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和她说话的将军夫人》陈留王

6、住不得

　　道姑微微一笑，将拂尘换了个方向，道：“小姑娘，你把我惹生气了。”

　　青冥不理她，转身就逃，跑出几十米后，迎面又撞见了那道姑，青冥只得又朝另一个方向跑，如此几次后，那道姑宛如鬼魅似的，总是能抢在青冥的前头。
　　青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两汪泪水就落下来了：“道姑娘娘，你饶了我吧。我并不认识那家人，我是路过的。”

　　道姑微笑道：“我管你是谁呢，反正很快就是个死人了。”

　　青冥想了想，忽然扑上去抱住道姑的双腿，道：“妈！我错了，你别打我。”在地上打了个滚，扯乱头发衣服，极力地扯开了嗓子嚎叫，不多时就有一大堆人围拢上来。

　　道姑起先只是冷笑，然后才不耐烦起来：“别给我弄鬼，老老实实地跟我走吧。”拂尘一伸，卷住了青冥的手腕。青冥便宛如断手了似的惨叫。这时便有个年纪大的人走出来，做和事老状，伸手握住了拂尘柄：“这位道姑脾气也忒大了，女孩家不听话，好好管教就是了，何至于当街打人呢？”旁人都附和道：“就是，就是，太不像话了。”

　　道姑手腕微翻，低声道：“碍事。”

　　老者啊呀一声，身子腾空翻出几十米，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有人过去摸了摸，尖叫起来：“杀人了！道姑杀人了！”
　　当时便有七八名汉子围拢上来要拿她，又见这道姑相貌绝色，便存了轻薄的念头。道姑虽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但终究不愿意在尘世显露真本事，便耐着性子说：“那老头没死，过片刻就醒转过来了。”

　　众人嚷嚷道：“气都没了，怎么还能活！”啰啰嗦嗦地纠缠个没完。那道姑再去找青冥，却哪里还看得见踪影？

　　青冥逃脱了道姑的魔掌，又想这道姑酷辣狠毒，比之王政道只怕更甚，自己倒宁肯回家被王政道打一顿，也好过落到这魔人手里。想到此，她大大方方地跑回了王宅。

　　青娥见她去而复返，不禁大为错愕，又见她形容落魄，知她在外面受了苦，当下也不及细问，吩咐婆子给她烧水沐浴，又找了件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

　　青冥受了这两日的惊吓，神情有些呆呆傻傻的，青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女先生为何没有收留她。青冥道：“女先生死了，有个女魔头要追杀我。”

　　青娥摸了摸她的额头，沉思了一会儿道：“要不然你睡一会儿，我找个大夫过来。”顿了顿又喜道：“此刻生病倒是件好事情，父亲或许就不追究你放火烧蝉玉的事情了。”说罢扶青冥躺在自己床上，又绞了一把热毛巾放在她的额头上。

　　青冥只觉周身洁净温暖，空气里带着淡淡的薰衣草味道，是青娥素日爱用的香料。她闭上眼睛便睡了，仿佛这两日的奇遇是一场梦。

　　青冥是被争吵声惊醒的。她见窗外昏暗，桌子上点着蜡烛，猜想此刻天已经黑了。外面王政道大声道：“这个孽障弑母逆父，我此刻不把她杀了，迟早闯出大祸，须连累了咱们王家。”

　　帘外烛影晃动，但却寂静无声，半晌只听金氏道：“老爷息怒，看在安妹妹的面上，绕过她这一次吧。”
　　王政道大怒：“你不提那个贱人，我还能绕过她，你若提她，这孽障断无活着的道理。”
　　哗啦一下掀开了珠帘，却见青冥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一只手拿着剪刀，朝王政道跪了一跪，道：“我的命是父亲给的，父亲要我死，我绝无活着的道理，但父母养育之恩，不可不报。今日便剔骨还父，挑筋还母，以报父亲和……”扫了一眼众人：“大娘、二娘、三娘的抚养之恩。”
　　一把剪刀扎进手背，几个女人尖叫了一声，围拢住青冥，又是拿手帕，又是取药膏，王政道以手杖顿地，长叹道：“冤孽，冤孽，你也不必这样惺惺作态，等过几日把你打发出去也就罢了，省的合宅被你母女二人搅得不太平。”

　　王政道去后，金氏陪青冥坐了一会儿，又道：“这家里你定是住不长久了，只盼往后能嫁个好夫婿，公婆宽厚，小姑和顺，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青冥也有些抑郁：“为什么我不像青娥姐姐那样讨人喜欢呢？”

　　金氏想了想道：“有些人一出生就是金凤凰，被人宠被人爱，有些人就不太被人关注和期待。你和青娥是一样的女孩子。他们喜欢她或者讨厌你，是因为你们的出身和地位，而并不是因为你们自身。”

　　青冥听了这话，便觉开怀许多，又想，自己迟早要离开这里，但母亲自杀的真相还是要查一查。她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金氏却是极明哲保身的，半点口风都不露。

　　王政道那边急着给青冥张罗婚事。青冥倒是每日在家中过的逍遥自在。忽然有一日蝉玉生病了，还是个怪症——整日昏迷不醒，口中念念有词，旁人来看她，她便大喊大叫，疯疯癫癫。
　　依着王政道的脾气，胡乱叫人把她抬到庙宇里等死也就是了，但如今蝉玉有了身孕。他又一心想要个男孩，因此才一直耐着性子给她请医抓药。可惜无论请多少名医都没什么效果。

　　这一日老太太命人做了一口棺材，意思是给她冲喜，府里其他人也都例行公事地来看望她。蝉玉缩在床脚，两只手乱抓，嘴里只是喊叫道：“不是我害了你，是老爷的意思，不关我的事情，安姨娘，您饶了我吧。”

　　青冥听见了母亲的名字，不禁一愣，其他人倒是都不怎么在意，只顾各自交谈说话。忽然一个小厮冲进来，说道：“大喜，大喜。”
　　跪下来回禀道：“老太太、太太，外面来了个极高明的道姑，说是能治姨娘的病。”

　　老太太疑惑道：“没听说过京城有医术高明的道姑，不会是骗钱的吧。”
　　小厮咧嘴笑道：“瞧着不像，这道姑生的跟神仙似的，可好看了。”

　　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