。”
这下气氛就尴尬了,还是林维轩打破了沉默:“翟志安他在德国留过学,德语口语不错。你可以和他交流一下学习的经验。”
因为敲定了去德国的柏林艺术大学留学,所以她最近正在学习德语。听到这话,谢小嘉既没点头也没拒绝,芊芊十指沿着红茶杯的杯身转了转,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个冷笑。
翟志安又开了口:“谢小姐……那个,你打算在德国待几年?”
她没好气道:“不会让你们付我一辈子的留学费用。”
“……我不是那个意思……留学毕竟是一件大事对吧,你父母肯定也想为你好。所以吧……”翟志安越说越离谱,她是看出来了——这个人就是个书呆子,什么心事都摆在了脸上。此时此刻他在嫌弃她“出国留学”的费用太高呢!
但她明明记得留学的费用是林维轩和顾佐楠承担的。
“翟先生,请我出国留学的钱里面你出了多少?”
翟志安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先是说:“没,没多少……”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翟志安才换了副口气:“嗨,其实是我爷爷他说不出一点不够意思,非要承担你20%的生活费……”接下来的话被林维轩给打断了:“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这部分钱我不需要。”她冷冷道:“我是油画九级,颜料九级,素描八级,国画九级,书法九级,围棋业余六段。任意一样技能拿出来我都能养得活自己,你这点钱还是拿去孝敬你爷爷吧!”
“谢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翟志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两位请走吧。我要休息了。”她开始赶人,没想到事到如今居然还有人怀疑她用残疾来讹诈钱财,却不想想残疾这件事对自己造成了多大的痛苦,撑过这段时间实在太不容易了。多少次,她都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
翟志安先走的,林维轩还留了下来:“小嘉,别生气。”
“我没生气。”她推动着轮椅背过身去:“林先生,像我现在这样靠着你们的怜悯过日子,被人看不起是正常的。”顿了顿,她想到了什么:“听说翟志安是你们公司网络安全部门的新任主管,是不是?”
“是,怎么了?”
“有些话本不该我说……不过我还是要说。这个人不可靠,把钱财看得太重,觉得世界以自己的感受为中心。像你们这么大的公司雇佣这么一个不老实的人工作……早晚会出现问题的。”
林维轩静默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了。”最后走的时候,林维轩让她“好好休息。”她没什么表示,送走林维轩插上保险栓之后就关了灯睡觉。
“这个翟志安太过分了,明明是他的过错导致了你的残疾。结果说话的语气像是施舍一般。”提托还在忿忿不平。
“这就是施舍,你当是什么?”她淡淡地讽刺道:“提托,我们的世界没有那么美好,对于弱小残疾的人,一部分人给予他们的是同情和怜悯,另一部分人表面上做着好事,实际上就是拿一种高高在上施舍的态度在看着他们:看,这是我赐予你们的,吃吧,你们都是卑微的蝼蚁。”顿了顿,她说道:“我的目的是不要变为那种只靠施舍活着的人。”
“你一定会的。”提托说道:“毕竟你那么坚强,什么困难都难不倒你……”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翟志安?”提托问他:“还拿他的钱吗?”
“不拿。”心理憋着一股气,想到刚才翟志安说“钱”这个字的时候,那一股肉疼加鄙夷的表情就令她觉得恶心。不禁咳嗽了两声,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拿过陶瓷杯喝了一口水才平复下来心情:“我就是死也不要拿这种人的钱。”
“小嘉……别生气。”
但是晚了,她忽然脱手扔了瓷杯,顿时“哗啦啦”的一片狼藉,瓷杯的碎片迸溅得到处都是。等到屋子里安静下来,木制的地板上一片褐色的湿漉漉,屋子里充斥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谢小嘉用手撑住床沿,她想在这无人的夜里哭一回。但是怎么都哭不出来。她后悔了,当初不该签字原谅他们的,就该让他们坐牢……因为别人根本没有把她的痛苦当一回事,甚至把残疾当做可以用金钱弥补的东西!
