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他这是要松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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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觉得这成千上万的恶魔打起来分散、糊眼还麻烦，千年伯爵大手一挥，特地把数量给我们缩减到了两只。
没错，用无数只小的，堆成了两只大的。
……话说这玩意大了好恶心啊。
乍一看去，黯阴中透着一丝浓紫的夜色下，肢体严重不协调，脑袋也大得出奇，举手投足间就跟被人用线操纵着似的合体恶魔，俨然两个误入了小人国的超大巨人，房屋街道尽皆积木玩具，墙壁也薄如纸片，稍微抬抬手动动脚，就带来一阵崩裂塌陷，扬尘滚滚。
“真的假的啊……”
拉比难以置信地望过去。
“现在可不是东张西望的时候哦。”慵懒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我这才想起自己和拉比的对手另有其人，却不想一回头，就远远撞见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神出鬼没的缇奇悄悄从墙壁的阴影里探出身，附于左手的强光骤然化为利刃，从死角直逼拉比。
“小心身后！”
拉比闻言，回转的同时，猛地举锤格挡。吊在肩膀上用以固定伤处的绷带就这样在剧烈的撞击中脱落开去，被风一卷，便飞远了。
“哦呀，右手这不是还能动吗？”
又来了，这种就跟在逗弄着谁似的浮夸语气。
我仓促跑近，果然发现拉比握锤的姿势僵硬又怪异，右手的手腕上伤痕累累，虽已竭力握紧锤柄，却还是能看出在轻微地颤抖。
“可恶，现在可不是计较疼不疼的时候啊……”
拉比一锤怼到地上，蓝白光芒暴涨的瞬间，以他整个人为圆心，上空蓦地现出一圈刻有不同字印的“判”。
“你这家伙，看似能穿透任何物质，那晚被亚连用左手攻击的时候，却没有躲开……不，是没能躲开才对吧？因为你们诺亚，也和恶魔一样，弱点就是圣洁。”
“……出奇的敏锐嘛，”缇奇唇角上扬，“之前遇到的驱魔师中，还从没有人发现过这一点呢。”
回答他的，是拉比果断砸下的锤子。
“火！天！混合判·刚雷天！”
青蓝巨龙裹挟着熊熊烈焰，直飞冲天，以雷霆万钧之势吞噬过去。
“真吓人，”缇奇刚要退开，脚下却一顿，“嗯？这是什么？红色的雾？不……是血吗？”
我远远退至长街的另一端，光明正大地操纵血雾给他围了三堵无法穿透的“墙”。
退路被截，缇奇的脸色却丝毫未变。
“配合得还真默契呢……来吧，迪兹，该你上场了。”他忽然大张双臂，呼啦啦从掌心放出好大一片黑紫的蝴蝶，“是大猎物哦，一起来狂欢吧狂欢——”
话音刚落，那成百上千的蝴蝶便以身为盾地将他护在了中间，先是牺牲掉最外围的一层，冲散我的血墙，接着又跟大批大批没有自我意识的敢死队似的，悍然迎上拉比的烈焰。
缇奇好整以暇地接着簌簌而落的蝴蝶火雨，眼睛微眯。
下一秒，那些侥幸未被燃尽的蝴蝶便仿佛得了什么指令一般，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时间，密密麻麻，直扑拉比。
不得不说，他的这个能力对拉比来说，实在太不友好了……这跟拿锤子打苍蝇有什么区别？
我意念微动，刚黏连到一起的血墙顷刻铺为细针，快且无声地扫了过去。另有细小血流如伺机而动的毒蛇般，蜿蜒游过地面，及至缇奇脚下，乍然凝成利刃，一波扎他后心，一波攻他下盘。
缇奇反应极快，一张手，便又是呼啦啦一批敢死队，前仆后继地为他挡刀。
“好险好险，真是人不可貌相，竟然一上来就下这种死手。”
纷纷扬扬的落蝶中，缇奇侧头盯住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而且这角度找得……有够刁钻的呢。”
什么角度？
我被夸得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虽然当事人到现在都还没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好像……确实是冲着他“男性的弱点”攻过去的。
我：“……”
我连忙转向拉比：“意外，纯属意外，我真不是你现在想象中的那种人。”
拉比：“……”
缇奇：“……”
“喂喂，”缇奇无奈地咧嘴，“我说你们，是不是也有点太不把我这个敌人当回事了？知不知道这样会叫人很为难啊——”
说着为难，结果最后一个话音都还没落，人就在我和拉比的眼皮底下，咻一下遁入了地面。
与此同时，拉比的眼睛倏地睁大：“塞西！后面！”
我只觉颈后凉意陡升，不用回头都知道不好，几乎条件反射地就地往左一滚，这才于千钧一发之际堪堪躲过了那直奔爆头而来的一击。
“……不赖嘛，竟然躲过去了。”
缇奇甩甩手，瞟了一眼脚下被自己击出个大坑的地面。
“那——这招呢？”
说着，还不等我成功和他拉开距离，也不等拉比从长街的另一端赶过来，整个人便冷不防再度欺了上来。
