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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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早不晚，在这个盛产夜猫子的年代里，年轻人绝不可能这么早就睡了，可是对面迟迟不接电话，萧文理的手指不停扣在方向盘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和手机系统提示音合为一体，融进了灯火照不亮的夜色里，散发着一种冷冰冰的孤独，正当他不耐烦的想要挂断时，电话接通了。
“喂？”
“谁——啊——？”电话对面的人拖着长腔，声音懒洋洋的，细听之下还打了一个隐藏在哈欠里，颇为不动声色的嗝。
萧文理闻声皱了皱眉，将手机拿开了一点，确认号码无误后才又贴了回去，对面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嚷嚷道：“谁啊，晚上打电话又不出声，扰民还是骚扰呢这是，喂？喂喂？”
“李宇，我是萧文理，好久不见了，最近怎么样？”
对面李宇的抱怨立马收声，迟疑片刻后迅速反应了过来，生吞活剥的将他那连环嗝给咽了回去，态度转变之快，前后反差之大，让人以为他找着了自己失散许久的亲妈：“哎哟......我的天，萧文理？！”与此同时，电话那边响起了一个女声，不住问道‘谁啊？’‘老李你碗还没洗，打什么电话’。
萧文理这股扑面而来的‘家室气息’糊了满脸，又想起了自己未卜的前路，撇嘴笑了笑：“老李......李宇你是在忙吗？那我等会儿再打过来。”
“没没没，不忙不忙，洗个碗而已，你等等啊，我换个安静点的地方。”说完，他那头应该是捂住了话筒，对自己妻子说了些什么，然后转移去了书房一类的地方，再开口时明显安静了很多，“哎哟我的天啊，我早看群上说你回来了，他们都炸锅了你知道吧，你现在在哪里啊，刚回来应该挺忙的吧，赶明儿有空咱们出来聚聚啊。”
李宇说话时仿佛一台热情洋溢的连珠炮，把萧文理轰炸的只能说‘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唉，咱们这一晃，十年就过去了，大家一变一个样，我还记得上学那会儿就有人到处传小道消息，你知道吧。”
“知道什么？”
“说你是从外省转来的二代啊！你没觉得当时有人明里暗里过来找你啊。”李宇愤愤的一拍腿，也不知道是在哀怒些什么，“那会儿我还当是开玩笑的呢，谁知道你真就成了个大老板了，要不说说国外的感觉怎么样？在外面有没有不想回来。”
“那倒没有。”萧文理对笑了笑，“待久了之后我觉得高中大食堂的面和饺子都挺好吃的。”
当初A市实高的面和饺子又称‘面糊’和‘实心货’，轻而易举的让李宇想起了当初被高中食堂支配的恐惧，他一抖，哆哆嗦嗦的说道：“大老板你还记得这玩意儿啊，我巴望着它们这辈子别出现在我面前呢。”
萧文理对‘大老板’这个词过敏，感觉像是提早秃了头，肚子也鼓了起来，整天拿着一个大皮夹装满了成捆的现金，于是咳了咳，“别说我了，你不也是吗，我还想着我这回突然给你打了个电话，得自己一个人说多久你才愿意跟我说一句话。”
李宇的笑声从手机里传来，微微有一些失真，磨得沙沙的，平白添了一点岁月感，说道：“人吗，都十年了。”李宇咋了咋舌，“总会变的。”
萧文理经林奕这么一下，对‘变’这个字也过敏，于是决定直接切入主题：“这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同学吗，互相帮助，互相帮助。”
“那我就直接问了，高中......不，高中我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哎呦那可多了，你想问哪件啊。”
萧文理顿了顿：“和林奕有关的。”
话音刚落，萧文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就察觉到李宇的呼吸一滞，于是状若漫不经心的追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借着萧文理的追问，李宇也手忙脚乱的收拾起了自己先前洒了一地的尴尬，笑道：“没什么大事，没什么大事，都是些没成年的半大孩子，能有什么事。”
萧文理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对那句‘没成年的半大孩子’心生厌恶，表情不由自主的冷了一点，不过语气还是轻松的：“不是什么大事，就说一说吗。”
李宇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问这些做什么。”
