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循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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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李总管在外面等着给夫人回话呢，说是从江南采买的几个小戏子已经到了，要请示下夫人把他们安排在哪里好。”念云一面说一面指使小丫头们收拾炕桌。
我一手使劲儿摇着扇子，一手往嘴里塞着冰镇过的杨梅，丝丝凉意从嘴里一直透入胸肺，总算缓解了点心里的燥热。沛露却见不得我这个吃法，把杨梅挪到了炕桌上，“虽说是在自己屋里，可主子也得收敛点，再说一会儿贝勒爷还要来用膳呢。”说完又拿来手巾给我擦了擦手。“哎呀，这天都热死人了，还吃什么饭啊，没胃口。”我看沛露瞪眼又要说教，赶忙冲念云使眼色，“快请李总管进来说话吧。”念云调皮地冲我吐了吐舌，沛露瞥了她一眼，她立马溜了出去。“念云这丫头都被主子惯坏了，再这样下去，更没一点规矩了……” “奴才给夫人请安！”李连福的请安声打断了沛露的唠叨。“李总管快请起，这大热的天还难为你跑一趟。沛露，把一直冰着的酸梅汤倒一杯给李总管消消暑。念云，给李总管看座。”沛露应声出去，念云搬了个小杌子给他。李连福连连道不敢，见我一再坚持才告罪坐下。
“禀夫人，这次从江南一共采买了7个小丫头，嗓子都不错，奴才怕他们进府后没有教习师傅管教，唱戏的功夫就要荒废了，因此特意把他们的师傅也一起带进府来了。奴才没经夫人允许就擅自做主，请夫人责罚。”李连福说完赶紧起身作揖请罪，我看他一眼，见他态度恭谨便和蔼一笑，“还是李总管想得周到，何罪之有，快不必如此。坐吧，这酸梅汤是沛露今儿早上新做的，你也尝尝，去去暑气。”沛露笑着把酸梅汤用托盘端给李连福，“有劳姑娘了，夫人身边的人个个都心灵手巧，奴才也沾沾夫人的福气。”“你快别夸她们了，她们啊……”
“这是夸谁呢？”一道清凉如玉的嗓音打断了我说的话，一屋子的人都慌忙起身行礼，“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吉祥！”我规矩地福了福身，待他叫了起，才抬起头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见他眉目舒展，眼光清润，知他今天心情不错，遂笑着给他斟了一杯准备好的菊花茶，“李总管夸我的丫头们心灵手巧，要我说沛露她们几个都当得起，独独念云可是万万靠不上边儿的。”他闻言打量了念云一眼，“念云有念云的好，心不灵手不巧这也是她的福气。”说完，一屋子的人都捂嘴笑了。念云红着脸跺脚说道：“贝勒爷这是夸人呢还是损人呢！”我摇摇头故意一本正经地说道：“念云你应该说，贝勒爷这是夸人呢，还是夸人呢，还是夸人呢？！”话音刚落，他刚喝的一口茶就全喷了出去，一边笑一边咳，我见状赶紧给他拍了拍背顺气。李连福见我们这样玩笑，眼底也起了真实的笑意。
他咳完缓了一口气，见李连福站在旁边还没走，便问道是何事来找我，李连福回他说是这次江南采买戏子的事，我顺势就接过了话头，“这次多亏李总管想得周到，把几个小丫头的教习师傅一起带了回来，不然我还得头疼她们的教习。不过，贝勒爷看把她们安排在哪里好呢？”他抬头睨了我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喜欢安排在哪儿就安排在哪儿吧，本来也是你要买的人。”我让他那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暗恨自己白长了20多岁，不知道他这是不高兴我买小戏子，借机敲打我，还是故意卖我的好。我悄悄抚了抚胸口，想了想对李连福说道，“那就安排进德音苑吧，德音苑在东南角边上，平时她们吊嗓子练功什么的也不会扰到主院这边。另外，每人每月给一两月银，教习师傅给二两。如果有其他需要采买的东西，可以禀告给魏嬷嬷，你让魏嬷嬷平时多关照点她们。”“夫人心善，她们能来咱们府里真是她们几辈子的造化，奴才这就去安排。贝勒爷和夫人要是没有其他吩咐，奴才就先告退了。”他点了点头，然后就让叫传膳。
我规规矩矩地伺候他净了手，沛露和念云带着几个小丫头麻利地把午膳摆上了桌。我先给他夹了几筷子他爱吃的菜，然后我看着那盘素炒苦瓜，想了想还是给他夹了几块。果不其然，他一看就拧起了眉，我立马劝道，“这酷暑难当，得吃点能去火的蔬菜。”他不情不愿地夹进嘴里，皱着眉小声咕哝说道，“不是一直喝着菊花茶呢嘛。”只有这个时候他看上去才像一个17岁的大男孩儿，我心里暗笑。“贝勒爷今天回来的早，看着心情也很好，有什么高兴事儿吗？”我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他听我问这话，眉眼立刻舒展了，嘴角都不自觉地微翘起来，“今天皇阿玛看了我最近临的字，说我有了不少进益。”我看着他脸上那毫不作伪的高兴神情，想到如果在现代，十七八岁正是喜欢与父母对着干的叛逆年纪，他却仅仅因为父亲的一句表扬就高兴成这样，我突然觉得嘴里最爱的八宝鸭变得像柴禾一样。
他见我许久不接话，抬头朝我看过来，我牵牵嘴角笑了笑，心里明白按我现在的身份，该说些恭维讨巧的话才对，可喉咙里堵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夹菜猛吃。饭桌上静默了几分钟，我低着头也看不见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听他语气平静地说道，“这个月二十三是大嫂的生辰，大哥邀请了我们去他府上，你准备下贺礼。”他顿了顿，接着又说道，“贺礼不可轻了，库里有好的就用，没有可以让李连福去外面买。”我点点头答应了，虽说是给一个女人送礼，可这个女人却是刚封了直郡王的女人，我总不会单蠢到真的只送女人喜欢的金银首饰和胭脂水粉，遂又问了他大阿哥的一些脾气喜好。一顿饭下来，他零零碎碎地讲了不少，我也多少有了些概念。待他去了书房，我这夫人才算下了工。沛露和念云觑了觑我的脸色，见我神情淡然，也不敢像往常一样玩笑，带着小丫头们迅速地收拾完，伺候我在窗前的贵妃榻上躺下，又添了冰块就带着人安静得退了出去。
我躺在榻上，盯着烟青色的窗纱出了神。以往上班哪有奢侈的午睡，可来到这府里还不到两个月，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就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昨日种种当真都譬如昨日死了。院中的翠竹透过午后的阳光在窗纱上落下斑驳的光影，微风带着她们舞动腰肢，我看着那摇曳的风情，恍惚间以为回到了儿时的外婆家，同样是寂静的夏日午后，窗外的杨树枝叶繁茂，大片的翠绿像清泉一样淌进心里，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听着远处的蝉鸣声，直教人分不清前世、今生、庄周与蝶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循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