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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1 七天七世纪(2) ...


  •   “畜牲!”
      沉重的拐杖在光亮木制地板上,发出笨重声音。霍善衡拿着拐杖的手气得发抖,恨不得打死眼前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儿子霍秋潦。

      亏空公款、绑架侄女、甚至,要杀死自己的大哥?!
      手中薄薄的信件,对他来说好像千斤重的巨石压在心中,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霍善衡曾设想无数种可能,无论是因为自己年轻时的荒唐事来找霍家报复,或是三合会那些没脑子的,在‘双十暴动’刺激下想要分一杯羹,他都认了。
      毕竟,被绑架的只是秋宴的姨太太生,三代小辈,况且是个女娃娃。

      一百万虽然不是一个小数目,霍家难道连一百万都没有?
      救或不救,只在他一念之间而已。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教出了个好儿子,霍秋潦!

      挥手示意下人动手行刑。
      霍家家法,但凡犯下家规之人,先施以杖刑三百,以作惩戒。

      “公公,明月至今下落不明….
      不如,让阿强…来执行。”万喜如怯生生说。

      这里,本该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但就算再卑微,她的女儿至少姓霍,明月是霍家血脉。现在下落不明,又有谁关心过?万喜如原本琥珀色的眼眸,泛出一丝血色的阴霾。
      她就当女儿霍明月死了,她要霍秋潦半条命来偿还。
      霍秋潦折磨了她女儿七天,让霍家手下铁面无私,第一高手阿强打他三百杖,有什么不可以!

      “小嫂子好威风,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打死我,不会是……当女儿已经死了?
      女人果然狠心,你说是不是,秋宴?”

      霍秋潦被迫趴在地上,他勉强侧头看向,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声的霍家大少爷,霍秋宴。
      他的视线直逼对方,希望从霍秋宴深褐色的瞳孔里,看到一点异样。
      ……什么都没有。

      霍秋宴轻轻抚了抚金丝眼镜边框,深褐色的眼睛,不带情绪的轻轻扫过,当他是空气一样,直接忽视。

      又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那种眼神,让霍秋潦无数次想起,当年第一次站在霍公馆门口,霍秋宴蔑的一扫,当他是垃圾一样。
      好像多看一眼都弄脏了他霍大少爷的眼睛?!
      霍秋潦暗暗握拳,那天明明下令射杀霍秋宴,他竟然能完好无缺的回来,为什么。

      他没死,竟然没死。
      霍秋宴没死,死的……
      就是他,霍秋潦!

      霍秋潦轻笑,自古成王败寇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阿强,你来。”
      霍善衡看了一眼大儿子,强烈的反光下看不清秋宴的表情,注视到他胳膊上白色的纱布时,霍善衡微微一顿,他烦躁的皱眉。

      霍善衡微眯双眼,脑海里忽闪而过一抹,纤细白色身影。
      她说:“你的世界分我一点,那是情分,自当欢喜为念。
      我们成婚那天,天空湛蓝白云飘渺,你说,你会一直记得,你的妻子,白念芸。为此,我一直心存感恩之心。现在你的世界那一些另有她人分享,那亦是本分,我也需慈悲为念,无法强求,无从抱怨。
      念芸只求你,善待孩子。”

      望一眼霍秋宴胳膊上厚重纱布,霍善衡眼眉一冷,如果,霍家卫队没有及时赶到,他是不是……连这个儿子都要失去了。

      “啪 !”
      清脆的声音惊得她眼皮一跳,万喜如看向身边默然的丈夫霍秋宴,首席上面容冷寂的公公霍善衡,重新正襟危坐。

      啪 !!
      啪啪!!!
      啪啪啪! ! !! ”
      ………
      霍家手下第一高手,阿强是家生奴,父母给霍家当了一辈子下人,还说没霍家他们一家早就饿死了,那里像现在,有吃有住几年存下钱可以娶媳妇。阿强打从出生,没会走路就更随在几位少爷身后,对霍家忠心耿耿。

      “咯兹”木棒顿时碎裂开。
      阿强扔了轰然碎裂的木棒,随手拿起一根新的。掂了掂手上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分量,吃惊的看着首座的霍善衡。
      凡是混过帮派的人都知道,这沾过水的棒子打下去的后果。

      首座的霍善衡面色冷然,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阿强抿着嘴唇,心里默然:
      对不住了,三少爷。

      阿强握紧手中的棍棒,硬着头皮打下去!