“小嘉,别气坏了身子。你放心好了……”提托的语气冷了下来:“这个翟志安会有报应的。任何伤害你的人都会有报应的。”
“报应?”老天如果有报应——为什么坏人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于是摇了摇头:“提托,你不用这样安慰我。”
“不,他一定会有报应的。小嘉,这是你活着的未来,这个世界上会有属于你的因果循环。”提托严肃地告诉她:“尤其是翟志安,他很快就会倒霉了。”
但她不相信,见鬼的世界线,见鬼的未来——难道在这个未来里谢小嘉就该双腿残疾地活着吗?如果这样的话,这算是比上一辈子还要残酷一点的未来。
那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导致了今天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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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除夕,翌日安欣就过来上班了。
她的房间里一地都是碎瓷片,安欣大吃一惊问她:“怎么了?”
她就借口不小心摔了杯子,安欣也没在意,先打扫干净屋子再去下饺子。饺子的皮又厚又韧,馅是白菜猪肉的,蘸料是老陈醋加葱末,汤是鲜美的羊肉汤。吃起来味道还算合胃口,她吃了整整一碗。觉得从心里到胃里都暖和了不少。
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和奶奶也曾围着火炉涮羊肉。但是现在,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你又在一个人发呆了,想起了什么?”提托的视野也就是她的视野,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注视着远方太久了。
“想起了小时候我和奶奶住在一起,那时候奶奶做的羊肉汤是全村最美味的。”她托腮思忖着:“后来长大了,出了村子就再也没喝过那么好喝的汤了。我以为是别人做的不如奶奶的好喝,其实呢……”
提托问道:“其实什么?”
“其实是因为做汤的人是我奶奶,我爱奶奶,奶奶也爱我。”她笑了笑:“像这样过年的早上,奶奶都会塞一个大红包给我。里面的钱不多,但够我吃一个月的糖果了。到了城里以后就再也没有人送过我红包。不过我高中的时候会在网上卖厚涂赚钱,还获得了不少省内外的绘画大奖,所以想吃糖果……就不需要奶奶的红包了。”
越说越怀念,她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很贪吃?”
“小嘉,那我送你个礼物吧。”
她以为它在开玩笑,提托只是外星人的一缕魂,身体都被摧毁了。现在只能依靠着她和小白玉石头生存,谈什么给她礼物呢?不过还是问了句:“什么礼物呢?是不是要带我去异时空里转一转?还是带我去看看奶奶?”
“不是,我打开不了时间隧道。”提托说的很认真:“是另一件礼物,绝对会让你开心的。”
“到底是什么?”她快忍不住好奇心了。
这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扰了平静,她听到了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侧身从阳台上望下去,只见下面经过几个奔跑的人,他们所去的方向是研究所大厅。
“怎么了?”安欣走了过来。
“不知道。”
话音刚落,一辆救护车从楼下经过。接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和医生匆匆忙忙下来。安欣说了一句:“小嘉,你自己穿一下外套吧。我下楼去看看。”于是她目送着安欣离去。转动轮椅到了阳台,又看到安欣跑到了救护车的旁边。
这时候担架从大楼里担出来一个人,太远了看不清这是谁——但安欣忽然扑了上去。几个护士把安欣从这个人的身上架开。但安欣哭的撕心裂肺的,隔着这么远她都能听到安欣的哭声。
救护车关上门之后扬长而去,一从警察和保安奔了过来。安欣几乎哭倒在地上——
“志安!!”
谢小嘉忽然觉得事情不妙,她拿起了安欣的手机刚想要拨打林维轩的号码。却反应过来了什么。明明没有人的屋子,声音提高了几十个分贝:“提托?!”没有人回答又喊了一句:“提托?!”
“我在,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你做了什么?!”她的心忽然如坠冰窟。
“我把翟志安杀死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提托告诉她:“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小嘉,祝你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011 断层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