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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chapter 5 梦境与我为邻(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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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雾气浓重,遥望远处的维多利亚港,香港这座城市,呈现一种荒诞意味。
霍月华有些疲惫靠在座椅上,用毛毯裹住自己,紧紧的卷缩起来,好像婴儿在母亲的怀抱里那般安全。
协助调查,警方至多扣留她48小时,有律师在时间更短。
梁少悠告诉她,枪是顾溪白,藏枪的也是顾溪白,开枪的还是顾溪白,这案子她无需担心。但她敏感察觉,顾Sir不太友善,身在豪门世家意图不轨的人很多,顾溪白不同。
顾溪白看待霍月华的眼神,不带掩饰,厌恶到极点。
这种讨厌很直接,写在他脸上‘看你不顺眼,赶紧滚蛋。’
他好像随时等着自己犯错,抓住她的把柄,肆意要挟。现在她只想快点离开警署,站在他的地盘,对方占据有优势。
“孩子呢?”霍月华见他进来开口便问。
“下机时,婴儿随孕妇一起送救护车。”
想起在飞机上婴儿难产的一幕,梁少悠至今心有余悸,如果孩子死了,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结果大于过程,他上下打量她一会:
“你还真有勇气,把顾Sir推开。”一想到顾溪白一个大男人被女子推到在地上,他就止不住想笑。
“刚出生的孩子没有呼吸,新生儿呼吸窘迫。
小于34周早产儿常见呼吸困难,经气管插管,气道内给予肺表面活性物质替代治疗缓解。
飞机上专业呼吸仪器可以控制氧气输入量,像顾溪白那样给孩子做人工呼吸不行,婴儿的肺只有成人4/1,如果强制人工呼吸输入氧气,孩子的肺会爆炸。”
每逢提起与专业相关事情,霍月华回答还是很利索。
“看来妇产科实习还是很重要,你当年真救了一个婴儿?”
梁少悠想起她把顾溪白摔完的第一件事,就是报出自己接生经验,当飞机上婴儿发出哭泣声那一刻,他开始相信这是真的。
她拿下眼镜擦拭镜片,她当年确实给孕妇接生过一个孩子,只是……
她撒谎了,其实。
“他死了。”是一个死婴。
“死了?”他一愣,瞬间回神她在说当年那个婴儿。
她有些喃喃自语:
“你那份告知书暴露很多问题,孕妇与家属不信任医生,那时连警察都给我带上手铐。
我撒谎,说我有接生经验,当年成功接生过孩子,顾溪白才会解开手铐。
这个孩子很幸运,活了下来。医生即是杀人,也是救人。”
有才华的冷静女子,梁少悠不该以一件着装来判断,他心里重新评估,察觉眼前这位不是名媛,她是医生。
他手上拿着两罐咖啡,一罐递到她手中,然后他开启另一罐,摆在她面前。
“办妥了,休息一下,我们就走。”
霍月华感受到金属罐里传递掌心的温度。
两罐咖啡都是给她的,一罐用来暖手,另一罐安抚她的情绪。
在飞机上经历黑暗与恶意的试炼,对眼前任何善意给予,她都心怀感激。
“谢谢。”
“霍小姐,高价雇用辩护律师,把你保释出来也是应该。
况且只是协助调查,无需担心。”他公式化的说道。
“……月华。”她的手微微拽紧罐子边缘。
“朋友都会叫我月华,你也可以这么换。”
“这样的话……还原你本真的样子。”
他轻轻把她鼻尖那副笨重眼镜取下来,他微笑望着她,琥珀色眼眸透出一丝灵气,胜雪肌肤搭配姣好精致容颜。
“如此,才比较像高贵皎月。”
她神情有些恍惚,朦胧中与小时候父亲影子重叠起来,她不自觉脱口日出:“爸爸?”
