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谎百局》罗莎蒙德

22、chapter 4 创世纪（4）

　　要命的话，这辈子不要踏入九龙城寨一步。

　　它是香港最有名的“三不管”之地，香港政府不敢管、英国政府不想管、中国政府不能管，从港英政府彻底放弃管理，到香港华人三合会□□组织控制了九龙城寨。
　　这里彻底成为了犯罪的温床，上帝无法伸手地方，恶魔接管地区。
　　罪恶之城。

　　霍秋怀一路走在九龙城寨拥不堪的街道上，这里生存条件极差，让他想起东伦敦的威斯敏斯特、兰贝斯，曾被《太阳报》列为最不安全地区，据说伦敦女子一小时内连续遭遇三次性侵，他当初留学时曾被告诫，不建议留学生租住在该地区，晚上也尽量不要在这附近逗留。

　　相比起来，九龙城寨有过之而无不及，呼吸清新空气简直天方夜谭，房间没有窗户灰尘四起，散落飘舞，地面上流淌漆黑色污水泛着一层肮脏油渍，垃圾堆积成山，老鼠和猫一般大，它们是这里的王，鼓着胀得不得了的大肚子拖地走，猫鼠皆友，和平共处。

　　即使这样的条件，九龙城寨的居民们也已经知足，他们还活着。

　　霍秋怀摸出口袋里零钱给面黄肌瘦的小贩，他随意拿了几个并不需要苹果，扔给身边的手下，出于常年停滞英国养成的习惯使然，他微笑对准备找钱的小贩说了句：“不用找了。”

　　瞧见霍秋怀把口袋里剩余的零钱全部给了小摊贩，霍秋潦很是不屑的冷哼，提醒似的开口：
　　“二哥，这里九龙城寨，你口袋里的零钱也足够那帮家伙像黄蜂盯蜂蜜，抓着你不放。”

　　果不其然，大票衣着褴褛的小贩首先围了上来，面黄肌瘦小贩睁着渴求眼睛，用含糊夹带方言话语。
　　“再买点？”

　　“这里是九龙城寨，要懂得‘拒绝’，二哥。”
　　霍秋潦一边说着，他微微抬起眼角，手下立刻会意，手下一跤踹在小贩衣领上，凶恶眼神示意小贩们滚蛋。

　　霍秋潦并不觉九龙城寨有那么差，它给穷人提供了房子，给没有希望的人提供了家。

　　全香港多的是没有身份证、口袋里摸不出半个子的人，这些人好像一群老鼠无处可归，霍秋怀一时善意的举动并不会给老鼠们带来改变，他们仍然是一帮饥不择食的生物。
　　九龙城寨收留了老鼠，是他鸦片烟挡、妓寨、牙医馆把他们拯救出来，让老鼠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晚风微醺的时候，里面下工的人会爬上屋顶，看飞机，哼岁月歌。
　　九龙城寨离启德机场只有50米远，住在这里很多人也许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坐过飞机，却经常开玩笑说，撑只竹杠都可以把飞机打下来，轰隆隆飞机声，那里的日常音乐。

　　霍秋潦不会允许英国政府拆除九龙城寨，英国人应该明白想要拆这里所用的不是炸药，而是落锤破碎机，九龙城寨的建筑依靠相互支撑，一旦侧面被拆，其余部分都会垮塌，坍塌的是那些老鼠们仅有生存意志。

　　毛毛细雨开始慢慢飘落，夜色逐渐暗淡。
　　美丽华酒店一带店铺灯火通明，霓虹招牌灿然好像不死心的夜游人，希望多留片刻。
　　大华舞厅大班陈凤兰，从一间夜店出来。

　　她那晚与旗下的两个姐妹宵夜饮得痛快，对妓来说，人生欢愉的日子能有多少？

　　日后怎样，谁可以料？

　　反正有豪客捧场，有足够的阔气可把名酒当水喝，笑贫不笑娼的丑恶现实。
　　她们三人时而高声大笑，时而拥作一团，踏着东颠西倒的脚步，这纸醉金迷的地区，时将破晓，三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在街上踏着醉步，互相调笑。

