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谎百局》罗莎蒙德

46、chapter 7 风月（2）

　　春天来临的时候，她开始向往温暖地生活，打开门迎接这个美好季节。
　　遇见的第一位，一个想念，又不想见的人。

　　他乌黑色凌乱头发下鼻梁英挺，瞳孔呈现深黑色，眼眉十分柔和，白皙肤色搭配白色毛衣，嘴角微微上扬，抿出一道弧度，姿态谦逊，优雅自如。

　　“梁检察官，我们上个礼拜，好像已经分手了。”
　　霍月华打开门，看着眼前人疑惑，还来找她干嘛？

　　“那已经是上个礼拜的事情,上帝不过七天创造世界。
　　下个礼拜，全新开始。”
　　梁少悠指着手表上时间，他风度的微笑，律师最大的优点是保持自信，不然怎么谈判。
　　“再说。
　　分手，你找到下家？”

　　什么意思？
　　她抬头眼眸微微睁大，有些不可思议。

　　“你一定没辞过职。”这年头，找个工作也未必一心一意，何况感情。
　　富家千金从未想过备胎，也不会鱼缸管理，在一群鱼池里选一条最喜欢交往，如果那条鱼死了，就轮到下一条。
　　梁少悠是偏爱霍月华，她和他在一起，不是为钱以及身份附带价值，只是因为，他是他。
　　他望着她表情，既然不是她的原因，那问题就出在他身上，口气有些缓和。
　　“再说，分手是你单方面提出，霍医生也没有给过我申辩的机会。”

　　她拿出那张照片，相片像素模糊，微黄灯光下兰桂坊街道呈现出阴郁朦胧的幽暗，拥吻男女只能看出一个迷蒙的轮廓。
　　霍月华也是有贪念的，诺言、责任，一切比金钱更奢侈的东西，就看他给不给的起。
　　既然他来找她，没道理不给人家说明的机会。
　　“好，你解释。”

　　“公平一点，谁没有过去。”
　　他扶着眼眉，照片上，不过是个kiss good-bye（吻别）能说明什么？
　　相比之下，他更在意另一点。
　　“谁给你？”

　　“骗子。
　　你没有说，你的过去是李悦宁。”
　　李悦宁是她表妹，霍月华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她更厌恶他蓄意欺骗。

　　“你过去……”梁少悠望了她半响，在霍月华疑惑眼神里，她琥珀色眼睛干净好像流动水，她不记得自己初恋，以为初恋是他。
　　在这个颠倒地世界，失去记忆，面容失去了具体的轮廓，情感受到制约，梁少悠硬生生把‘顾溪白’三个字吞下去。
　　和女人吵架，她永远在翻旧账，他今天目的不是翻账。

　　桌上那份报纸，头条新闻：
　　1975年4月，总华探长叶国森因贪污判入狱四年，叶国森逮捕前曾遭受枪击，警方怀疑内部人员作祟，正在排查相关人等。
　　而叶国森遭受枪击，上个礼拜五。

　　他轻咳一下，说着：
　　“顾溪白，上个礼拜五来找过你。
　　你们发生一些争执，他走的时候已经下午，希望你作证。”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梁少悠，你现在为了一个男人，来求我？”
　　她双手环抱，挑眉问道。

　　“霍月华，你更期望，我为了一个女人，来求你？”
　　他忍了半晌，好笑问道。

　　“分手到现在，整整3天72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你没有打电话、留言、也没有为照片，做出任何解释。”说起来她就生气。

　　“你用电话留言说‘分手’，也没有尊重过我。”他蹙眉，旧账真是越翻越凶。

　　“你好兄弟需要时间证人，你就第一时间跑来？
　　好兄弟比女友重要很多，没得谈。”她甩手。

　　“这么说……”他微微沉默一下。
　　梁少悠指着霍月华手上那只订婚戒指。
　　“你还是我的女友？”

　　霍月华望着那枚戒指，她眼眸一顿。
　　“戒指太紧了，脱不下来。”该死，尺寸选的刚刚好。

　　有些事情骗不了自己，犹豫就是还有余地。
　　好，怎么说都是男人的错，梁少悠是男人，他退一步:
　　“我可以，做出补偿。”

　　“感谢你，晚来72小时的补偿。”她冷笑，准备关门。

　　“事关人命，霍月华这是你欠他的，一定要还。”梁少悠一脚堵在门上，一只手附在门把上。

　　“我才见过顾溪白两次，两次都是不欢而散。”她欠顾溪白？笑话。她掰开他附在门把上手，霍月华准备关门。

　　梁少悠凝眉，这是在逼他使绝招……
　　忽然之间，一辆电动车一溜烟的顺利从门缝里行驶进去。

　　门，轰隆一声，关上了。

　　只听，门内幼稚的声音说道：
　　“少悠哥哥，小熊好可爱。”

　　“望月，少悠哥哥和你姐姐吵架，你先开门？”

