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谎百局》罗莎蒙德

17、chapter 3 瓶中精灵（8）

　　背叛，意味着打破秩序进入未知，而人潜意识按照习惯做出选择。
　　所以，当然惊觉被信赖的人背叛时，而无法在常规下做出正确选择时，习惯性指责。
　　站在人性道德的至高点谴责对方，有种精神上的优越感。

　　霍秋怀习惯背叛人后，经常会面对他们的两种情绪。恶语相向，或者，蠢钝无知。有些人压根没察觉自己被出卖。
　　而，她是例外。

　　霍月华在知道，被母亲万喜如彻底抛弃的真相后，唯一一个，选择反抗的人。
　　她反抗方式异常聪明。她利用他的过去，咬住他的弱点，刺激他，企图让他品尝与她现在同样的痛苦。
　　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很新奇。

　　站在善意的角度，他会和大多数人一样，夸奖她，这孩子只有六岁，多聪明。
　　对医生霍秋怀来说，她只是在不断向他证明一件事：霍月华不是子弹贯穿左脑，完全瘫痪的低智白痴。

　　“Savant-Syndrome……”
　　他低语，她不会系鞋带、走路有轻微横向、开始有语言障碍。
　　但是，她送给秋韵那副画像精准程度宛如相片摄影、甚至听清楚□□空单与实弹的区别。
　　她是Savant-Syndrome患者，有认知障碍，在某一方面：艺术、学术，却有超乎常人能力。

　　Savant-Syndrome后天学者症候群。

　　人的大脑分为左脑和右脑，其中一个是优势半球。左撇子优势是右脑，大部分右撇子优势是左脑。

　　所以，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人的左脑更为发达。
　　左脑通常主管逻辑、语言、计算等能力，而右脑则负责情感、空间、艺术。霍月华子弹贯穿左脑，左脑脑前叶受损完全瘫痪，人类自我修复，右脑负责弥补左脑失去的功能，从而激发大脑潜能。

　　她是天才。

　　霍秋怀脑海里划过两个选项，把知道秘密的麻烦处理掉。他的秘密连带，霍月华那颗聪明的脑袋一起，沉没浩瀚的维多利亚港。

　　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与秋宴那场比赛，动机是想证明他的猜测，被冰冷枪口按在太阳穴的瞬间，扣动扳机时金属摩擦声，他还是止不住，眼皮一跳。
　　小女孩清脆声音，突然间闯入这场压抑沉重的赛场。

　　或者……

　　人处理弱点的方法，通常有两种。
　　一种，掩藏灰暗深处，纵使别人把世界反转过来，也休想找到。另一种敌不动我不动，留在身边眼睛所看到的地方，曝光在敌人的目光下是一种最为深刻的隐藏，她受到大众视野里保护，同时也如履薄冰，赤足走在冰寒刀尖。
　　因为，霍月华所面对的敌人，从来不只霍家。
　　还有，他。

　　“Savant-Syndrome……你是天才。”霍秋怀语气冷酷，明明是夸奖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有一丝别样的寒冷。
　　就像他，可以随时准备抹杀她。

　　“如果我是，那……”霍月华微微点头，望向里面金碧辉煌的家族。

　　她一一审视霍家众人面容，老爷子霍善衡老迈的脸一闪而过一丝威严；大少霍秋宴表情掩藏在金丝眼镜后，无法揣测；三少霍秋潦望向这边眼神带着一缕笑纹，宛如扎住把柄窃笑。

　　“他们都是，天才。”她说。

　　他瞬间明白她的意思，生在食人鱼世界的必定是食人鱼，如果她不是，会瞬间被同类撕咬、斩杀。
　　他在那一刻，改变主意。
　　他要把食人鱼留在身边，眼睛所看到的地方，曝光在敌人的目光。她如履薄冰，赤足走在冰寒刀尖。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
　　真相，就是证据。

　　霍秋怀光明正大宣布，真正的梁少悠是女孩，霍月华就是‘梁少悠’。
　　她是霍家血脉，血液检查报告，不会有问题。

　　她就会变成他。
　　霍月华就是当初梁采薇在医院生的那个孩子，梁采薇生了女孩，却被有心人调换成男孩，目的是要让霍家内部产生矛盾，霍秋怀只是把被扭曲的故事，再扭转回来。
　　霍月华就是梁少悠，今年已经12岁，看上去幼小只是因为长期发育不良。

　　她站在霍秋怀身后，观望霍家众人面貌。
　　她忽然很想笑，霍月华抬头，悄悄扯着他衣角，直到霍秋怀回头看她。

　　她说：“原始时期，笑容的产生是人类的一种自我保护，‘微笑’的理由源自‘狰狞’，微笑总带有威胁的意味，‘如果你想对我如何，那么我就会……’

　　她指着前方，吐出最后的话：“就像，他们一样。”

　　霍家众人，他们笑容悬挂唇角，努力做出善意的样子。

　　他说：“谎言，只要符合绝大多数人对这件事的期待，纵使颠倒黑白，转换男女。也会是，真的。”

　　只因为，‘月华姐姐’比‘少悠哥哥’更符合霍家对二少爷霍秋怀所生，孩子的期待。

　　霍秋怀向她伸手，他说：

　　“月华，记住。
　　现实很复杂，没有绝对的黑白或者真假。现实有的只是人，无数人会让现实世界随时发生变化。

　　而个人能做到事情有限，只能在变化的瞬间，做出选择。
　　前进或者后退。

　　我不会原地等你，更不会回头，想要跟上我的脚步，唯有一直向前，永不回头。”

　　她望向那双手，她很犹豫。

　　她不是怀疑他，她只是……怀疑自己。
　　霍月华曾背叛哥哥，就像霍秋怀背叛白念芸。她恍然发觉，在等价交换的天平上，他们是如此平等。
　　他与她，都在现实变化的瞬间，做出选择，前进。

　　当一个人观望深渊时，深渊同样在观望你。

　　她不愿扯入暗黑色深渊，唯有一直向前，永不回头！

　　深吸一口气，她牵起那双手，他的手从开始一直伸着，未曾放下，绝对自信。她听到自己对说。

　　“这么巧，我也是。”唯有一直向前，永不回头。

　　身后奢华厚重的暗色大门缓缓合上，回答她的是霍秋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的笑被淹没在霍家一片欢声笑语里。

　　霍秋怀把她抱在怀里，他低声说：

　　“明月，月亮光明，那一部分。
　　月华，一种衍射，光透过卷层云产生，外边一圈白色月晕，预示，天下雨。
　　月华，月亮灰暗，那一部分。

　　明月与月华，组成完美的月亮，她本是同一个意思。”

　　在她眼里，前方金碧辉煌的霍家，仿若一片森林的怪兽。
　　他们笑容尖锐，在举办一场宴会，随时准备把身边另一只怪兽生吞活剥，拆骨如肚。

　　而她。
　　霍月华，是怪兽中的一员，一只幼小的新加入的怪兽。她能做的有限，努力挥舞她幼小爪牙，露出比他们更灿烂的笑容。

　　“让你们久等了，召唤精灵的人类，是要付出代价。”她笑容，未达眼底。

　　她最终，还是被利欲熏心的人类召唤。
　　欢迎回到属于你的夜晚，一个并不明亮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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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女主黑化。霍月华，多重人格属性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