      啪 !!
      啪啪!!!
      啪啪啪! ! !! ”
      ………
      冰冷的汗水顺着男人的发际浸湿白色衬衣,他整个人好像水中捞上来。

      绕是如此,趴在地上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吭一下。
      霍秋潦咬牙冷笑,这几年舒坦日子过惯了,几下板子都可以把他打出血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林秀荷撇过头不敢看丈夫,她是生性柔弱的小姐,嫁给三少爷霍秋潦前在家大门不进二门不入,吃饭都是下人送上阁楼的娇小姐,那里见过这仗势。
      那是他的丈夫,他被公公责罚,她却什么也做不了。林秀荷遮住女儿的双眼,她发白的嘴唇被咬出血,也浑然不知。
      她用力攀着女儿霍明珠的肩膀,现在只有这双稚嫩的肩膀,可以给她一点温暖。

      底下仆人纷纷撇开眼睛,不忍看下去。
      三少爷平时对他们不薄,逢年过节的好处定少不了他们,真搞不懂有钱人的想法,好好的少爷不做偏偏去绑架自己的侄女,坑自己家的钱,这叫什么事呢。

      窗外的夜色一点点暗下来,喧嚣的市井小巷里,大家都开始其乐融融的吃饭。庞大如宫殿一样冰冷的霍公馆内,一群衣着光鲜人,甚至不敢大声喘气。
      冰冷官邸,只剩下棍棒敲击皮肉,惊心动魄撕裂声!

      阿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他卷起袖子打算继续执行,最后五十杖。
      林秀荷忽然冲上前,趴在丈夫的身上乞求:

      “公公!求求你,放过秋潦,他知道错了。
      …求求你…公公…秋潦也是你的儿子….
      …别打了…求求你…”
      林秀荷挡在霍秋潦身前,她那件浅淡藕色旗袍豁然间沾上大片血迹,她大惊失色的祈求。别打了。

      “这怎么可以!
      公公…明月只有五岁,还是小孩子,听说被活活饿了三天,连水都没得喝。霍秋潦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对待一个小孩子。
      那是他的侄女!” 万喜如尖叫着说。

      她女儿,被霍秋潦手下一枪打死的时候,有谁想过小孩子是无辜的?!
      她的女儿死得这么惨, 万喜如同样跪在地上哭泣,泪珠子滴落在锦帕上,她胡乱擦拭一把,胭脂口红通通掉下来,世人都知道她最爱美,不是真伤心断不会如疯妇人一样失了仪态。

      小夫人艳红低垂眼眉,只敢默默扶起儿媳妇林秀荷,低喃一句,秋潦。

      霍善衡半眯着眼扫过在场的每个人,老爷子锐利的双眼蕴藏着强烈穿透力,被他看到的人纷纷低下眼眸。

      他慢慢转动手中的拐杖,老人垂老的手轻轻拂过拐杖纹路,拐杖是秋潦在他六十大寿的时候送给他。记得那时秋宴的姨太太还嫌弃这东西太难看,上不了台面。
      只有他知道。
      那小子自己动手雕刻、上色、打磨花了半年才来得及,赶在他大寿的时候送给他。
      他午夜很多次经过秋潦房门口,都看见那里灯光闪烁……

      活了半辈子,他霍善衡还什么没有经历过。
      他曾感叹……有三个儿子承欢膝下,此生足矣。

      此生足矣啊!

