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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我忽然觉得冷 ...


  •   我找不到亚连,也找不到拉比。

      明明早前在约旦战斗的时候,都还能很清晰地感知到他们一东一西地在某两个很远的地方。如今,拉比那边却好似被什么给生生切断了联系,任我如何找位置,甚至都爬上新总部最高的司祭楼楼顶了,也还是半点信号都接收不到;亚连那边就更绝了,人都被连同蒂姆一起,押入传说中那处只有教团高层才知晓确切位置的地牢了,临别之际被我藏到道化披风下的那缕血却显示他去了某个更远的地方,还好像……还好像被个不知什么人给埋到了沙子底下?

      他这是……还弄出了个什么分身吗?

      脑中平白多出的几段全然不属于现在这个自己的记忆,让我看什么都有些浑噩,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懵,几乎完全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只能遵循自己一贯的处事原则,通过催眠来获取想要的情报。但能被我逮到的工作人员和卫兵,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也都和我一样一问三不知,对地牢的具体所在毫不知情。意识到此路不通,我又采取最笨的方法,连夜将新总部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整个走了一遍,却还是连亚连和蒂姆半个影子都没发现。

      这样看来,应该就和师父当初藏匿那座实验室的方法一样,是被术式给包进某种结界了。

      而有权知其所在的教团高层和昨日刚到的几名来自中央的红衣主教——据杰利透露,似乎正在主楼二层的会议室里就“如何处置拒不交代第二驱魔师神田优及恶魔阿尔玛·卡尔玛下落的亚连·沃克”进行着最后的讨论。

      二楼的会议室……吗。

      我终于停下所有无意义的搜寻,被什么牵引着一般,朝主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途中还意外撞上了浑身是伤,龇牙咧嘴抱怨着鲁贝利耶的乔尼他们。据说是欲找这位中央的高官理论未果,连人家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卫兵揍了一顿轰了出来。

      我听得满脸气愤,也跟着可劲儿抨击了一通中央的那帮人,随即与往常一般无二地同他们道别,不动声色地来到了二楼的会议室附近。

      时间刚刚好,正赶上几名红衣主教在一众“鸦”的护卫下,从中缓步而出。

      我按在墙上的手指动了动,刚要动作,就猛地被人抓住手臂,生生拖进了反方向的转角。

      “你刚刚……想要做什么?”

      直到那批领导层彻底走出视线范围,林克才在窗外连绵不断的闷雷声中转过身,一脸不善地盯住我。

      “虽然玛利安元帅早在失踪前,就向长官提交过证据,暂时证明了你的清白,但给你自由行动的权限不是让你这么乱来的!知不知道刚才一旦被发现,你立刻就会被判定为危险分子,和沃克一起被关起来!”

      “你是说,会把我和亚连关到一起?”我当即从这么一大段母爱泛滥的警告中扒拉出一条极为关键的信息。

      林克:“……”

      “沃克……暂时不会有事。”林克闭了下眼,勉强将这股被我气得半死的情绪压下些许,转而一板一眼地跟我讲道理,“但红衣主教已经准备动用非常手段逼他开口了,如果这时候你再轻举妄动,非但帮不了沃克,反而还会增加他通敌的嫌疑。”

      “那样的话,事情很可能会就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最坏的结果,就是出动‘鸦’,利用缚羽压制住你们的圣洁,再将你和沃克分开关押。同时李室长的力保也会白费,中央将不会再采纳他的任何意见,会立刻就着手安排对沃克的异端审判。”

      “我早就给你们讲过异端审判的步骤,你不会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确定这是自己想要的吗,塞西莉亚。”

      这当然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听到一半就低下脑袋,错开了与林克相交的视线。

      林克让我没事就赶紧回宿舍休息,我却在不知不觉间,莫名走到了拉比的房间。

      拉比的宿舍除驱魔师标配的家具外,还堆有各式各样的书籍、报纸以及各种新旧不一的记录。因为太过庞杂,有时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也是为什么明明他早就帮我配了钥匙,每每暗示偶尔也可以去他那里坐坐时,却总会被我扯各种理由拐来自己房间的原因。

      我慢眨了下眼,探手到口袋里摸了摸,掏出那把自配出以来从未使用过的钥匙,咔嗒一下,开了门。

      我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想做什么,只在地毯上随便清出块空间,一屁股坐下,漫无目的地拿过周遭散落着的书,一本一本地翻,一本一本地整理。

      我觉得自己可能是想知道,他临别之际提到的“想给我看的东西”……是什么。

      我却找不到。

      我一连换了几个姿势,在窗外越发滂沱的暴雨声中,从清晨找到午后,又从午后找到黄昏,什么也没发现。

      这本就在意料之中,我并不觉失望。起身走到床前,有条不紊地脱掉外衣和鞋子,把被褥卷起往里推了推,拽过枕头,侧蜷着躺了下来。

      拉比的枕头和我宿舍的是配套的,承托舒适,软硬适中。我把脸侧贴在上面蹭了蹭,刚找到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就感到了有哪里不对。

      准确地说,是有点……硌?

