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妖一道 贰拾伍》静野

3、一妖一道 贰拾柒

　　视线中清晰的场景，唯美的画面，大约便是这两句话的最好表达吧。
　　所以，在看着老人渐渐的消失在山峰婉转的飞雪之中的时候，他未曾向前一步，也许那一步，对他来说太沉重了，也许，他未曾明白，自己该如何迈出那一步。
　　飞渡的车渐渐的淹没在车流当中的时候，乱云在自己的心中尝试着让自己迈出自己的心中的那一步，可是，知道在自己的视线当中在也没有了飞渡车子的影子之后，自己始终也没有迈出那一步。
　　此刻的她，她想自己是明白昙鸾目光中的浑浊和静远的。
　　一个人走过的路可以看见最真的风景，每一片落叶，每一缕风动。
　　会遇见曾经熟悉却未曾见过的场景。
　　太多的时候，喜欢一个人，但是，太多的时候，不得不一个人。
　　听雨，听风，看夜色，看人烟，看灯光流转，看千人一面。
　　昙鸾就是那么的走着的，那么的不急不缓，不慢不缓，像是一潭静渊，风动无声，月动无声，倒影这星空，看去，可以看到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不过是痴人说梦，不过是曾几何时的后悔，却也是希望，如果没有了前世今生的寄托，获取隔世之后的重逢想来更是一种痛。
　　一路上，他不曾停歇，不曾驻步，日夜虔诚，仿佛去年一个好多年没有见到的古人。
　　阳光中，仰起脸，可以看到微微的汗珠在他的鼻翼间晶莹山洞。
　　落雨之间，雨水大师了他线条明媚的脸，在雨水滑落之间显得格外的好看。
　　不言，不语，自始，至终，无声。
　　如果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不过没有听过这么久心中的声音，想来，孤寂已经让行走的步伐失去了向前的坚强声。
　　也许这个世间真的没有英雄，没有豪杰，所有的不过是在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路上，是谁最终选择了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知道有一天，在那个盛夏的晨光之中，他抬头仰望着山高水长的苍茫，在决定向前的那一刻，忽然之间的明亮，让他停留了脚步。
　　净洁如莲，白若冬雪。
　　于是他轻轻的漂浮在水面之上，矗立在白莲之前。
　　“你可愿随我脱离着轮回之苦？”
　　昙鸾轻轻的问：“若是愿意，随风摇摆，若是你我终究无缘，耳边听不到风声！”
　　然后，白莲在昙鸾的面前轻轻的摇曳如风轻。
　　在一阵清亮的佛号之中，莲花脱出有相归原无相，一少女娇笑嫣然的出现在他的身边。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诸相皆是空相，你有何必行于有相。”
　　昙鸾双手合十，默念佛号，继续向前走去。
　　“可是总是要好看才能不让人讨厌啊！”
　　眼前的这个少女笑着看着向前不急不慢的走着的青年，“修佛有什么好处呢？”
　　“修佛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昙鸾并不理会身后的这个女孩问话，只是向前走着，向前走着，似乎十年的想念在这一刻忽然的迸发了一般，在他的心中，竟然莫名的升起一种想要尽快的回去的念头，出家人是无家的，可是，在他的心中，那个在自己最为迷茫的时候给自己指引方向的老人，在十年的时光不曾相见的时候，此刻，他想要见到，或许是这思念的缘故，他的心要比这路要沉重，反而走的倒慢了。
　　“那你干嘛骗我说可以脱离轮回之苦！”
　　少女倒是没有生气，但是，听到这个让自己修行的青年自己都说修行是坏的，那么干嘛要自己修行的，不过好像他自己倒是很喜欢这修行似得，“
　　女孩想到这里心中有些生气，“你骗人，如果是坏的话，那么你自己为什么还要修行呢，为什么还要我也跟着你修行呢？”
　　“因为我的心中有疑问，我想找到答案！”
　　昙鸾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又不是人，怎么会有名字呢？”
　　女孩反击道。
　　“天地开始的时候，天地万物都是有名字的，并非只有人才有名字的。”
　　昙鸾看着女孩清澈的双眼中随风纷乱的云倒影在她的瞳孔之中，于是淡淡的说：“心中未静，思绪纷乱，漂泊如云，淡化如烟，静止如山，叫做乱云，你看可好？”
　　“乱云，很好啊！”
　　女孩笑着说：“那你以后可以叫我阿云，那我叫你什么呢？”
　　“昙鸾，昙花一现，鸾凤飞天，往事如烟，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大梦，谁还看见了谁，谁又忘记了谁！”
　　昙鸾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乱云说，不过，在他想来，大约乱云是听不懂他在讲些什么的，其实，他也确实没有想要对乱云讲太多的东西吧！
