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谎百局》罗莎蒙德

48、chapter 7 风月（4）

　　“……就这样，他在把我气晕过去后，施舍了一条毯子。”她愤愤不平的说完，霍月华自问不欠顾溪白什么。

　　“警察的工作是怀疑，你知道律师的工作是什么？”
　　梁少悠语气如有若无，他嘴角微翘，仿佛在逗她。

　　“你又想说什么呢，大律师？”
　　霍月华好笑，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又在绕弯子。

　　“相信。
　　律师必须相信当事人是无罪。
　　我相信顾溪白和叶国森的案子无关。”
　　梁少悠眼眸灼灼，肯定语气。

　　“梁大律师，给一个理由。
　　为什么要帮一个把我气晕过去的人？”
　　她双手环抱，挑眉问道。

　　“霍医生，你究竟想保护你自己还是病患，看在……”
　　他苦思冥想一下，诡辩道：
　　“毯子的份上，你帮顾溪白一次？”

　　“毯子？”
　　她沉默半响，有些不屑问道：
　　“勉强、施舍的一条毯子？”

　　“那你勉为其难，施舍的心情，做一次时间证人。”
　　他无奈摊手，和女人讲道理太麻烦，还不如顺从她的意愿。

　　忍了半响，她忽然笑了，这个理由亏他想得出来。
　　看在那条毯子的份上，霍月华决定做一次好人。

　　在梁少悠软磨硬泡之下，霍月华勉强去警局做顾溪白的时间证人。

　　“……所以。
　　上个礼拜五，我一直和顾sir在一起，他直到傍晚六点，才离开……”
　　她那天感冒晕乎乎，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那里记得顾溪白什么时候走。
　　霍月华撇了一眼那份报纸，叶国森遭受枪击是下午3点，这个谎言足够顾溪白被排除嫌疑，她说下第一个谎言。

　　“你怎么确定，时间是晚上6点？”做笔录的警察逻辑紧密。

　　霍月华望了一眼身边的梁少悠，代表律师在场警察的问话显得无足轻重，有什么问题梁少悠会帮她制止。
　　他微微点头，她才缓缓说着：
　　“因为，那天刚好下雨，6点钟，雨停了。”

　　“霍医生，一般心理治疗只需要3个小时。
　　上个礼拜五，顾溪白在你家停留足足8个小时。
　　对此，你有什么解释？”警察继续问道。

　　“那天，我恰好感冒了，高烧不退。
　　虽然，顾sir急着需要报告，也于心不忍，他照顾了我一会，所以走晚了。”
　　事实上，他们争执的可凶了，顾溪白差点掐死霍月华，他还把她气晕过去一次，她眼睛眨都不眨，说下第二个谎言。

　　“……照顾。
　　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警察语气有些暧昧，上个礼拜五可是上班时间，谁有空请假来照顾病人？
　　这关系可不一般，如果是男女朋友，这笔录可掺了水分，做不得数。

　　她望着警察，看出警察明显怀疑的神色，顾溪白说的没错，警察的工作就是怀疑别人。

　　霍月华平淡口吻开口。
　　“顾sir是我的病患，医生与病人的关系。
　　那份精神报告对顾溪白很重要，事关警察在职场危机，饭碗问题。
　　即使，礼拜五是上班时间，他也请假来找医生。”

　　警察心里信了七分。
　　然而，警察神色还有一丝不确定，源自于此女子过于出众的容颜，他上下打量她，他一个有家室的男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气质典雅清新的冷美人。
　　绝大多数人对美丽的事物，总会有一种趋向，她那张容颜，男人不动心岂不是很奇怪？
　　反极必妖，霍月华与顾溪白关系，医生与病患。
　　真，这么简单？

　　她眼睛一转，霍月华忽然挽住梁少悠的胳膊，笑容妩媚，姿态亲密：
　　“如果一定要说，顾溪白是我未婚夫的好友。”

　　彼此只需，交换一个眼神。

　　一旁梁少悠便会意，他轻笑牵起她的手，他微微调整她那枚戒指在光线下角度。
　　霍月华手指上戒指宛如巧合般展露在警察面前，钻石闪烁着光芒，在警察眼前一晃而过。
　　从姿态上，两人可以说，配合亲密无间。

　　梁少悠慢条斯理说道：
　　“订婚宴在下个月，到时请阿sir，赏脸光临。”

　　如此，一切显得合情合理。
　　漂亮的女医生因为律师未婚夫的关系给他的警察朋友做心理治疗，那天只是运气不好，无辜被牵扯叶国森的枪击案。

　　“感谢，霍小姐配合，询问就到此结束，恭喜二位。”