“这还要问？”萧文理拿着手机看了看林奕他家，眼神温柔了几分，“十年前你们不就该清楚了吗？”
电话那头的李宇沉默了下来，萧文理也不追问，两人就着电话里‘滋滋’的电流音僵持了好一阵，李宇才再度开口道：“当初......你们两的事情......大家后来其实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嗯。”
“李启乐......”李宇说这个名字时，似乎打了一个寒颤，“李启乐他们那群人什么德行你也知道，对林奕更是......然后闹得有点大，对林奕造成了一点影响，这么些年谁也联系不上他，同学会他也从来没有参加过。”
李宇的话遮遮掩掩，每一个停顿都透露着一点意味深长，萧文理轻笑了一声，问道：“李启乐做了什么？”
察觉到萧文理话音里的怒意，李宇瞬间怂了：“不不不，其实也没做什么，都是孩子，萧哥你也知道的，半大孩子开起玩笑来不知轻重，不过都这么多年了，大家也懂事了，大概也都知道自己错了。就是......那词儿怎么说的......”李宇硬着头皮补充，“年少轻狂。”
年少轻狂？在年少轻狂这个词的掩护下，当众跟喜欢的女孩子告白，气歪了教导主任的鼻子是一个玩笑，把另一个看不惯的‘怪胎’逼得生死不能，依旧是一个玩笑。谁知道是哪一种呢？
听出了他话里的惧意，横竖也得到了与自己的猜测相差不大的答案，萧文理也不打算再逼李宇，但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怕他们？”
李宇苦笑了一声，那苦像是经年累月的沉淀，毫无回甘的苦丁。萧文理听见他在苦笑的余韵里轻声问道：“萧哥你是回来找林奕的吗？”
萧文理没有答话，李宇立马知道自己僭越了，于是又问：“那他......过得还好吗？”
萧文理想起林奕的微博与风评，又想起了自己先前所见的，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话里的刻意与不经意相伴而来，像是两条游进空气里的水蛇，正冷冰冰的看着李宇，朝他一下又一下的吐着信子。
萧文理客套了几句，正要挂电话时被李宇磕磕绊绊的叫住了：“等，等一下！”
“你要是见到了林奕的话......能不能帮我说一声......”
萧文理停下了挂电话的动作，眼神晦暗不明，轻轻‘嗯？’了一声。
“算了......算了没事......”
萧文理扯了扯嘴角，挂掉了电话。
他心中的想法已经得到了证实，只有到了什么程度这一点依旧能够让他困扰，不过这急不得，和与林奕重归于好这件事一样，得慢慢来，只要对象是林奕，他似乎就有无穷尽的耐心，在国外时就一直有人打趣他，说他这是‘男人的初恋直到坟墓为止’，他非但没觉得冒犯，反而觉得别人说的挺对的。
萧文理放下手机前最后一次刷了刷林奕的微博，确定没有任何新动态，私信也没有任何回复后，终于开车离开了。
林奕几乎是逃回家的，锁上门的那一刹那他才意识到自己抖成了怎么一副熊样，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哭出来了，结果一抹才发现那是成群结队的冷汗在他浑身形成的膜。
他在客厅里像是一根竹竿一样站了许久后才冷静下来，匆匆冲了一个澡，摇摇晃晃的回了卧室，看上去想故作出一副和平日无异的吊儿郎当，实际效果却相当的缺胳膊少腿，并且卧室里与众不同的‘狼藉’也显然不给他面子——小沙发下的缝隙里钻进了几件灵活的衣物，一把长柄雨伞光棍的横插其中，耀武扬威的露出一半伞柄当作陷阱，特意实施了一回报复，将把他遗忘至此的林奕绊了一个大跟头，好在地上衣物书本众多，没让林奕摔出什么毛病。
林奕摔在一堆衣服里，爬起来时觉得有什么东西抵着了，于是摸摸索索扒出来一看，竟然是白天里被他扔出去的药瓶。这像是某种奇异的暗示，林奕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发现难度系数颇高后干脆又扔掉了药瓶子，转而爬上了床。
惊惧过后，困意汹涌而来，经由萧文理刺激后回想起的过去却在他脑海里占地为王，逡巡不去。
那并不是什么开心的回忆，笑意从他的脸上开始退散，到最后他的眼睛里也是冰凉一片，就和叶明朗想的一样，那是一个泡在时光长河里，充满死气的林奕。
“萧文理后来和我成为了同桌......之后呢......”林奕的记忆时好时坏，过去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毫无规则的穿插，理不出一点头绪，只有盛夏的气息顺着血液流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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