      我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没变,探手到枕头底下摸了摸,拿出一本看上去极为眼熟的……小笔记本。

      ——是我在圣海伦斯给拉比买的那本牛皮笔记本。

      只是原本的牛皮书封上,又被套了层塑料书皮,左下的位置还写有一行小字。我爬起来,借着从窗外透进的暗淡光线辨认许久,才终于认出,上面写的是“乔尼友情赞助”。

      指腹传来的触感光滑而细腻,我摩挲几下,不知怎么,眼前忽然闪过拉比当初拿着它前摸摸后摸摸,爱不释手的样子。我一顿,下意识翻开一页,却在看清里面内容的一瞬,被什么给定在了原地。

      我看到了……自己。

      我看到了一个本应趴在桌上,却暗搓搓从立着的书后探出半个脑袋,偷偷觑着书外这个方向的自己。

      虽然只是个简笔涂鸦,但也不知是画下这一幕的人观察得太过入微,还是受第一视角所见所感的影响,就连那种自以为隐蔽不为人知的“我就看看,我不出声”的神色,都被描绘得惟妙惟肖。

      下面还有行落款:X月X日,和塞西在图书馆。

      有那么几秒,我的呼吸都好像静止了。就这样保持着一个垂首凝视的姿势过了很久,才缓缓翻开第二页。

      这一页竖着画有三张图,如果说前一页捕捉到的是静态的一幕,这次则更像一组小小的连环画。

      第一张上的“我”悄悄把门扒开条缝,似乎小心地向外张望着什么,却连大半张脸和垂落的发丝已然暴露在外都不自知;第二张则好似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情急之下砰地关上门,旁边还特意画了一个小小的叹号用以表示惊慌;而第三张上,大概以为外面的人这回真的走了,包子脸的长发小人再次把门扒开条缝,又开始了悄摸摸的东张西望。

      落款则是:X月X日,在新总部的走廊。

      我记得那天,那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因为舍不得他就这么离开,又不好意思和书翁抢人,只好就这样雀跃又忐忑地扒着门缝,一路目送他走远。

      却不想,早就被他发现,还画了下来。

      我忽觉手上有些沉,过了两三分钟,才钝钝抬手,翻到了第三页。

      这次有两张图。

      第一张是“我”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画面,包子似的脸上恰到好处地糊着几缕发丝,嘴角也挂着一滴绝对是艺术加工的透明液体;而第二张上,趴着睡觉的小人则和前头那张有着些许不同,脸上糊着的发丝不知何时被规规矩矩地掖到耳后,嘴角也干干净净,身上还披着件能将她整个包住的团服上衣。

      那是拉比的团服上衣。

      我想不起这是哪里,又是什么时候,看过落款那里的日期和地点,也还是毫无头绪。

      只好又翻到第四页。

      我看到了……很多个自己。

      仓鼠似的鼓着脸吃泡芙的自己;懒懒趴在窗前循声侧头的自己;嘚嘚瑟瑟从行李箱中拿出小笔记本的自己;都困得睁不开眼了却还是蔫蔫陪他熬夜整理资料的自己;侧蜷在沙发上睡得天昏地暗只露出个后脑勺的自己;清晨迷迷糊糊醒来用脸蹭他掌心的自己……页页篇篇,全是自己。

      全都……是我。

      最后一张,恰在不久之前,是那个穿着堪堪只盖得住屁股的浅灰毛衣的“我”。旁边还画了颗戴着眼罩的兔头代表他自己,并一本正经地标注了“我的”。为表着重强调,还在后面打了个大大的重点号。

      我顶着暗淡的光线,凝了这张涂鸦很久,直到眼睛都因长时间的暗中视物而开始泛酸,才后知后觉地眨了下。随即合上笔记本,放到一边,翻身躺倒,仰面望向上方早已没入黑暗的天花板。

      天色愈发隐晦了,终是暗成阴浓而潮湿的深灰。最后一丝光线也被吞噬殆尽的一刻,没有开灯的房间中就这样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直到昨天,拉比都还在这里,床上、枕头上还残留着点点属于他的气息。

      但我这样躺着,却只觉一切都空荡荡的,房间空,心里也空。那股闷闷胀胀的感觉并不强烈,却于心底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终究搅成冰冷的漩涡,逐渐将我没顶。

      “拉比……?”