　　酒醉三分醒，陈凤兰跟她有差不多一样醉意的姊妹表示不需她们相送，跟她就左摇右晃走她自己的路，却不知那是一条引向死亡的道路。

　　陈凤兰被沉尸后一星期。

　　上午九时五十五分，一批工人乘搭浮泡到河中桥趸工作，发现一个状似人头骨头东西，附着头发在河面漂流，工人将之捞起，发现是个真人头骨，连忙报警。

　　……

　　无论家族内部争端有多么严重，他们始终姓‘霍’，只要走出霍公馆开始，利益关系一致，共同对外。
　　这是他们兄弟之间，最大的默契。
　　虽然角色各有分工，霍秋宴大少爷掌控衡生银行、股票投资，明面上所有生意；三少霍秋潦做为龙头大哥，敬义堂底下麻将馆、按摩院、赌场、烟馆，都聚集在九龙城寨之中。霍秋怀最为微妙，二少表面上挂着霍家医院院长的名头，众所周知他这个不务正业的医生当得非常彻底。
　　但凡做出重大决定之前，他们都需要‘医生’，世界上最阴毒的心灵滋生罪恶，只有‘医生’能治疗，正真需要霍秋怀的时候，他们通常会称他。
　　‘军师’。

　　霍秋潦把手中从叶国森那里买来警方档案资料扔给霍秋怀，他蹙眉撇一眼照片上肢解碎尸，忍不住轻咳来掩饰他的不舒服。

　　“军师，帮帮忙，只要证明凶手不是出自九龙城寨就行了，那帮警察怀疑敬义堂施行「家法」。”线索不足，警方一直毫无头绪，就想把这盆脏水泼在九龙寨城，反正这里有名的三不管，警方现在初步怀疑三合会组织以警惕反叛者，如此英国政府就更有借口强制拆除九龙城寨。

　　“这种事情，交给叶sir就行了。”霍秋怀习惯性推辞，而神色坦然异常坦然，翻阅血淋淋碎尸资料连眼皮都不跳一下。
　　翌日，警方派出蓝帽子警员用直升机沿城门河巡搜，找到一个胶袋，胶袋内一齐口切断手臂，左手臂近肩处有纹身图案，一把蓝色小刀贯穿着一个红心，红心旁有一只飞翔燕子。
　　被分成多段的躯体怎么辨明身份看来警方运气不错，依靠手臂残肢上纹身图案，让家属验尸，确定死者身份。

　　霍秋怀看的十分仔细，观察照片上那些伤口。人活着时受伤周围皮肤肌肉会收缩，造成伤口会向两边翻；如果死后伤口周缘不会外翻。
　　那些碎尸被切成一段段，伤口周缘不会外翻，可以判断死后遭到肢解。

　　法医报告也确定，头骨和大腿同属一人，头骨、双腿并无伤痕，但断口处明显地是被如电锯一类的利器割开，头骨口腔有三只假门牙。
　　根据现有资料，霍秋怀初步判断，陈凤兰在惨遭杀害后，被电锯肢解成多块，抛尸多处。

　　“人算不如天算，她是个妓。”霍秋潦耸肩，他手下都语气振振有词，骂道‘她该死’。

　　“法律这种东西，对无辜的人比对真正有罪的人，更危险。”霍秋怀了然微微点头，同时在心里否定警方猜测敬义堂施行「家法」，帮会家法不会对妓下手，她们是商品，需要卖钱，肢解妓也不会在帮会起到任何威慑属下的作用。
　　如此警方还一直怀疑三合会组织以警惕反叛者，只能说这次被霍秋潦说对了，英国政府强制拆除九龙城寨的借口。

　　如果说，职业决定一个人的身份，那么……

　　妓，是一种毫无尊严的职业。
　　不只被帮会利用，甚至在死后，还被英国警察利用。
　　这种职业却能够长盛不衰，并非女人喜欢做，只是男人太下贱，有男人捧场，自然有女人做。许多变态色魔下手的对象都是妓，那些屠杀者在法庭上以扞卫道德自居，无耻至极。
　　倒不如说，妓特殊工作性质，更容易成为被杀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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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改编香港十大奇案之首，雨夜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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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签署《中英联合声明》时，双方政府一致同意要拆除九龙城寨。这里的三万余居民，超过一半都迁入了公屋或临时居住房，其余要么自行解决，要么买下了香港“居者有其屋”屋苑。
1993年3月23日，拆除工作正式开始，一直持续到次年四月才结束。
2017年的九龙寨城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