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将军（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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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将军过了三天才恢复意识，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渴。”
等席越拿了水过来喂她喝了，正要问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适，小将军捂着肚子就盯着他，剩下的力气只够说一个字，“饿。”
这下不用等席越答，门口就钻出来个梳着小揪揪的脑袋，谢留举着个玉米窝窝朝小将军笑得格外灿烂，“小将军，我娘马上就给你送粥来了。”
见小将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窝窝，要不是身上真的动不了，再加席越还在一边死死地盯着，真是下一瞬就要直接扑过来。
他赶紧拍了拍屁股，一溜小跑着走了，留下的声音含糊不清，“我去催催我娘。”
崔娘子来得很快，见到小将军时面无表情，手里端着的粥碗却是温热的，但她就偏偏不给席越喂也不递给小将军，自己一勺一勺的，险险在整碗粥凉透之前给小将军喂完了，吃得小将军眼泪花花的。
她平时一顿要吃三个番薯两碗粥的，这都饿了三天了。
于是，在崔娘子虎着脸问她知错否时，小将军的头点得和拨浪鼓似的，连接下来被困在床上养伤的几天，都乖得和小鹌鹑似的，就为了能每天吃口饱饭。
逗得席越连憋笑都憋不住，被她喜得恨不得把人拢在怀里抱着。
可战事在即，这样的光阴毕竟不长。
小将军的伤口刚结了浅浅的疤，鞑靼人的大军就已离城门只有十里之遥，一干忙得焦头烂额的将军们终于顶不住来找了小将军。
该准备的他们已经准备了，该如何打，心底也早就有了底，只是不见见小将军，他们这心底就怕得很。
当年领着他们来这里的萧家人，现在也只剩小将军了。
“这可不是，我来的路上都一路在笑他们来着，小时候将小将军当个宝，这长大了，小将军就还成军魂了，打个战，少啥都不能少小将军。”
接了魏将军的棒，最近最爱起哄唠嗑的沈副将开口就把一众上司奚落了遍，引得一个个老持沉重的将军们接连地推搡着他的脑袋。
“感情你不是！瞧瞧，桌上那个山芋，是谁捂着过来的？”
“就是，一天十句屁话，八句离不开小将军。”
“当年小将军小时候，沈成启你还想把小将军抱回家当女儿养，结果被奏了十军棍的事是忘到谁的后脑勺去了啊？”
……
一众将军们插科打诨，听得床榻上的小将军笑得眉眼弯弯的。
然后笑过之后，她还是细细问了各处的派兵情况，在一众将军向她领了军令状之后，轻飘飘地就来了句，“明日我带兵出城。”
其乐融融的氛围瞬间凝滞。
小将军谁也不看，只盯着眼前的衾被，“各位都是我的叔伯，自小看我长大，但这是我阿爹和阿兄守下的边城，最后一战，我必须替他们走完。”
他们至死都没有闭上眼，她必须亲自帮他们阖上。
“这……”
将军们面面相觑，却也都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小将军，齐齐将目光转向席越。
跛脚的军师坐在床边，伸手就能碰到小将军的距离，甚至他刚才伸过去帮小将军调整靠枕的手都还未收回，就那样放在靠枕上。
小将军不看他，是打定了主意不改的。
“戍戎城的妇孺先撤吧，就今日。”
似乎好久好久的凝滞后，还是席越先开口，他转过头来，深得发黑的目光安定地看着各位将军，“上次交战时，小将军斩了鞑靼的革洛奇，他们这次来，难免抱着报复的念头，为防万一，先将妇孺全部撤走。”
一众将军再次面面相觑，忍不住都有些脸热，尴尬地咳了几声。
不是他们没有过这个顾虑，而真是家里的母老虎……就是想晚上睡个好觉，回家能有口热饭，他们也不敢不听家里的那位的话呀。
将军们再看一看床上说一不二的小将军，难得觉得自己和军师有了共同语言。
男人么，在外要挺得住腰杆，在家……咳咳，还是该有些风度的。
“切，”地图炮一样的沈副将又开了口，“有啥不好意思的，不就是家里那位不肯走吗？我家那个也是，我说了让她走，非说我是在外面有了相好，胆肥了敢抛弃糟糠之妻，差点没把老子整个耳朵揪下来。”
“这娘们，也不动脑子想想，老子每天累得和死狗一样，肚脐下那点存粮，不都缴在她的粮仓里了……”
他还没开完的黄腔被一众将军齐心协力的咳声打断。
刚才还装蘑菇沉默的小将军疑惑地“噫”了声，关切地看向沈副将，“你家里没存粮了吗？上次十天的口粮没发到？”
一屋子鸦雀无声。
要说起来，这些将军们还是将小将军当半个女儿看的，至少……不会当着她的面大喇喇地说闺房里那点事。
主要是，之前有小将军的阿爹阿兄揍他们，现在有个笑得和煦的军师在旁边盯着，他们不敢。