      我觉得呼吸不畅,只好短促地吸了口气。顿了顿,嘴唇翕动了下,又翕动了下,到底忍不住在这片独属于他的气息中,轻轻地、试探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等了等,却没有人安抚地覆上我的手;没有人抬起食指,轻戳我的脸颊;也没有人一如过往的无数次那样,小心又珍视地把我揽过去抱到怀里。

      整个房间空空荡荡,一片漆黑,就连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何时也消失了,四周静得可怕。

      没有人在。

      *

      智商回笼后,很快便得到了有用的信息。

      我把小笔记本揣进风衣的口袋,以一种近乎奇异的冷静,推门走入乔治的病房。里面的医护人员忙得不可开交,见我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擅自进来,忙上前阻拦。

      “驱魔师大人,这里是乔治先生的加护病房,暂时还不能……”

      “出去,”我说,声音毫无起伏,“全都出去。”

      一阵纷杂的脚步声过后,偌大的病房中,只剩下了面无表情站在输液架下的我,和依旧人事不知躺在病床上的乔治两个人。

      他看上去……很不好,双目圆睁,涎水四溢,仿佛遭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无法催眠体质远异于常人的圣洁适格者,我却从未试过,催眠一个肉|体上受了重伤,精神上俨然也因遭受折磨而变得极度薄弱的圣洁适格者。

      于是我俯下身,没什么表情地盯住乔治早已涣散的双眼,开门见山地问:“拉比在哪儿?”

      乔治没有回答,甚至都没能意识到我在,又问了什么,只从喉咙中挤出一阵又一阵压抑的“嗬嗬”声。

      “拉比和书翁还在那会儿,”我又问,“当时……发生了什么?”

      乔治双眼布满血丝,像是终于感知到了被催眠的不适,生理反射就想闭眼。

      他看上去更痛苦了。

      但他痛不痛苦,又会不会因此而对身体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损害,从来不在我考虑范围之内。

      我从一旁的托盘上拿过镊子,毫无怜悯地撑开他右眼的眼皮,对准那只因疼痛而不住乱动的眼球,更加了几倍的力度:“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拉比怎么了?”

      “拉比……被……绿色的……诺亚……寄、寄生虫……”

      乔治的眼耳口鼻同时涌出鲜血。

      “舌头上……都……眼球……带走……”

      他话音未落,忽然毫无征兆地干呕起来,接着口中冷不防射出一个不知名球状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我的面门。

      却在中途砰地撞上一层薄而坚固的血壁,鲜血瞬息挤压收拢,将那只眼球状物体牢牢困在了其中。

      我鼻翼翕动,当即操纵血液把这玩意丢到加护病房自带的盥洗盆里涮了五六七八遍,才重新拿回眼前。

      所以,这就是乔治那个怎么查也查不出的未知病原体吗?

      有明显的被窥伺感,是他刚刚提到的“寄生虫”?

      也就是说,书翁和拉比是被一个“绿色”的,且能给对手植入寄生虫的诺亚……给带走的?

      既然是带走,而不是当场击杀,是不是就意味着敌人那边需要他们活着——有人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是和书人的身份有关……?

      那这只眼球……

      “——塞西莉亚,你来这里做什么?”

      就在我纠结着是把这只眼球带回去,还是当场捏爆时,病房的门却冷不丁被人从外推开,林克时刻都站得笔直的身影就这样突兀出现在了门口。

      我倏地背过身,将那只眼球严严实实地藏到了身后。

      “这不是……乔治也是黄山阵营的吗。”我半真半假地答,“所以就想着来问问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知这人怎么叫都不醒。”

      “……找你半天了。”林克眉头紧皱,看上去相当不满,却出乎意料地并未深究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没问相关的医护人员为什么会三三两两地聚在门外说话。撂下这么一句后,转头便走,“沃克那家伙怎么都不肯吃东西,现在立刻跟我去食堂想办法。”

