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者绸缪》虞结香

7、条件

　　那小孩第一次出现在徐山海的眼前，是他带着手下们去小孩家里追债。
　　那时候徐山海虽然已经收了一帮弟兄，小有威名，但在常西区，他不是最大的主。
　　小孩的父亲好赌，欠一屁股高利贷。手指已经断掉了三根，一条腿也已经被打瘸了。不但好赌，而且吸毒，走投无路了，那个男人跪在徐山海面前，涕泪横流，“求求你再宽限我几天，我马上就能翻本了！”
　　虽然瘦骨嶙峋，但那个小孩长得实在好看，徐山海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他是你儿子吗？”徐山海朝墙脚的小孩扬了扬下巴。
　　跪在地上的男人回头望了望自己的孩子，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最大的本钱，他用膝盖往前跪行，抱住徐山海大腿，“大哥！只要你喜欢！这孩子我卖给你了！”
　　站在墙角的孩子，原来是十分冷漠地，将见怪不怪的这一切熟视无睹，但是当男人说出“卖给你”这三个字时，小小的拳头猛地攥紧，身上每条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他眼睛里迸出恨意，如果当时他不是六岁，而是十六岁，估计他会杀掉那个说只要别人喜欢就可以买走自己孩子的父亲。
　　这样的人渣也配得上“父亲”两个字？
　　徐山海一脚踹开了地上的男人。
　　“你比我还人渣。”徐山海甘拜下风。
　　“你过来——”徐山海对着小孩招了招手。
　　小孩不动。地上的男人爬起来，强行拖过小孩来，还按着小孩的头，想压他下跪。
　　小孩倔强，不肯就范。男人扬手就要打他，这时小孩被徐山海拉到自己这边，男人立刻收回动作，扑通一下自己又跪下来，“大哥！求你！”
　　徐山海不理她，只管问小孩，“你有名字吗？”
　　小孩沉默，男人插嘴，“我儿子叫无黎。早晨、黎明，那个‘黎’字。”
　　“无黎……那不就是没有黎明之意吗？”徐山海捏住无黎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正视自己，“你的名字，谁为你取的？”
　　“妈妈。”无黎感到疼痛，但他眼里没有恐惧，只有冷漠与厌恨。他妈妈还在世的时候，就常抱着无黎流泪，后悔带他来到人世，接受与她一样——天空永远不会明亮，黎明永远不会来的人生。
　　而徐山海想，真有意思，如果条件允许，他会把我们这一屋子的人都杀了吧。
　　“你妈妈呢？”徐山海松开手。
　　徐山海一松手，无黎立刻又把头偏到一侧，他不想看任何人。
　　“你妈妈呢？”徐山海又问了一遍。
　　六岁的无黎，在提到自己母亲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流出眼泪，那个时候，他才六岁，已经见过太多黑暗，和六十岁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他的妈妈，前不久已经自杀。被另一拨放高利贷的人逼债，脚边跪着的男人说，“只要你们喜欢，我把她卖给你们。漂亮的女人特别能赚钱。只要你们放过我！”
　　母亲气极，用剪刀去剪自己的脖子，大动脉破裂，血如喷泉。
　　待徐山海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伸手替无黎擦去了眼泪。这孩子触碰到他内心还仅存的一丝柔软。
　　他心软了。
　　“他要把你卖给我，你愿意不愿意？”徐山海问。
　　无黎摇头。
　　“那我现在要杀了他，你愿意不愿意？”
　　无黎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徐山海，“如果你杀了他……那，他的债务谁来还？”
　　“你呗。”徐山海不厚道地笑了，“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到时候你还是得跟着我，替我卖命，用以偿还。”
　　那个男人吓得发抖，嘴里叨叨着“别杀我别杀我……”
　　无黎看看徐山海，又看看那个男人，眼睛坚定起来，“他欠你多少钱？”
　　徐山海笑了。他旁边那些个打手也哄笑起来，其中一个打手说道，“什么叫高利贷，你个小孩子懂不懂？我们的钱利滚利，按天算的！”
　　“截止今天。”徐山海笑着伸出五指，“五百万。”
　　那个时候的五百万几乎是现在的五千万。
　　但那时无黎还不太明白货币单位的概念，他只是为了问，“那你觉得我值五百万吗？”
　　徐山海收回笑意，“我把你养大还需要一笔费用呢！”
　　“但只要我还清了五百万的债务和期间所有的费用，你就会放我走是不是？”
　　众人都笑了起来，还是那个打手说道，“小屁孩，钱是按天算的！”
　　“无妨。”徐山海此刻做了个决心，自己心思不在女人身上，此生是不会有子了，这个孩子长得好看，秉性又与自己相似，可以调教，“翅膀硬了，自然天高任鸟飞。”
　　无黎大概听出他的意思，于是他点头，“那好。”
　　“只不过——跟你走之前，我有一个条件。”
　　“呦，这孩子还有条件呢！”边上的人觉得好笑。
　　徐山海却非常上心，问无黎是什么条件。
　　无黎缓缓地笑了，“你帮我，让我亲手杀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