一时间，那额头上的十字圣痕，稠浓如蜂蜜般的金色瞳孔，还有笑容淡下去后稍显冷淡和不悦的神情，就这样毫无阻碍地映入了我猝然张大的眼中。
——这张脸。
我只觉脑袋像是被什么给重重锤了下，大脑霎时一片空白，原本铺在半空严阵以待的血针完全忘了操纵，就连闪避的动作都定在了原地。
如果没有眼尾的那颗泪痣，如果不笑也不说话，这张脸，看上去……简直就像……
——像谁？
无形的大手骤然探入记忆之海，掀起无数沉积于底的泥沙搅动。在某个纷扬浑噩的瞬间，我仿佛记起了很多东西，仿佛看到光影流转，仿佛听到很多或熟悉或陌生的声音在窃窃私语，但细究下来，却又好像什么成型的想法和画面都没能捕捉到。
“这种时候，发呆不好吧？”
交叠的光影戛然而止。
“——塞西！！！”
回神的刹那，我只来得及听到拉比几近破音的呼喊。
然而还不等我玩命压下脑中的千头万绪，腰上就是一紧，接着双脚瞬息腾空，上一秒还近在咫尺的房屋街道眨眼便成了脚下遥不可及的黑点。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我极慢极慢地往下看了一眼，顿了顿，又被什么牵引着似的，朝斜下的方向俯视过去，正好和其中一只合体恶魔比灯笼还大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我：“……”
没错！就是俯视！我低头它抬头！我！俯视！它！
“这个高度怎么样？”魔鬼兴致盎然地在耳畔低语。
这个高度……特别醒脑。
我不动声色地凝聚血壁，刚打算一半偷袭，一半垫脚，就瞥到缇奇看似在笑的眼底极快地划过一丝近乎冷酷的光。
电光火石间，我立刻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想也知道，这人突然将我掳上高空，肯定不是什么为了带乡巴佬体验一下从未有过的别样人生。自始至终，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是要松手啊！
缇奇丝毫不给我自救的时间，说松就松，特别痛快。
我下意识想抓住什么，却因缇奇从从容容的退开而抓了个空。失重感蓦地从脚下传来，我尚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从高空直直坠了下去！
这简直比在海里还要难保持平衡，冷风争先恐后地灌入耳中，又呼呼地直往脸上拍，我试了几次，连眼睛都睁不开，呼吸也变得愈发困难起来。
仓促间，我唯有本能地操纵血壁在身下汇聚，却因时间太短来不及凝实，根本承受不住我自身的重量以及这个向下的冲力而接连破碎。
师父！
这下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脑海中基本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师父我完了！师父我真完了！师父您要再不出来救我，我就……
我就……
我就猛地撞上了什么东西。
“没事了，没事了，我接住你了……”有人把我接了个满怀，在受坠落冲力影响而产生的摇晃中，一手横过我的腰背，一手按着我的后脑，把我紧紧抱到了怀里。也不知是不是来得太急的关系，他在急促喘|息的同时，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极为明显的颤抖。呼吸热烫地打在我的颈侧，像在安抚我，又像在说给自己听，“我接住你了，塞西。”
拉比……？
惊悸失序的咚咚声重重打在我们紧密相贴的地方，我呆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心跳声。
那不是我的心跳声。
但现在显然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我一边顺势抱紧拉比的脖子，一边操纵血刀在手臂上又划出数道伤口，鲜血奔涌而出，迅速在我脚下汇聚成一片厚而结实的血壁。
“虽然很不想打扰两位，”果然还没等喘口气，那嘴欠的诺亚便狗皮膏药似的，又一次踏空而来，“但这还真的……满满都是破绽呢。”
“踩过来。”我贴着拉比的耳朵，飞快地说。
拉比毫不迟疑，不待我话音落尽，便趁势缩短锤柄，一脚踩了过来。因为左手要揽着我，他只能右手挥锤，在不仔细听都难以察觉的闷哼声中，烈火裹挟雷龙，伴随着密密麻麻的血针开路，冲着缇奇就吞了过去。
缇奇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配合得如此默契，用以缓冲的蝴蝶被尽数钉死，一时躲闪不及，被火焰撩了一下右肩，白衬衫被瞬间烧烂，露出了里面焦黑的肩膀。
“啧，”他却依旧闲适，只咂了下舌，“小瞧你们了啊……给我干掉他们。”
我甚至来不及去想他这是在和谁说话，就感到背后劲风袭来。
本应被书翁他们牵制着的两只合体恶魔，就如同得了什么指示一般，倏地转向，直奔我和拉比而来。一只挥臂，一只抬腿，拉比抱着我躲开了其中一只，却被另一只正中后背，一路滚着砸进了书翁他们脚下的酒窖。
“你这半吊子！到底在搞什么？”