      我慢了一拍,老老实实地跟上去。同一时间,背后的血膜也将那只不住乱撞的眼球怎么冲出来的,又怎么给乔治塞了回去。

      既然暂时还不能杀,也就没什么理由继续帮他减轻痛苦了。

      至于眼球背后的“绿色”诺亚会不会通过乔治体内的这只寄生虫监视着教团中所发生的一切,又会不会因此而对教团造成什么不利影响——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去往食堂的路上,我从绷着脸的林克口中得知,由于担心送去的食物里会被放吐真剂,亚连已经整整五天水米未进了。林克“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怎么想的”“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一天不给人添麻烦”“既然这么不想吃,干脆就去死好了”地骂了他一路,到了食堂,却还是任劳任怨、又绞尽脑汁地思考起了怎么才能让亚连卸下心防吃点东西。

      最终,我和杰利一致决定用番茄酱在米饭表面挤出一行“鲁贝利耶是狗”的字样,挤完,我还画龙点睛地在旁边加了个只有我画得出的拉比大头。

      接过碗的一刻,能感到林克整个灵魂都在颤抖。为避免一个没忍住把碗砸了,只好自欺欺人地又往上扣了只碗,眼不见心不烦。

      事后还有些不大信任地问我:“你确定这么画只兔头上去,沃克就能放下戒心?”

      ……看吧,我就说没人认得出那是拉比。

      所以你觉得亚连会不会放下戒心?

      我从开始就没指望这人能告诉我地牢的确切位置。这次送饭本就是他背着自己敬爱的鲁贝利耶长官,私底下偷偷进行的,就更不可能会带我一起去了。

      “塞西莉亚,沃克他……”临别之际,林克忽然回转,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对我说,最后却只浓缩成了坚定的一句,“沃克不会有事的。”

      我定定地盯了他几秒,点了下头,却并未收回那几缕上一秒才匿入他衣摆的血色。

      我从开始就没指望他会告诉我任何地牢相关的情报,想知道亚连的当下所在,我会自己去找。

      我就这样站在新总部光线微冷的长廊中,看似专注地望着窗外密密斜织的雨丝,心里却在默默计算着林克当前走过的路径。林克极为谨慎,后期为避免被他察觉,我只能操纵血液中的绝大部分脱离他的衣摆,找准位置,悄悄渗入他所在地下通道的某处墙角。

      却不想过了还不到一分钟,被我弃置在墙角的那部分血液就被个……不知什么给发现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寒和战栗感陡然窜上背脊,头皮炸开的一瞬,我什么也顾不上,条件反射一般,拔腿就走。

      一路快走回自己的宿舍,又仓皇地锁上房门,整个人才好似瞬间被抽光了所有气力,背靠门板滑坐在地。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哪怕当初直面千年伯爵,直面诺亚,也从未生出过……这样恐惧的感觉。

      简直就像是……身体在生命即将遭受威胁的一刻,血液倒灌脑干,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思考不了,只能凭借人类最原始的求生本能行动。

      然而,哪怕我早在察觉的第一时间就逃离了当时所在,那股神圣而潮寒到近乎令人感到反胃的气息也依旧如影随形,俨然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扼住了我的咽喉。

      再后来,我连坐都坐不住了。

      体内的血液有如受到了什么极为强烈的刺激,寸寸结冰,寸寸冻起,任凭我如何努力蜷起身体,也还是抵不住那一波一波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冷汗淋漓间,几乎以为自己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渴望着被察觉,被发现,一半又强令它隐匿。

      我又僵又冷,不断蜷缩,怎么爬也爬不起来。到了最后,就连动动手指,都成了奢侈的事。

      周身的感官像是被猝然蒙上层水,一切都开始变得昏沉不清。恍惚间,我好像听到西侧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好像听到走廊中拉起警报,好像听到门外蓦地响起很多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我好像听到无数声音,但它们却全然和风声、和雨声、和我脑中杂乱失序的嗡嗡声混在了一起。任凭我如何集中精神,努力分辨,也还是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

      漫长的折磨直到夜色中显出黎明,青白的晨曦透过窗户斜洒而入,才宣告结束。

      我踉跄着从地上起身,整个人如同刚被从冷水里捞出来一般,里衣和团服尽已湿透。

      我却不敢给自己任何缓冲的时间,拧开房门,便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人很多,个个行色匆匆。