“……”他片刻沉默,被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年轻女子叫‘爸爸’,一般年轻男子都会瞬间生气。
梁少悠心里反倒很想笑,他和霍秋怀的关系是一个秘密,秘密压抑太久,需要有同谋分担。
他把她当作同谋,也不坏。
霍月华撇了一眼手中孕妇丈夫(毒、贩)签署申明书,她缓缓说道:
“上大学那会,我的导师说,医生要和病人保持距离,不要投入太多到病人身上,一旦医生对病人有了感情,就很难平常心去做出正确的判断……
不抱希望,不去奢望,也就自然不会失望。”
“这是一种职业病。
以至于,你在现实生活里,也不知不觉对身边的人保持了一种距离感?”
梁少悠了然,他接过她手中的申明书,瞬间撕毁纸张。
“无需刻意保持距离,坦然接受亲人、朋友的关怀,也是一种勇气。这个现实世界,哪里需要我们成为一个漫画英雄来拯救世界?
我们只需在自己的生命里,某年某月某件事情中,做自己的英雄,救赎自我。”
她很安静的听着,忽然感到一些压力被释放,他这话很美。
漆黑夜幕,霍月华抬手看一眼已过十一点,她指着前方车问梁少悠:
“你家在那?这么晚了,让司机送你一程。”
梁少悠还未回答,只见一辆限量版阿斯顿马丁呼啸驶来,红色车身仿若红宝石镀上一层淡淡光晕。
霍明珠开启车窗,对霍月华微笑:“看来,不用我送你。”
“司机来了。”
霍月华微微摆手,她视线穿越过副驾驶,顾溪白懒洋洋抬了眼,漆黑如墨的眼睛对她笑,笑意中透出一种寒冷。
“霍月华小姐希望你合作,暂时不要离开香港,警方随时会叫你协助调查。”顾溪白公式化说道。
“ ……”霍月华下意识蹙眉,后退几步,究竟哪里得罪这位警察先生?
“当然,做为良好市民,霍小姐一定会在律师的陪同下,协助警方。”梁少悠见她这么怕顾溪白,拍拍她肩膀安慰道。
“终于肯把那副土的掉咋的眼镜拿掉,这是好事。”
霍明珠赶忙打圆场,她明艳美眸,来回在梁少悠和霍月华之间转悠两圈。
“我呢,感谢顾Sir救命之恩,请他吃顿饭。
和妈咪说,今晚住在你那里。”
霍明珠暗示是如此明显,流露出一种风流。
“好。
如果林姨打电话来,我会和她说,你已经睡了。”
霍月华含笑点头,从小到大这种事对她轻车驾熟,艳光四射的霍明珠总是活得无比耀眼,夜夜笙歌。
和她不同。
霍月华喜欢在清晨,洗手、烧水、沏一壶茶,瞭望楼下花园,光线不断变化,天边薄雾云彩,茶香缭绕。那一刻,她获得内心深处静谧。
霍明珠颔首,这是她最满意霍月华的一点,从不好奇她的私生活,也从不过问她身边男伴的身份,守口如瓶,佯装不知。
梁少悠望着急速驶过的红色跑车,他笑的有些暧昧,拖着行李对司机说道:
“还是不回家,怕打扰人家,麻烦送我到附近酒店。”
“打扰?”霍月华有些不明所以,自然流露出懵懂。
她视线看着远去的跑车,男女之间,以好奇与欲望来做推动力,若再夹杂一些救命之恩的话,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以预料霍明珠与顾溪白之后的发展,霍月华在霍明珠身边这么多年,恋爱见过太多,这关梁少悠什么事?
许久后她才反应:“你和顾Sir住在一起?”
“我们是好友。”他微笑。
“公职人员枪丢了,会很麻烦,做了警察,枪是命,难怪顾Sir摆脸色。”
她想若顾溪白和霍明珠的关系进一步发展,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多,闹的太尴尬对霍明珠有影响。要不,她买点礼物去道歉?
“一些误会,我曾和他解释过很多次,这不是你的错。”
他欲言又止,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沉默半响,忽然问:
“月华,你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她微微一惊,逃避一整晚也没能躲开。
霍月华所害怕,梁少悠是否足够聪明?