　　警察局门口。
　　霍月华理所当然甩开梁少悠牵着的手，她有些生气的瞪着他。

　　“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已经把这辈子谎话，都说完了。”
　　梁少悠眼神犀利，一眼便看出霍月华的心思，他忽然问道。
　　“你觉得，人为什么要撒谎？”

　　“每个人都会说谎，谎言是一种掩饰，事情败露后，会有麻烦。”
　　霍月华思考，就像顾溪白没有时间证人就会被怀疑和叶国森的案子有关。

　　“谎言有善意、也有恶意，善意的谎言有时候，也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东西。替顾sir谢谢你。”
　　梁少悠有些讪讪笑了，他忽然对她眨眨眼睛：
　　“况且，我是你未婚夫这一点，算不上谎言。”

　　“谎言是没有善恶之分，你怎么能和警察说，订婚宴定在下个月。”
　　霍月华定睛看他，她只觉无话可说，他们之间可是有协议，正在‘休战’。

　　“我不介意，再追你一次。”
　　梁少悠认真的凝视她的眼睛，他执起她的手，深深吻了吻。

　　“你在……”
　　霍月华长久没有作声，她琥珀色眸光漾过浅色水波，有种动人的迷朦。
　　“挽留我？”

　　彼此之间，一时无言。
　　儿时，曾经都以为爱情天长地久，长大后发觉，没有能够一起看天荒地老的人，内心会多么绝望。

　　霍月华虽然生病了，但并不愚蠢。
　　她不是一个正常可以选择任何男人去爱的女人，她内心有很大残缺。

　　知道她底细，还愿意留在她身边的人。
　　很少。
　　霍秋宴、霍秋怀是她的父亲，有血缘关系，他们没得选。
　　梁少悠可以选，他大可以因为之前争吵顺水推舟与霍月华分手，毕竟留在一个有病的女人身边，没有好处。

　　他说，他不介意再追她一次。

　　她除了父亲与孤独，只剩下药物。

　　其实梁少悠除了没说过那句‘我爱你’之外，做为男友是很优秀，他需要承担她的疾病在内心的压力，他承诺未来，给予她婚姻的诺言。
　　她已经扔掉了所有的镇定剂，学着不再依靠感情中瞬间幻觉为生。
　　那句‘我爱你’也就变得，无足轻重。

　　对霍月华来说，梁少悠是朋友、对手、恋人、还有……
　　同谋。
　　他是她父亲之外，唯一知道她多重人格这种精神癔症的人。

　　她喜欢在感情中有胆量的男人，自信且具有冒险精神，百折不饶。
　　听的自己的声音说。
　　“好。”

　　爱情不是赌博，那个回报率高，就投注那个。
　　感情，从来都是相互。

　　霍月华拿出包里礼物递给梁少悠。
　　霍明珠曾向她炫耀，她送了一只打火机给男友，男友用打火机救了她，明珠开心的不得了。霍月华反观自己，她从来没有送过梁少悠礼物，不负责任的女友，其实是她才对。

　　他打开盒子，梁少悠看见里面装的一只精致瑞士古董怀表，一枚金色怀表闪耀温暖的光泽。

　　“本来想送你钢笔，如果是怀表的话……”
　　她拿起那只怀表，取出金色链条穿过他胸口，佩戴在他西装马甲外靠近心脏的位置。
　　“它会保护你。”

　　比起霍明珠想要被保护，霍月华更倾向保护别人。

　　“我很喜欢。”
　　梁少悠忽然牵过霍月华的手，他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乌黑长发，他伸过来把她揽进环抱。

　　他深深叹息，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别怕，我不是他，不会有事。
　　心脏不会被子弹射穿，那不是你的错，一切都过去了……”

　　那一瞬间，她眼眸微微睁开。

　　忽然之间，心里如释重负。

　　霍月华灵魂里一些黑暗被纯白替换。

　　感觉有些曾远久的记忆，早在丢失的那天，已经消失。
　　心里的帐然若失，是最后一次告别这个世界，她心中淡淡的遗憾，只是属于自己，曾经拥有过的记念。
　　她脸上有泪，眼睛里却有笑容。

　　“滴——”
　　有节奏的汽车喇叭声，从他们身边响起。

　　“梁检查官，想追我堂姐？霍家的女儿可不是这么好追。”
　　霍明珠那张明亮妩媚的脸笑意吟吟，她从车窗里抬头，红色车身仿若红宝石镀上一层淡淡光晕。
　　她挥手。
　　“霍月华，还不上车。”

　　她微微点头，霍月华打开驾驶室门，她随手便把霍明珠赶到副驾驶。
　　霍明珠在一边不有余力调侃。
　　“梁检查官，忘了告诉你，比起李悦宁，月华是我们几个里心最狠。
　　恭喜，挑战最高难度。”

