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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打一架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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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未迈出脚步,忽见一个身影在他前方落下,未明心情悲愤、真气激荡之下本能就要出手,却为迎面而来的熟悉感觉,陡然顿住了。
二师兄……
他双目中的血色渐渐淡去,看清了站在眼前的人,以及那人极力掩藏的关切与焦急。
“喂,你怎么——”
“走开。”他漠然地吐出了两个字。
荆棘何曾见过他这模样,似被他的态度所震惊,僵硬地杵在原地,也忘了被他打断的问话。
未明体内的真气乱窜,犹如失控的情绪,他明白那不是对眼前之人的,所以竭尽所能抑制着,可那人偏偏没有打算离开。
仅余的清明,压不下敌意与恨意在心头翻涌不息,压抑不住的仇恨化作嗜血的冲动狂暴肆虐着,叫嚣着,渴望着看到鲜血,仿佛就要把他的身体撕扯开来。
天龙教也好,中原武林也罢,都欠了他血海深仇,他恨不能将那群人全部杀光。
然而,这是他的二师兄,不同于那些人。
和他一样,是不知父母来历的孤儿。
即使……逍遥谷亦与他不共戴天……但也与面前这人无关。
他一刻也不能停留在这儿,他几乎不知道何时会彻底失控,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
然而,他知晓,他不想伤了眼前这人。
荆棘默然而立,不避不让,定定地看了他一瞬后,忽然出声道:
“打一架吧。”
说完这句提议后,凝聚起战意望向他的师弟,
“如何?”
了解荆棘的人都明白,当他向一人邀战时,最好不要当真以为他有在询问意见。即便对方无意于此,拒绝逃避也不过是徒劳无功之举。
未明无法如平常那样冷静思考,也没有能力在此时领会师兄的用意,然此时此刻,这一战于他而言,也是求之不得。
他体内始终叫嚣不已的狂躁情绪,终于有了一个出口。
犹如心有灵犀一般,一刹那,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了。
同门师兄弟,对彼此的武学深浅了然于心,比武切磋早已是家常便饭。未明学武最晚,但性子机灵,比武之时时常仗着轻功满场乱跑,用江湖俗称“纸鸢战法”来应对师长。
荆棘是最没有耐性的一个,总是切身近战,二话不出一刀砍下,无瑕子那样的功力也不会正面硬抗,多半是用借力打力地卸字诀。
拜二师兄蛮不讲理的打法所赐,未明初窥武学之境,顿觉花俏的招式在对战中毫无意义,武功还是实用为先,从此练武更踏实了几分。
逍遥谷的武学博大精深,且分支极多,纵使天资聪颖,也几乎从未有弟子能学尽师门绝学。
谷月轩六岁起学心法,七岁起练拳,两年后,家传的水浒英雄拳已使得虎虎生威。当无瑕子提出传授他刀剑招式时,一向循规蹈矩的大弟子却没有听从师父的话。他自幼跟着橘叟学棋,曾听前辈言道,棋道与武学一般,贵在专注用心。虽小小年纪,却已有主见,不想博采众长,而愿专精一门。
得意弟子有这样的见解,无瑕子惊喜过望,于是不再勉强。何况本门的其他功夫也不至从此寂寞,他把目光投向蹒跚学步的二弟子,捻须微笑。
荆棘长大后果然不负厚望,在刀剑上有独到的领悟力与毅力,终将本门的刀法与剑法开辟出了新的境地;而在内功与拳法上的成就,就不及他的师兄了;从眼下的交手来看,真要空手比拼,恐怕在师弟手下也占不到上风。
未明半路拜师学艺,年少跳脱,初时吃不得苦,练武时就偷工减料、寻机偷懒,故而师父吩咐二师兄督促他学武。于是,就在荆棘的拳头威迫下,未明的武学进展突飞猛进,基本功打得很是扎实。他先学拳掌,再学剑法,兼修刀法。时不时跑去忘忧谷厮混,跟着橘叟学暗器,跟着仙音学魔音,其他醉拳短柄一概兼容并蓄。后来行走江湖屡有机缘,连六脉神剑等不传之秘尽皆学会了。
江湖中人皆道,东方未明最擅长的是剑法。他误打误撞学来的三式剑法,足以令他行走江湖时立于不败之地。此时手中无剑,然而在他的真气灌注下,双掌比之神兵利刃犹不逊色,尤其是化掌为指时,无形劲气威力惊人。
这对师兄弟之间的较量,从来没有一次有如此刻的惊心动魄。东方未明几不受控的出手,更是有着不同于往日的癫狂,几乎招招都不留后手。
往日在师门比武时,用的都是本门功夫。荆棘虽知师弟旁学杂收,在逍遥谷中却未曾真正见识过,直到此时方才见其毫无保留地使了出来,也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若非佛剑魔刀在手,他不知能支撑多久。然而逍遥谷二弟子从来是遇强则强的个性,从不会示弱于人前,当下一路刀剑归真也是全力施展开来。
论拳掌乃至剑法,或是东方未明胜出,唯独刀法一道,莫说是未明本人,就是他行走天下,也确实未见过有人能在他二师兄之上。
凌厉霸道的刀法,迫得未明无法近身,但他施展的绝学六脉神剑神乎其技,根本不用近战。但这无形剑气虽然威力不下于荆棘手中的魔刀,却极其消耗内力,不能久战。荆棘的内力本非所长,两人勉强也算持平。
这一场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的比武没有持续太久,当两人的身影分开、一齐收手时,荆棘落地后剧烈地喘息了一会儿,未明气息看上去比他略稳些,但苍白的脸颊上也现出了不正常的红晕来。
一场比拼后几乎脱力,心却是终于平静了下来。
神智也随之清醒,未明心知方才差点就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也明白荆棘提议比武虽看似冒失,却是一心为了他。师兄即使在不明白事情原委的情况下,却甘愿为他冒险。想到此,他的心神激荡,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但见荆棘略微调整气息后,转身就行。
未明不假思索,挪动双脚跟随其后,许是比武脱力,两人走得并不快,却也不曾停下。行出不多远,一路出了城门,在郊外一片绿草如茵的山坡上,荆棘随意地停下脚步,席地而坐。
虽然没有一句话,也无一个动作指令,未明却像是明白那人的意思一样,伫立凝望着那背影顿了片刻,终于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雨终是没有落下,云反而散去了。
荆棘叼着一根草叶,向后仰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的残月,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还没有说,刚才发生何事?”
“出来看个月亮,就看出这么大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