　　扣门声持续一会，门便如约开启。

　　“送给我的吗？”她拿着那只白色绒毛熊玩具，笑眯眯问着。

　　“望月，喜欢吗？”他微笑着与她对视，哄小女孩，他还是可以。

　　“那我也送你一样礼物。”
　　她忽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感谢之情，浅浅一吻，短暂而亲密。

　　梁少悠心里悠颤了一下，悄悄地伸出手臂，把霍月华圈进自己怀里，他低头，她那双琥珀色眼眸闪着一丝稚气。

　　“少悠哥哥？”她有些疑惑。

　　“只要受到刺激，无论好坏，人格都会转换？”他肯定。

　　“恩。”她点头。

　　“照片是谁给你？”无论是谁，他可以肯定对方居心叵测。

　　“白瑾逸。”她摸着新得到的小熊玩具，一脸纯真。

　　“……白家，从你身上换到什么什么东西？”他笑眯眯问道。

　　“白家的钥匙。”她开始扯小熊耳朵，有问必答，十分乖巧。

　　“少悠哥哥不在，你就这么被人家欺负？”他眼眸轻挑，捏捏她的鼻尖。在心里默念‘白瑾逸’，下次有机会，可以陪老人家玩两把。

　　“做交易是姐姐……”看爸爸眼神，姐姐手上的玫瑰花也不亏。

　　“那把姐姐叫出来，看她换了什么？”他望着她，却也不是在看她，眸光朦朦胧胧。

　　“姐姐出来，随时会把你赶走。”微微昂头，她不好吗？为什么总想着姐姐。

　　“望月，人的生命是有阴影，我们不能只接受关系好的一面，把有问题的一面踢到角落置之不理。”
　　他从未把‘望月’当女人来看待，只当她是个孩子。

　　梁少悠眼神复杂，‘望月’明亮好像生活一样让人感觉局促，她脸上有脆弱而天真的笑容，打动不了他，他喜欢邪气慧黠如冰雪般凛冽，他轻轻抚摸她洁白手指的细节。
　　医生在现实中才是律师的同类。
　　他还是希望‘月华’回来。

　　他忽然凑近她，他的嘴唇轻轻地压在她的眼睛上，感觉他的气息拥抱覆盖她，他温暖的手覆盖着她腰际。

　　她脑中一片空白。
　　一瞬，如雪花飘落，冰面上刹那间的凌结。

　　她已经醒过来，清澈琥珀色带着一丝睿智，她微微挣扎。

　　唇上传来温热感，她内心还是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彼此鼻息交缠，亲吻像暴风雨般的让人措手不及，他吻着她双唇，充满柔情，吻细细落在她唇上辗转，他鼻尖间飘过她身上浓郁白玉兰蛊惑般香气。
　　仿佛时间静止，周围一切变得很安静。

　　接吻，宛如心灵甜蜜的陶醉，吻在唇上，捆住内心。

　　霍月华不知道如何定义这个吻，她可以推开梁少悠，她没有这么做，她感觉他身上气息熟悉安心，对他温柔怀抱有所留恋。
　　她脑海里浮现那张照片，他在和别的女人接吻的时候，也会这样？

　　前所未有嫉妒之心，燃烧她的理智。
　　那一刻，想抓住一些东西，她抓住了他，她必须要付出一些，一旦付出，纠缠就会加剧。

　　她微微闭着眼睛，给予回应，呼吸变得灼热，语言已是多余，他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舌尖舞蹈还在继续，她脸上微微泛起红潮，那惹人怜爱的样子让他情难自禁地低头含住她唇瓣，他温柔地绕住她舌尖，她轻颤着承受他的爱意。

　　她只是想证明，她能够被爱。

　　霍月华剧烈地喘息，她露出了温柔的脸庞：
　　“吻，你的补偿？”

　　“我是你的。”他眼角泛红，微微一挑，这可比照片激烈多了。
　　梁少悠想起李悦宁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他为了她，被前女友嫌弃吻技不行，牺牲够大。
　　“和解？”

　　想都，不要想。
　　女人在陷入痴情以后开始变得愚蠢，这个世界痴男怨女已经够多。
　　他只是地球上所有男人中的一个，这个男人恰好出现在她能抓住的地方，他可以所给予温暖瞬间，也就这么一刻，如此而已。
　　霍月华站在少数派，彼此留出足够的余地，双方都退一步。
　　“休战。”

　　“成交。”
　　梁少悠提出进一步要求：“替顾溪白做时间证人。”

　　“拒绝。”
　　霍月华蹙眉，身为心理医生她自觉人际关系处理不错，但在顾溪白面前彻底失效，他难以相处。

　　“没商量？”梁少悠最后通牒般问。

　　“没。”她摇头，顾溪白看霍月华不顺眼，咄咄逼人，你死我活。

　　对话和下棋一样，需要对手。
　　势均力敌，才能维持长久的趣味。

　　“前段时间，O记(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那边报告送到律政司。
　　九龙城寨□□斗殴，打的最凶，你的三伯父霍秋潦敬义堂……”
　　梁少悠拿出公文包中的一份资料，摆在霍月华面前。