      眼前这个倒在地上的男人,有和他相似的轮廓,是他霍善衡最小的儿子,随着他年龄增长,他对幼小的孩子总有些偏袒,他最喜欢的那个偏偏不争气。
      他最喜欢的小儿子,是亏空公款、绑架侄女、企图杀了自己另一个儿子的畜牲! 万喜如那句‘如此残忍,对待他的侄女。’刺中老爷子心窝,霍秋潦今日可以对待霍明月,明天呢。

      也许,一切早有预示。
      白念芸给她儿子取名,秋宴。‘如何乘苦心,矧复值秋宴。’他告诉艳红,秋宴的意思是晚秋。一时兴起,便给艳红的儿子取‘秋潦浩汗,山溪猥至。’

      秋潦啊,秋潦,他就如他当年给他取得名字一样,秋季久雨而形成大水,晚秋的一场灾难。

      或许…他真的老了。
      霍善衡挥手示意仆人,把早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再也不看地上的小儿子一眼。说道。

      “人老了,就该自己明白。
      今天既然你们都在,就听好了。

      这东西就交给秋宴,以后霍家二十四家商行、卫队以及全部一切都听从新当家号令!”

      巨大的花梨木茶几上,摆放着一块紫檀木牌子,天然的纹路宛然小篆的“霍”字。

      微微停顿,霍善衡接下去说,洪钟一般的声音缓缓地叙述:
      “至于,秋潦……。
      敬义堂,还有我在元老会的那个位置,就交给他。”

      显然众人还未从紫檀木牌子里回神,霍善衡给了他们更大意外。

      紫檀木牌子,天然的纹路宛然小篆的“霍”字,深沉色泽也暗示它具有,无上权利。
      霍符。

      连霍家最低等的仆人都知道,它所代表,霍家最高执行权。无关辈分,霍家家规第一条:无条件服从,霍符主人的任何命令!
      霍符的新主人,霍家新一代当家已经诞生,霍秋宴。

      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到老一辈当家去世,是不可能拿出霍符。霍符经由檀香紫檀雕琢而成,经历过上百年风霜仍然霸气肆意。紫气东来,紫檀厚重沉稳的色泽向来为皇家所喜欢,霍符所代表的意义,好像古代帝王的玉玺。

      霍符的力量强大甚至可以抗衡元老会,元老会可以罢免霍符的主人,当家同样可以废除元老会的成员。
      霍符与元老会这种互相抵制的关系,又好像国王与内阁的制衡。霍符的主人是霍秋宴,而元老会的新元老,是霍秋潦。看似权利的分裂,却恰恰是一个家族乃至一个王朝,长期屹立不倒的秘诀!

      光与暗之所以对立,他们原本就属于同一片天空。
      从今日开始,浮现表面的光已经被霍秋宴掌管。衡生银号在内,霍家二十四家商行、卫队,他成为家族新的掌舵人。
      而沉浸在地底下的晦暗,也迎来他的新主人,敬义堂龙头大哥霍秋潦,敬义堂在香港、九龙、新界区各个烟馆、麻将馆、按摩院。

      这场家主争斗来得轰轰烈烈,硝烟弥漫,在浓烈烟尘过去后,人才会看清它真实的面貌。
      众人皆微惊,这样的安排,谁都始料未及。

      霍善衡做了最中立的权衡,把霍家明面上生意与暗地里的分离出来。他眼光毒辣,绑架案小儿子秋潦输得一塌糊涂,秋潦虽为人狠厉却实力不足,难当家主大任。无奈他年事已高,虽有些忌惮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就变成家主的秋宴。
      为了霍家未来,他愿意赌一次。

      他坐稳庄家位置,纸牌,已经发到两个儿子手上。
      第一局秋宴赢了,权利自然归他。他借给秋潦筹码,若他有本事,第二局随时可以翻本。而只要秋宴与秋潦一天不和,其核心,仍然在他庄家手上。

      老人银色的头发,在水晶灯照耀下卓然生辉。
      他们忽然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始终还是当年把霍家从泥坑里挖出来,纵横黑白两道半个世纪之久的霍善衡。

  • 作者有话要说:  霍家具有最初原形,香港恒生银行创始人之一,何善衡。但与他本人生平、私生活,无任何联系,在此说明。
    -
    本文中霍家一切权谋纷争、勾心斗角都为作者原创,只是未来,本文中‘衡生银号’部分经历,会沿用香港恒生银行的发展经历。以求更贴近,现实与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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