老人家看上去都不是一般的暴躁。
“嘶……真是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们没牵制住那两只大的好吗？”拉比被撞得不轻，忍不住小声嘟哝了句。
“嘀咕什么呢！”
小心帮我拍掉身上的木屑，拉着我从地上站起后，拉比不满地转向书翁：“有什么办法嘛！那家伙简直强到离谱啊！”
“还不是因为你这小子太弱！”
“臭老头你不也一样！”
“不好！”是克劳利的声音，“它们发起攻击了！”
我连忙顺着天花板破开的洞向外望去，就见那两只肢体严重不协调的合体恶魔背后，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两轮巨大而诡异的黑色五芒阵，连天炮火激射而来。
米兰达忙不迭地发动圣洁，用刻盘将整个酒窖的时间和震耳欲聋的外面割离了开。
“这个、这个维持不了多久的，”米兰达声音颤抖，虽已极力忍耐，却还是能看到不断有冷汗顺着她的鬓角滑下，“必须要尽快……解决掉那两只恶魔才行。”
问题就是该如何解决。
据啾美助说，那由成千上万只LV.3堆砌而成的表皮绝非一般的坚硬，无论书翁的针，克劳利的牙，还是其他任何普通的物理攻击，都无法伤其分毫。
“就算成功破坏掉身体的某部分也没有意义，很快就会复原的。”啾美助补充，“它们是由无数高阶恶魔进化而来的完全体，要想彻底打倒，就只剩下从头部下手这一个办法了啾。”
拉比沉吟：“也就是说，要瞄准头部吗？那用我的锤子……？”
“方法确实可行，”书翁瞥他一眼，“但用这招的时候，你就相当于同时失去了攻守两种能力……关键就在于，如何转移恶魔的注意力，以确保你能不被发现。”
老人家顿了顿，淡声得出结论。
“必须有人充当诱饵。”
他话音刚落，已然被震得摇摇欲坠的酒窖中陡然漫开一片死寂。
虽然书翁并未把话说得太明白，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时候充当诱饵，俨然与送死无异。
李娜莉深吸口气：“我……”
“——不用那么麻烦啦，还是我送你们上去吧啾！”
一道声音恰在此时响起。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
“啾美助？”克劳利愣愣叫她的名字。
“本来我也没办法再继续跟你们一起行动了。”从刚才开始，啾美助的状态就一直很不好，不但眼白变得漆黑，额头中央也出现了不祥的五芒星图案，此刻更是连脸上都鼓起了一道道可怖的青筋，“事实上，即便被玛利安改造过，也还是无法长久抑制住杀人冲动的，再待下去的话，说不定很快就会失去理智，开始攻击你们……我能忍耐到现在，已经非常值得鼓掌了啾。”
“所以，”近在咫尺的炮火声中，啾美助露出一个甚至称不上好看的笑脸，“就让我最后再帮你们一次吧。”
“好啦，不要再磨磨蹭蹭的了啾！这边！”
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众人只能心事重重地顺着木梯爬上屋顶。
我落在最后，还没爬几阶，就发现前面的书翁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有个问题，”他叫住往上飞的啾美助，“如果抑制不住杀人冲动的话，会发生什么？”
“这个不怕，”啾美助答得飞快，“玛利安有给我装自爆装置的啦。”
自爆装置。
自爆……吗。
我听到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在想——幸好亚连不在。
如果被亚连知道，师父竟如此对待自己的改造恶魔，这都已经不是生气不生气的问题了。
因为其他人早早爬上了屋顶，这段对话除了两位当事人，只有我一个外人知道。
上去后，我刚要往人群那边走，就被书翁低声叫住。
“刚才的话，”他说，“不要让那小子知道。”
我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
书翁这是觉得拉比也会生气。
倒不如说，在场的人中，恐怕没有几个是能接受的吧。
嗯？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那他刚才问的时候，为什么独独没有避开我？
怎么我就是能接受的吗？我听着也很不舒服啊？
我觉得奇怪，走了两步，到底没忍住，回头去看书翁，正好对上了老人家若有所思盯着我的目光。
但下一秒，书翁就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走去了一边。
我却有点懵。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书翁刚才看我的那个眼神，就好像……师父也给我装了个自爆装置一样。
怎么可能，师父还不至于那么不是人。
我当即按下了这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他这是要松手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