他应该还没有察觉,在她冷静躯壳下,掩藏着那个与黑暗来往的心灵。
当时拿枪的哪个,不是她。
“月华,律师与当事人之间会有保密协议,我会帮你保守秘密。”他坐在她身边,垂眸俯视。
霍月华能说什么,无形却又真实存在的东西,灵魂。
说,她的灵魂是残缺?
说,她是怪物?
迟疑许久,她咬着嘴唇,微微摇头,她说不出口。
梁少悠收回视线,转头望向窗外,城有多繁华,人就有多冷漠。
香港是钢筋混泥土所浇灌,一座漠然之城,生活在里面的人也习惯相互猜忌,缺乏信任。
……
红色阿斯顿马丁呼啸而过,红色车身仿若红宝石镀上一层淡淡光晕。
好像它的主人,张扬、耀眼。
“感谢顾Sir救命之恩,还有……
我替月华向你道歉,她只是为了救我,才会拿枪。”霍明珠一贯自信,她扶着脖子上纱布,首先开口。
顾溪白感觉很模糊,把玩手中银币。
他在那个梦中始终没有醒来,霍明珠还是小时候那个嚣张明艳小堂妹,霍月华是他名义上亲妹妹,他那时身份霍明远,却是一场骗局……
那次离别始终都不曾告别,转身之后,大家都长大了。
他撇见前方红绿灯,在红灯时拉开车门。
试图把过去,抛离生活之外,他微笑。
“再见。”
霍明珠一怔。
什么时候有男子敢甩女王大人脸色,她仔细瞧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很久以前好像有过一个,是谁?
她喜欢及时行乐,换过这么多任,她那里还记得。
直到,她见到站在马路对面站着另一个男子,健康麦色皮肤充斥阳刚之气,杜家二公子杜宇航。杜家和她父亲霍秋潦有生意上往来,她内定未婚夫。
杜宇航声名狼藉,新加坡、东京、伦敦、罗马、巴黎,见到漂亮女子都要拉上床。他这样做,犹如自己是救济穷人的绅士,纯属基督徒的慈善行为,从不考虑和他女伴建立某种关系。
以至于霍明珠从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她不想变成一个看男子眼色行事、丧失自我的女人,这是她最深恶痛绝。
豪门世家的联姻,如无意外,各玩各。
偶尔,也能派点用。
“既然顾Sir没有时间,那就找有时间,陪我玩。”霍明珠笑得爽朗,十分嚣张,她丝毫不在意把车停在马路中央。
“横过马路你找死?”顾溪白一阵懊恼,看一眼她身边急速驶过车辆,名媛从不带脑子上街。
“不用你管。”她向杜宇航走去。
穿越车流疾驶的马路,顾溪白紧紧拽着霍明珠的手,其实童年没有告别,还有一个。
他看向马路对面,杜宇航那张骤然失措,阴晴不定的脸。
顾溪白改变主意,他把霍明珠塞入副驾驶,踩着油门车子呼啸向前。
“游戏,还未结束。”
主导权更替,现在主宰游戏规则,是他。
……
霍月华看着梁少悠走进四季酒店,并未离开,坐在车里思考。
她有病,这是一个秘密。从小到大,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离开她,又有多少保守秘密而有钱,她已经数不清了。
她不想失去梁少悠,想要过一些正常的生活。
他说,会替她保守秘密。
以至于,她又折回去。
准备敲打客房的手微微一顿,霍月华听到房间里传来淫淫蜚语。
按门铃的手,微微一顿。
握紧成拳。
她望一眼房间号,确定是他那间。
门里隐约传来让人脸红的靡靡之音,她站在四季酒店深长如隧道走廊,把自己与身后声音隔离。
她眼底罕见一丝温度慢慢冷寂,感情稀薄,在消耗殆尽之前,转身离开。
窗外开始下雨,雨水打湿的玻璃,隐约照出霓虹倒影。
凌晨。
她去酒店复层酒吧,挪开手里端着那只法国埃维昂矿泉水的高脚玻璃杯,她不想再保持清醒,给自己买了一份鸡尾酒。
喝止微醺,意识逐渐散去,就会拉近她与世界梳理感。
时间一点点过去。
许久等待之后,庸俗浓妆女子踩着一双不怎么合适的高更鞋走了出来,挑衅瞥了一眼霍月华。