席越把桌上的烤山芋给她塞手里，混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和他们说，是让他们带着小将军先撤，这边要守城又要迎敌，没有兵力可以派出去，小将军就先拜托他们了。”
不等小将军反对，他就直接把剥好的山芋堵在了她嘴里，“你今天走，今晚回来，正好赶得上。”
而且只有这样，那些被小将军细心保护着，一次次从危险中救回来的妇孺，才会走得心甘情愿，才会走得士气昂扬。
不怕千难万险，不怕前路迷茫。
因为他们保护的，是他们的信仰。
小将军在心底估算了下时间，觉得完全赶得及一个来回，于是点头，专心吃。先吃饱，等会也睡饱，然后准备迎战。
这是她从她爹身上学来的最有用的东西，心有旁骛总是难得始终，唯有专一才能克敌制胜。
席越用手点了下桌案上的舆图，“那么，如今仅剩的一个问题就是，撤出去的妇孺该怎么走？”
戍戎数十年来只准进，不准退。
而且，就算出了戍戎，妇孺们该往哪里走？
“往哪里走倒是不用担忧，萧大将军早就想过这个，早些就将麾下的张副将派出去了，他就守在戍戎西南的幽州城，往那走，他肯定能接。”
“是，想不到张远那小子油嘴滑舌每个正行的，如今居然能升到一州大都督的位置，届时只要他瞒下来，说是流民即可。”
将军们一个接着一个点头，“当年那小子也还在我麾下待过，上阵拼杀也是绝不手软的，就是心心念念想着找媳妇。”
“那就往西南，去幽州。”
席越在地图上点了点两地之间不过一个手指的距离，“那出城……”
小将军啃完一整个烤山芋，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碎屑，“我带他们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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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侍卫长急冲冲地进了门，草草地行了个礼就站直身体，“属下听闻，戍戎城中有了异动，半个时辰前才通报说箫将军出了城门，去探查十里外的敌军了，可两刻前，就有大批妇孺出城，说是为箫将军去燕岐山采药。”
翻过岐山，遥遥就能望见幽州的城池了。
徐啸林低低地“恩”了声，手下作画的笔未停，纵是笔墨单薄劣质，也能看出他画像上，那盔甲着身的人是谁。
侍卫长的心更是焦躁，忍不住就提了音量，“属下还收到来报，那在半刻前出城门去燕岐山的妇孺中，有一蒙面少年就是箫将军的身量。”
“属下怕就是箫将军借机出逃，幽州大都督张远，当年可是萧大将军麾下出去的人。”
“吧嗒”一声，徐啸林搁了笔，抬头认真地看向这位跟了自己七八年的侍卫统领，他们一路从潦倒走到如今，同过多少苦，他就准备以后共多少甘。但如今，这个念头怕是不行了。
人心太会变了，七八年的忠心，也被荣华富贵迷了眼。
还没给他多少甘呢，就敢一个接着一个地帮他做决定了。
“廖五啊，”徐啸林靠在椅子上，叹着气叫侍卫长快要模糊的名字，“我记得当年你不过是廖家一个庶子，连个名字都无，差点就饿死在后院里，是本殿一步步将你拉到了如今的位置的。”
“可你呢，可你是如何报答我的？”
徐啸林拿起桌上的一封信，直接摔到了他脸上，“你居然勾结鞑靼人，令他们在战中直夺箫安平的性命？你明知她于本殿的重要，却敢如此下令！”
廖五看了眼那封信，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随即立即正色，恭敬地俯首，“正是知道箫将军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属下才出此下策，陛下已明示帝位非殿下莫属，主要殿下能平了戍戎的战乱，能废了萧家军。”
“殿下，”廖五低头，“天下女子，在未来尽让殿下于予于求，殿下何必非急着一个不放，”他咬了咬牙，“何况，箫将军已有未婚夫，她丝毫未将殿下……”
他未出口的话被死死地扼在了喉咙里。
徐啸林蹲在他面前，洁白如玉的手泛起青白色，一点点在收紧，夺走他的生命，“本殿之事，容不得你置喙，更容不得你擅自下令！”
他松开手时，满眼尽是血红，而瞪大着眼的廖五“咚”地一声砸在地上，再无声息。
徐啸林掏出手绢沾了茶盏里的温水细细地擦拭着手指，朝进来收尸的人沉声吩咐，“让人盯牢去探敌的那队人，去了燕岐山的那群，知会张远一声，来几个，便杀几个，坑挖深些，准备好埋人。”
他回到桌案前，俯身用擦净的手细细地摩挲着画像上小将军的脸庞，一下一下，温柔得像是情人间的蜜语，“你这般爱这里，我不信你会离开，别想骗我。”
说着还低笑了两声，“安平，我了解你，别想骗我。”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将军（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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