　　霍月华回眸望了梁少悠一眼，她笑道。
　　“阿斯顿马丁最高时速354码，看你追不追得到。”

　　清亮的眸光中流露出一丝温情,梁少悠绅士站在一边，他嘴角含笑，并不言语。

　　车子发动的瞬间，霍明珠望见顾溪白出现在外面，她妩媚向他抛了个飞吻。
　　“bye（再见）~”

　　顾溪白挑眉，伸出手接住飞吻，手指微微摇了摇，现在没时间，下次再找她。

　　车子瞬间，扬长而去。
　　微风带着青草气息，空旷的草坪，橘黄的铁艺路灯。
　　阳光很温暖，宛如一只柔软的手抚摸在脸上，雨季刚从这个城市离开，空气仍然有些潮湿。

　　霍明珠瞭望车外风景，她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劝慰道。
　　“其实，每个男女都会碰到一个问题。
　　爱或者被爱。
　　选择一个，自己爱多一点？
　　还是，被爱多一点？
　　前者，痛苦而幸福；后者，幸福而痛苦。”

　　“一个人天空很蓝，一个人日子很自由，我喜欢一个人孤独的时刻，不能喜欢太多，不需要安慰。”霍月华不以为然，她在那段空置失恋期，学会这个道理。

　　“月华，你从念书的时候，就是我们几个里成绩最好的女生。
　　这么喜欢拿第一，在爱情里，你真没想过怎么拿第一？”
　　霍明珠不信摇头，任何人都会有寂寞时候，她不信她没有。

　　霍月华看见天空中飞过一群鸟，她不是不合群一定和谁保持距离，只是疾病困扰，选择有限，不是谁都能承受待在她身边的压力。
　　“优秀的男子非常多，能遇见的非常少。
　　好像，脚上有双俄罗斯芭蕾舞鞋。
　　粉色绸缎尾部缠绕成一束蝴蝶结，款式漂亮，即使小一码也毅然会买下，穿在脚上并不舒服。
　　穿在脚上不舒服的鞋子，因为是中意，所以心中喜悦。
　　这是为了喜欢，而付出的代价。”

　　“选择一个自己喜欢他多一点，勇气可嘉。
　　喜欢追求先付出爱的人，都是小天使，仿佛带着光芒的小翅膀。
　　她们付出最好的年纪，最浪漫的文章，试着体会他所有情绪，走遍他所有经过的道路……”
　　霍明珠微微点头，从梁少悠和李悦宁的吻照来说，月华选择留在自己爱他多一点的人身边。

　　“也许，我只是感动了我自己，彻头彻尾的努力，换来悲伤的结局。
　　爱情，始终是两个人的事。”
　　霍月华失笑，她忽然有些好奇，其他恋人也是如此？
　　“明珠，你和顾溪白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女王爱一个人，只是爱看自己，活在爱情里的样子。
　　体会爱情本来面目，初始甜蜜，之后克斯底里，最后帐然若失。
　　和那个男子是谁，一点关系都没有。”
　　霍明珠凝视那只放满戒指玻璃杯，她对自己的感情，有一种控制度。

　　霍月华微震，她明了明珠的意思，如果拿手术刀剖析，就会得到一个犀利的结论：
　　“顾溪白在飞机上救了你，才会和他开始，换成梁少悠救了你，结果也是一样。
　　男子是谁，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珠，你只是要一种……
　　被保护的感觉？”

　　“在被保护那一刻，感觉到，我很重要。”
　　霍明珠会留在‘有安全感’的那个人身边，换言之她需要被爱。

　　……

　　一切都是全新与以往没有任何关系。
　　如同在一个荒漠上建立起来，新人面对新的世界。
　　男人世界，只有蓬勃野心，没有风月心情。

　　顾溪白解开外套甩在肩膀上，多日拘禁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他知道梁少悠的出现，意味着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法律，只能制裁那些没钱请大律师的人。是不是，梁大律师？”

　　“枪是不会杀人，只有，人才会杀人。
　　你进去前应该做过，开枪后硝烟反应检测，过关了？”
　　梁少悠撇了他一眼，微微挑动眼眉。

　　“当然。”
　　顾溪白微微点头，硝烟反应：子弹发射触及弹壳中的火、药，随着子弹喷出而形成。
　　去除硝烟反应，把附着在身上的火、药消除，那天本来就下大雨，他还在霍月华别墅沐浴换过衣服，绝对检测不出硝烟反应。
　　“香港市民这么喜欢看戏，咱们就演一出好戏，给市民看看。”

