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缘起缘灭 ...
-
原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
原本以为，拉着胤祯的手，每天沉醉其中，活在梦境中，一天天很容易过去。
却忘了时间的声音，忘了时间不会为谁而停留。
胤祯长大了，就在我恍恍惚惚的不经意间。
曾经那只小小的手现在变成了大手，长满了茧子，摸起来粗糙而生硬，如同他沧桑的面容。
曾经那个我低头才能看到的小小身影如今我要仰望才能看清他日渐清晰的面容。
我忽然开始不知所措，我害怕这个陌生的人。
我固执的从看见他的那一刻起把自己固守在原地，连带困住胤祯跟我一起抗拒时间的流逝，让自己总以为自己的童年是跟他一起的。
可我发现这一切越来越困难了，我再也无法把自己放在梦中，那看似相似的面容下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我开始失落，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我到底在为什么而活。
而更多的，是惶恐与害怕，因为，胤祯仍不变的亲昵，毫不避嫌。德妃娘娘那开始不解，之后不安，最后释然的表情让我几乎夜夜睡不安寝，噩梦缠身。
我在握住那只小手的时候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的今后又会怎样改变，可我还是不管不顾的走了下去，放纵自己走下去。只为了那张相似的面孔。
我总是在逃避，在心里的那座房子里，静静等待，那座房子小的只有一个空位子。
我开始躲着胤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对待长大的他，因为害怕看见他那双明亮的眼睛。
我把自己陷在自己的陷阱里，我看到的是小时候的胤祯，而不是眼前这个男人；我会对小时的胤祯微笑，抱他，可眼前这个陌生人，我不知道在他面前如何自处；我可以把小时的亲密理解为依赖，可时间非但没有模糊那段本该忘记的记忆，反而沉淀成了眼里那太过明显的渴望。
他们是一母同胞，却像日月，可以争辉，却无法共存。
。。。。。。。。。。。。。。。。。。。
“溆澊，陪十四阿哥去趟养心殿，把小厨房刚呈上来的汤给皇上送去。”
我有些抗拒那个冰冷的大殿，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日太监们的窃窃私语。
可胤祯却像小时那样，突然把脸凑近，定定的看着我，等着我回神。
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他愣了愣，然后给我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么多年了还能吓着你啊"，说完就转身，一步步向前走。
我沉默，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天阴得人心里都慌了，今天这段路特别漫长，特别难走。
远远就看见太监在外面候着，看见胤祯，谄媚的笑着"十四阿哥，先在偏殿候着吧，四阿哥在里面奏对呢，瞧着这天，怕是要下大雨呢。“
进到偏殿，胤祯突然话多了起来，我坐在那里，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只是随口应着，心思早已不知飞到哪了。
茶杯摔碎的声音惊醒了我，随之而来的就是大殿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声和皇上那近乎疯狂的怒吼。那之后，大殿内一片死寂。
我捱过那漫长的等待后，终于有太监来报说，汤留下，皇上今天心绪不好，谁也不见。
我低头，手紧紧抓住衣角，咬着嘴唇，终于还是让自己平静了下来，装着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可刚掀开帘子，却听着后面声音响起"四哥怎么样了”
“皇上什么也没说，可四爷现在就跪在养心殿外呢”
我死死攥紧腰间的荷包，终于让自己一步迈出去，然后，装作没看见眼前那个人，一步一步，咬紧牙关迈过去。
待走到御花园，心头突然一松，脚下一软，突然很想就这么坐在地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可是，我却被人拉住了。
我不想回头，我突然很累，累得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挣开那只手，坐在地上，就那么坐在地上。那个人在我身后站了很久，然后，还是离开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就那么坐在那里，忘了回宫，忘了复命，忘了我的身份不可以恣意妄为，忘了时间，甚至，忘了自己。
那场拖了很久的雨，终于还是来了，谁也挡不住。
我突然站了起来，不知哪来的勇气，向养心殿走去。我突然很想像那个冬夜，就静静的站在他身后就好，别的，我什么都不要。
他还跪在雨中，闭着双眼，不知在想什么。雨声太大，等我走到近前，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看我一眼，然后又闭上。
就那一眼，就抽掉了我所有积攒起的勇气，我就那么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僵在那里。
他却突然开口了“母妃宫里这几年的规矩越发散漫了，放着奴才到处胡混，爷还轮不到你来看笑话，滚。不要仗着老十四宠你就无法无天。"
我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突然想起那天的养心殿“那个溆澊，真是会奉承，什么挑眼她做什么，就会在主子面前卖好。'
我只是淡淡笑着，端着茶走过。
”可四阿哥不吃她那一套。“我突然停住了，
”四阿哥出了名的冷人，溆澊当然讨他的嫌了“说话声断了，因为我摔碎了茶杯，手不住的颤抖。
我忘了接下来做了什么，只记得耳边不断回想的那句话，和手里火辣辣的痛。
。。。。。。。。。。。。。。。。。。。。。。。
我终于亲耳听见了，亲自证实了，原来以为他讨厌我，那我改。可惜，他只当我是这紫禁城里千千万万命如草芥的奴才里的一个，还是讨厌的一个，他希望眼不见为净，只当没我这个人。
”溆澊，溆澊，“远处焦急的呼喊。
兰末跑到跟前，不管不顾的拉着我，还一面叨叨”十四阿哥淋了雨，正发着烧，却不让太医瞧，吵着闹着要找你。我找遍了宫里，这大雨下的你乱跑什么。连伞也没有，湿成这样，病了可怎么办。
“打发出宫，还能怎么办”我突然冷冷接口。
身上突然开始打颤，兰末一边埋怨说一定淋病了，一边忙着拉我走。
可走到一半，我，还是忍不住回头，却看见了我最不愿看见的。
兰慧，他的福晋，陪他跪在雨里。
我突然不走了，就站在那里，看着。
然后，有太监出来，扶起了他，兰慧扶着他，匆匆离去。
我就那么静静得看着，然后拉着兰末跑着离开。
那间屋子是那么温暖，胤祯看见我进来，对着我笑着伸出手，什么都没说。
我突然觉得很累，很累，竟没有挣扎的握住他的手，就像小时候一样。
。。。。。。。。。。。。。。。。。。。。。。。。。。。。。
那天之后我病倒了，梦里反复都是他们并排跪着的场景，时而是那个冬夜，时而是那夜的养心殿，混淆着，混乱着。我只是静静躲在那里，看着他，看着他们。什么表情都没有。醒来时候，泪流满面。
原来，我一直在逃避。我不怕他看不见我，我会努力让他看见；我不怕他讨厌我，我会努力改的让他喜欢；我不怕他把我当奴才，我的愿望就是一辈子伺候在他身边。可是，我却忘了，我只是局外人，我们，在两个世界。我在我的世界为他储存温暖，等他回来，在夜里为他留一盏灯，追着他，跟在他身后，忘记自己存在的意义。可他，根本不会回头看我一眼。我就像透明的空气，游荡的灵魂，理所当然被他忽略。
想到这里，痛哭失声。
三天后，我再次脱胎换骨。
我还是笑着，做一个好奴才。
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寒冷让我的眼睛没有了亮度，笑容失去了温度。
缘起缘灭，原来不过就是一瞬间，以前，为什么不知道呢。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缘起缘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