她正十分认真托腮思索手中的棋盘,纵横黑白两种棋子,她玩得自娱自乐。
与女子迎面而过时,她忽然抬头,抓住女子的手,女子低头看着手中一叠纸钞,笑得合不上眼眉,在霍月华耳边说了几句。
直到女子踩着高跟鞋笨重声音与她廉价的身份一起,消失在走廊尽头,霍月华也没有回头看女子一眼,已经无关紧要。
雨停了,门再次被打开。
霍月华手中的棋盘,双方陷入僵局。
梁少悠那双修长手,让王朝车的方向移动两格,然后车越过王,放在与王紧邻的一格上,作为王执行一步棋,关键时刻扭转局势,解杀。
“在这里做什么?”梁少悠笑眯眯问,她不是该回去。
“在等你。
我是痛苦的承受者,当有伤痛发生,由我来承受。”霍月华好像若有所指,她伸手指着那扇门房间里传来淫淫蜚语是痛苦的……
一会又再次抬头,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不会乱跑,万一你找不到我怎么办。
可你好慢,等了很久。”
“?……!”一时之间梁少悠有些发愣,他回过神表情猛的一滞。
看着这个女子不可思议的举动。
她意思,她听见里面靡靡之音的情况下,在门外足足等了他几个小时!
“那步棋是什么?”霍月华开始收拾,手边国际象棋上零碎散落的棋子。
“王车易位。”梁少悠思绪一转,觉得眼前女子有种奇异维和感。
梁少悠在飞机上遇到霍月华,一位理智职业女医生。
现在霍月华,她眼神一点忐忑、一点不安、低垂眼眸偶尔流露出一丝羞怯,她会明知他在里面做什么,在门外等了足足几小时。
只是因为,她怕自己乱跑的话他就找不到她……
她变成,一个纯真小女孩?
想起走廊里庸俗浓妆女子,霍月华犹豫慢慢说:
“你的女朋友,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只是雇佣关系,她以后不会再出现,不用担心。”
梁少悠心中种种邪火,也随着这场发泄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平静,安静下来之后,又恢复正常思绪和原本温文尔雅的态度。
“要进去?”霍月华湿漉漉的眼睛,好像一只温和小猫,伸手推开把门。
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梁少悠想起床上凌乱被单,眼眉微微皱起,忽然开口。
“饿不饿?”
“我出来的时间不会很久,一会姐姐就回来。”霍月华犹豫一下,口是心非的代价,腹腔传来一阵阵叫嚣。
“姐姐?”梁少悠看着手表,现在凌晨两点,凌晨两点吃到东西的地方。
“你不知道,我是谁。”
她笑嘻嘻,很开心,眼眸一转。
“我却知道,你们是谁。”
“我、们?”他眯起眼眸,有些探究。
“梁少悠和顾溪白。
你们,是谁。”她低眉眼眸,手中棋盘已经布好陷阱,等着猎物进来。
“喔?说说看,我们是谁。”
他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她会说出什么答案,拿起手中‘国王’,威胁性走了一步。
时间过去十年,大家好像都选择性遗忘,她会记得。
盯着棋盘,刚才他教她那一步走棋,王车易位,作为王执行一步棋,关键时刻扭转局势。
解杀。
“少悠哥哥。”
他看着手中的棋局,已经退无可退,他笑容突兀的消失,褪去儒雅外表,他冰冷的双眼显露出真实。
“你是……谁?”
“你有没有听过,多重人格障碍?
一个身体里住着好几个灵魂……
那是,真实存在。
我是,望月。”
作者有话要说: 用智商谈恋爱,还是用情商谈恋爱,爱情游戏。
霍明珠用情商谈恋爱,纵使履历丰富,造成结果三角关系;
霍月华用智商谈恋爱,涉世未深但她不蠢,你们猜最后结果,她会发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