　　“顾sir，把一哥（总华探长）送进监狱，是什么感觉？”
　　梁少悠扶着眼眉，有些调侃般问道。

　　“大律师，当你每天看路边摊贩把贿赂的钱塞入警察手中的帽子里，警察局的证物房找不到一包毒、品。
　　每逢大案子，缴械上来的毒、品再通过黑市重新流回市场，毁尽青少年的前途……
　　就会知道，是什么感觉。”
　　顾溪白神情淡淡，每说一条都是这么触目惊醒，掩藏在光线下显得无比黑暗的世界。
　　况且。
　　他和叶国森有私仇，当年叶国森收两家茶礼，出卖霍秋怀暴露‘霍明远’身份的真假，以至于，最后顾溪白中枪，命悬一线。
　　“我等这个机会，不是为了证明多了不起，只是当年失去的自尊，一定要从叶国森身上讨回来。”

　　“顾sir，总华探长叶国森因贪污判入狱四年，你已经讨回失去的东西。
　　而另一些，有时候所谓失去的东西……
　　可能，你从来没有拥有过，你又怎么能找到？”
　　梁少悠指尖拂过那块古董怀表，他笑眯眯，话里有话。

　　“说的没错。”
　　顾溪白拍拍梁少悠肩膀，他眯起眼睛。
　　“我呢，觉得每个女人都是上帝的杰作，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可以替代她们，她们每一个都那么富有魅力，一颦一笑，甚至一滴眼泪，都好像美术馆里艺术品。
　　我喜欢收集艺术品，不会在一颗树上吊死。”

　　短暂试探，不过一瞬。
　　梁少悠又把话题扯入正题，叶国森已经坐牢，短期内不会有人追踪那批宝石的下落。
　　“那批蓝宝石已经藏起来，你找好买家，就立刻拿去。”

　　“大律师，说好五五，你留下一半。”
　　顾溪白理所当然说道，金钱物质对男人来说很重要，这是男人的安全感。
　　生活过得艰辛，工作有时候只是想让自己吃饱穿暖，或者能一直吃饱穿暖，他不想再颠沛流离。

　　“全部拿去。”
　　梁少悠只是淡淡地笑，人每天擦肩而过的人有那么多，能留在身边却很少，两者之间物理关系，他知道感情是生活中重要的一个部分。
　　“顾sir，礼尚往来。
　　你知道，我要的报答是什么。”

　　顾溪白收敛笑容，一言不发，一直在抽烟。
　　烟雾缭绕中，他眼睛犹如一只鹰，来确定此话的真假。

　　“斯里兰卡天然无烧皇家蓝矢车菊蓝宝石。
　　大律师，你可想好了？
　　为了她，你要放弃从你老爸身边独立的机会？”
　　独立性对于男人很重要，它是他们成长中必须经历，无人帮助自我成长的阶段。

　　“香港是一个商业社会，赚钱的机会还有很多。
　　正因为香港太过商业化，任何工作、高收入，都可以在顷刻之间失去，人只要丧失利用、被利用的可能，利益关系随时可以进行背叛、欺骗、出尔反尔。
　　以利益来做为标准，最终，到此为止。
　　只有。
　　长久感情与彼此信任，才是永远。

　　顾sir，你已经看过自己的X光，你的心脏是反过来长，当年那一枪，也是为了救你。
　　经过这次，她不欠你。

　　对你，她无关紧要；
　　对我，她如此重要。”
　　梁少悠抬起头看他，眼眸就像千年幽湖，被飞鸟掠起了涟漪，眼睛里没有笑,他相信自己是清醒的。

　　“……不管怎么说。”
　　顾溪白神色有一刹那的恍惚，那支烟灰渐渐变长，他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烟灰骤然落地。他曾想要抓住，最后流落指尖，瞬息之间消散。
　　社会赋予的价值趋向成为心中恒定标准，最坚实可靠的东西。
　　如同当年那般，时间让他摒弃了另一个约定。
　　“恭喜大律师，抱得美人归。”

　　“也恭喜顾sir，成为名利场新贵。”
　　梁少悠一直都是镇定，能够控制的男人，他提出了一个顾溪白不会拒绝的要求，他可以牺牲，付出一部分得失。
　　霍月华是需要他帮助的女子。
　　他曾与她约定过，会帮她找回灵魂，构建一个完整的自我。他试图在拯救她中，获得心灵的洗涤，对自我进行救赎。

　　黑格尔曾说，“人应该尊敬他自己，并自视能配得上最高贵的事物。”
　　而‘最高贵’定义，对他们来说，不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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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测试男人，更重视那个，很简单的。
钱或者女人，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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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包含，财富、独立、地位、名誉，社会赋予的价值趋向。
女人：包含，感情、承若、责任、信任、人内心所需要的归属。
选哪个都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