　　“拿这些去威胁霍明珠，她会就范。
　　你忘了，我是谁的女儿？”
　　她名义上是霍家二少爷霍秋怀的女儿，实质是大少爷霍秋宴的女儿，所以三少爷霍秋潦对霍月华无足轻重。

　　梁少悠面上并无不悦之色，反而期待猎物堕入陷阱。
　　他拿出一份证物，银色手术刀闪耀着诡异的光泽：
　　“在斗殴现场，我找到一把手术刀。”

　　“检察官，够证据，就起诉我。”
　　霍月华眼眸旋转有些急促，他一定是在吓唬她，保持冷静。

　　“自从港督麦理浩上任以来，外面风声很紧，即使你三伯父受伤，你们也不能贸然把他送进霍家医院。
　　所以，只能派外勤。
　　这是一把废弃的手术刀，但每把手术刀都有编号，霍家医院应该会有统一废弃手术刀的记录。
　　霍医生，想被吊销医生执照？”
　　梁少悠沉稳有序的声音，绝大数男人都喜欢温柔顺从的女人，他更倾向有挑战一点，难度比较高，赢她才有意思。

　　“就算，一把相同的手术刀。
　　你知不知道会多少人碰过？医生、护士、消毒室，数不胜数。
　　凭空猜想，就想定罪，梁检察官，做事要严谨。”
　　霍月华面色有些冷然，律师果然很难对付，现在梁少悠是想用‘医生帮□□出诊’这条来要挟她。

　　仿佛意料之中，梁少悠又拿起一份周刊。
　　上面刊登正是霍秋潦受伤，膊包着纱布的照片。梁少悠指着照片上的伤，拂过自己手腕，上面伤痕已经消失。
　　他语气温和：
　　“纱布上蝴蝶结的打法，我恰好见过。
　　有位霍医生，很喜欢打这种蝴蝶结，给病患捆绑伤口。”

　　“……”
　　霍月华眼眸微颤，当初给梁少悠戒毒，他难过受不了经常用刀具切割皮肤，手腕上有很多伤痕，她经常要帮他处理伤势，而这种蝴蝶结打法，他是在那个时候看过。
　　他现在，拿这些威胁她？
　　真好笑。

　　霍月华抬眸撇一眼桌上的烟灰缸，自从霍秋怀去美国后，烟灰缸就被她收起来，这也是她曾经很满意梁少悠的一点，他不吸烟。
　　霍明珠喜欢吸烟，更迷恋抽烟姿势很好看的顾溪白；霍月华不吸烟，男人抽烟对医生来说就是在装模作样，烟瘾很大的顾溪白在她眼中，就是一个装腔作势的讨厌鬼。
　　“顾溪白，对你真的这么重要？”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我最好的兄弟。”
　　他平淡叙述，这个理由，足够冠冕堂皇。

　　梁少悠缓缓说着，霍月华脸上始终平静的表情。
　　这是一场完美的爱情游戏，坚持到最后的玩家，她对自己过去一无所知，这让想要责怪她冷酷无情都有些无从下手。

　　如果时光能够流转下去，宿命会有可以预见的结局，她现在想不起来，总有一天会想起来。梁少悠有一些私欲，无论霍月华记不记得，她再帮顾溪白一次，彼此之间，就真的两不相欠了。

　　梁少悠企图以超脱角度来观察男女情、事，现实沉默之中保留一些洒脱，他不希望她因为此刻无法选择而感到无望，在一切清醒之后，留下的，只有无尽悲伤。
　　他替她做一个选择，这件事就当做个了断，不然她一辈子都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就当，我求你……”
　　他眼睛被一层薄雾笼，透露出伤感迷离。

　　霍月华微微一怔，分手的时候，他都没有声音低沉喑哑，透着无法抑制哀求过。
　　好，兄弟比女友重要。

　　“上个星期五，顾sir确实来过。
　　但。
　　他不是，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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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古希腊神话中曾有一个故事：
克里特岛国王米诺斯(Minos)的女儿，名叫阿里阿德涅。
公主母亲生了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米诺斯国王让建筑师造了一座迷宫来幽禁怪物，并命令雅典人民每年进贡七对童男童女喂养怪物。
雅典王子忒修斯在阿里阿德涅的帮助下，杀死怪物并沿着公主给的金钱球走出了迷宫。
当天夜里，他带着阿里阿德涅公主一起逃亡。
命运女神在忒修斯的梦中告诉他：爱情不被祝福，结合只能带来厄运。
醒来之后，忒修斯抛弃了阿里阿德涅。
阿里阿德涅伤心欲绝，对男人这种生物的信任感简直跌至历史最冰点。
酒神狄奥尼索斯是宙斯的私生子，命运女神曾告诉他，自己的梦中情人正在伤心，他便去见她，天空中翻滚的白云衬托出狄奥尼索斯内心激动的心情。白云的上方有八颗美丽的星星，正是狄奥尼索斯送给自己爱人阿里阿德涅金冠。
阿里阿德涅，冷静与智慧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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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中最让人期待的三角关系，取自这段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