      趴在地上整整一夜,我腿上又僵又麻,有那么几秒时间,完全无法打弯。裹挟着凉意的晨风贯窗而入,毫无阻碍地渗进还被汗水黏在皮肤上的衣料,冷得我抑制不住地抖起来。最初的几分钟里,只能哆嗦着扶住墙,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我不知道自己具体想要找谁,只想着要是能碰到林克,或者利巴班长和乔尼,又或者李娜莉和克劳利……就好了。

      我却一个都没能碰到。

      我深吸口气,打算先到地下研究室那边转转。却在途经司祭楼时,发现院中某处,不知何故围着不少人。

      天色微明,浓滞的夜雾将散未散,我抬脚往那个方向走了走,离得近了,才看清那边的地面不知何时被炸出个大洞。而一伙看着很是眼生的工作人员,则围着那个大洞,有一搭没一搭地记录着什么。

      “我就说亚连·沃克那种人不值得信任吧,亏我朋友之前还同情过他。”

      “同情?疯了吧?你肯定想象不到,他当时在训练场说了什么,竟然说担心恶魔的灵魂会没有得到救赎——堂堂教团的驱魔师,我们的神之使徒大人,人类都管不过来,却在担心恶魔有没有得到救赎,真是太恶心了。”

      我还待走近些的脚步一顿,思维尚还有些僵直,只能迷惑地转向刚刚说话的两人。

      “这下好了,多亏利巴班长所在的一班还有李室长的包庇,总算给了那个叛徒机会暴露自己的本性。”

      “只可惜了那位来自中央的监察官。”

      “据说赶到的时候,地牢里全是血,死状特别凄惨。”

      死状……特别凄惨?

      谁死了?

      来自中央的监察官……是说林克?

      林克,死了?

      我忽然有些无法很好地理解他们话中的含义。

      林克死了,那……亚连呢?

      “听说不但逃走了,还残忍地杀害了和自己同吃同住数月之久的监察官,可见本性有多恶劣了。”

      “那根本就是只怪物,第一天看到他那只手,我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

      是说亚连……杀了林克?然后……逃走了?

      亚连……

      不·在·这·里·了?

      “都说了那些所谓的救人不过是装装样子,也就只有一班的那帮白痴才会把那种家伙当作家人——呕,你们的家人,可是想杀光你们所有人呢。”

      我张了张嘴,忽觉周遭的声音再度开始变得浑噩不清,却又如针扎般刺入耳膜,把整个大脑都冰冻起来。

      “现在想想,也不奇怪,你忘了他师父是谁吗?”

      我环着胳膊的手反射性地动了下。

      “也对,库洛斯·玛利安在教团的风评本就极差,像那种人渣败类,教出什么样的货色都不足为……”

      ——热烫的液体陡然溅上我的侧脸。

      我一丝表情也无地侧头,看到那张刚刚都还高谈阔论着的嘴艰难地张了张,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来。

      当事人像是全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茫然地对上身边人惊惧的视线,又茫然地低头,看向自胸口直贯而出的血色利刃。

      与此同时,我听到心底传来很轻的一声“嗒”,像是有锁,终于落地。

      我心中毫无起伏,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甚至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只轻浅地吸了一口还弥漫着破晓时寒意的新鲜空气。下一秒,形状并不规则的血色长镰横扫而过,顷刻便将刚才说过话的所有人都斩为了两段。

      鲜血溅下,扑了我满头满脸。

      我却依旧没动,也没抬手去擦,只在人们后知后觉的尖叫和奔逃声中,微微仰头,望向天空。

      直到这一刻,我才恍然发觉,差不多下了整整一个月雨的天,竟然在这样一个早晨,放晴了。

      雨后的晴空如同被水冲刷过一般,澄蓝剔透,不带半缕云丝,显得格外干净,也格外高远。

      饱浸着清晨明丽的光线毫无阻碍地洒下来,并不过于浓烈,也不刺眼,恰到好处地烘暖了庭院中的每一个角落。

      仔细去听,还依稀可辨林间有鸟鸣啁啾。

      但这阳光正好的晴日里,却不知自哪儿滴下了一点一点的凄冷,将我拢于其中,与周遭的一切,与在场的所有人都割离开来。

      我忽然觉得冷。

      我很冷很冷。

      可是再冷,这一次,也没有人过来拉住我的手,站到我身边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我忽然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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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说不好先开晨曦公主还是先开罗小黑战记 这几个月晨曦公主的漫画走势看着很不妙,推翻了之前的大纲,很多地方要重写 蓝溪镇漫画即将完结的话,罗小黑的脉络会相对清晰一点,可能哪本存稿顺利先开哪本哈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