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红敛黛又匆匆》水嘌呤

2、黎莘莘

　　就像我想的一样，黎莯家道中落，他父亲去世之后一家人就依靠变卖祖屋里的摆设器物维持生活。但我没想到的是，他失去了值钱的玉佩又带回了一张吃饭的嘴，他娘亲竟也没指责他什么。可我就不能像他那么放松了，站在屋子的一角我都不知道该把手脚放到哪里了。唉，谁让我只是头“牲口”呢，是养是宰的决定权全在主人手中。
　　“你今年多大了？”黎夫人怀抱着小儿子，柔声细语地问我。
　　“九岁。那个，回夫人，我今年九岁。”一个问题而已我就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大串。
　　幸好黎夫人没骂我笨，“小孩子就说小孩子的话。哪来的回夫人。这可是坏习惯啊。”我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打量她，黎莯心肠这么好大概是像她吧。
　　“我有两个儿子，就缺少个女儿。黎莯把你带来就是我们的缘分。以后你就是黎家的人了，是黎莯的妹妹，黎杋的姐姐。”
　　黎莯倒是被自己娘亲的判断力吓了一跳，“娘，你怎么知道她是女孩子的？”
　　“傻孩子，你别别扭扭地搀着她当我没看到啊。她要是男孩你也不会束手束脚的了。”
　　“娘说的是，您比我聪明。”
　　“莯儿，这一路上你有没有问人家小姑娘的名字啊？”
　　“这……孩儿不知。”
　　我主动报上名字，“夫人，我叫莘莘。是我上一户的主人给我起的名字。我原先的名字已经不记得了。”
　　“上一户的主人？”
　　“是。主人他每年都会弄来不少女孩，只留下几个脑袋不灵光的在府上做事其余的就卖到人贩子手里，大赚一笔。”
　　“真是罪孽。那你的亲生爹娘呢。他们知道你的遭遇吗？”
　　“爹娘已经死了，哪里会知道呢。”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身世如此坎坷。放心，你在这里，我们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我点点头，对她和黎莯满怀感激之情。
　　“好了，黎莯你带弟弟到外面玩会儿。我带莘莘去里面梳洗一下。”黎杋一听腾地从娘亲怀中跳了下来，跑到了黎莯身边，拉着哥哥的手就往外冲。
　　黎夫人愿意为我梳洗是一回事，真要动手为我梳洗就是另一回事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她一位夫人碰我污秽的身体，服侍我沐浴清洁呀，她会被我发出的恶臭熏晕的。
　　我自卫性地向后退去，“夫人。我自己就可以了，您真的不用帮我。”
　　黎夫人看我坚持，也没有强迫。“好吧，我带你到浴房去。给你备好热水，我就出来。”
　　我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洗过这么舒服的热水澡了，是了，我从来就没洗过一次真正的热水澡。居无定所时，丧失自由时，卖为奴隶时，我根本计较不了这么多。回头看看，我活得一直都是如此狼狈。直到今日，我突然又记起做人的乐趣。
　　换上黎夫人留给我的衣服，梳理好一头长发，我看了看自己在水中的模样。不错，总算有了人样，至少不会难辨雌雄了。
　　外面大厅里黎夫人已经布好了一桌简单的饭菜，我怯怯地走出来，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她朝我走来，拉住我前前后后看了一圈。“这么可爱的模样就一直被藏在脏兮兮的伪装里的吗？莘莘，你可太令人惊讶了。”
　　可爱？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我。我的脸上不免泛起淡淡的浅红。这时黎莯带着黎杋从外面跑了进来，他们停在了我对面，特别是黎杋一边盯着我一边向我靠近，一本正经地问我。
　　“姐姐，你是谁呀。”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歪着头问黎莯。“你总该知道我是谁吧！”
　　黎莯从发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啊。是莘莘姐姐，刚才你不是见过吗？”
　　“什么？叫花子姐姐一下子就变漂亮了，好神奇啊。”
　　黎夫人拉住黎杋的小手，“到吃饭时间了。好了，不许再乱说话了。寝不言饭不语。”
　　大家都落座后，看我还傻站在旁边黎夫人招呼我道。“莘莘，坐吧。你就做黎莯边上好了。”
　　我半信半疑地坐了下来，还是不太相信自己怎么会受到这么好的待遇，居然可以和主人平起平坐。
　　怕我还存有疑惑，黎夫人再三重申。“我们家不比从前，所有的事都得自己动手，没有再让人伺候的道理。你来了，就是黎家的人了，以后要和黎莯黎杋好好相处。从今天起你就是黎莘莘。”
　　“嗯。”我的心顷刻间就被一股温热的潮水覆盖，拿起碗筷，我只是默默扒着饭。黎莯不停地往我饭上夹着菜，几滴水从我脸上落入碗里，他夹着菜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
　　我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笑着。“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