　　很多时候，修行是自己的一种顿悟，太多的喧嚣放到让自己忘记了自己本应顿悟的时光停留，所以，在这么多年的时光里，对于昙鸾自己来说，他最多的言语用来了读经，最多的安静用来了沉静，睡觉，或者发呆，对于他来说思绪的随意游走如果也算作是一种修行的，那么这么多年自己或许一直都修行之中的吧，尽管师傅说过的，“心中清净，意境无尘，心中有佛的那一日，佛将驻留在你的心中！”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似乎在自己的思想中时刻停留着佛的声，但是，在自己的心中，确实没有佛的踪影。
　　所以，对于昙鸾来说，其实他自己也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渡化自己心存善念想要渡化的这朵莲花的，在自己都不知道的路途上，没有终点的答案，自己无从告诉自己身边的同行者，那么自己所能的便是继续向前，然后，有自己的步伐告诉同行者，向前，一往无前，即使没有通向佛的路，最终自己也是可以走出一条通向佛的路的。
　　“阿云，你可还记得前生？”
　　昙鸾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一问，不过在自己开口之后就明白了自己终究是不会有答案的，在那奈何桥上，她又如何还会自己曾经的往事，忘记，才不会痛苦，记得，岂不是经世的折磨，所以忘记了是最好。
　　“当然记得啊！”
　　乱云笑靥如花的看着昙鸾说。
　　“……”
　　昙鸾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阿云的话语了。
　　大约是昙鸾不能言语的表情符合了乱云的目的吧，乱云忽然没能忍住，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带着小声说：“前生只为今生遇见你！”
　　昙鸾看着眼前的这个眉眼如画的少女，听道她对自己说：“前世只为今生遇见你！”一时之间眼前的这个少女仿佛在自己的脑海中早已停留一般，可是当他努力的去回忆自己在那里见到过这个女孩的时候，大脑中确实一片混乱，像是刚才明媚的天空忽然之间起了风飘了雨，阳光，蓝天，白云，在片刻之间再也没有了踪迹。
　　“我也觉得自己的前世只为今生遇见你！”
　　昙鸾微笑的注视着乱云，声音清亮婉转的说。
　　“可是如果只为遇见我，为什么在你过去的生命中会遇见了很多人呢？”
　　乱云似乎是在狡辩，又似乎是在为难眼前的这个得道高僧一般。
　　“就像刚才在荷塘中遇见了一池莲花，缘分相遇中你我可以走向前的路一般，遇见是一种缘分，分开也是一种缘分，遇见了很多人，分开了很多人，最后停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前世只为今生遇见的人！”
　　昙鸾漂浮在云端，俯视着云端下苍茫的群山，绵延向大海的河流，冬日冰封的湖面，在不经意之间仿佛有了裂缝。
　　如果人生是条不知道终点充满迷雾的前路，漂浮在云端的昙鸾在过去看到的是黄沙漫天之后大雨弥漫的道路泥泞，而在遇见乱云之后，自己的前路仿佛走进了长安城的朱雀大街，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在通往巍峨入云端的宫殿般，心中充满的虔诚的臣服还有远离尘世的渺远，在靠近与远离之间徘徊。
　　“那就是说我是你眼中的唯一咯！”
　　乱云似乎并不打算接受眼前这个还是很英俊的男子的回答，于是心有不甘的问道。
　　“在云影之间，光影之中，你会遇见很多的人，很多的事，很多的情感纷呈，很多的喜悦，忧伤，或许有唯一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终将统统的忘记，脱离了轮回的生命，存在的意义将变得漫长无期，或许想到的，顿悟的也是不一样的吧？”
　　昙鸾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对乱云说，其实他自己是没有答案，虽然他未曾经受俗世的喧嚣繁杂，但是，未曾沉沦红尘的，看遍了红尘万象，生，老，病，死，怨憎烩，求不得，爱别离，五织蕴，心中也是能够理解红尘万丈的痛苦的，坠入万丈红尘的灵魂一如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当肉身已经腐烂成为灰尘之时，却还未曾沉入深渊的尽头。所以，他不愿入红尘，情愿一个人伴随着深山寂静，空谷幽冥。
　　《金刚经》，鸠摩罗什大师顿悟清澈，过去之人不可追，现在之人不可忆，未来之人未可知，此为旷古之愁，未可解也，所以，佛有万千智慧，佛有无上大法，红尘终为可解，何况自己未曾领悟佛法真谛。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样就没意思了哦？”
　　乱云显然对昙鸾的回答是不满意的，但是，昙鸾忽然感觉到左手的食指一阵刺痛，一种不祥的感觉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看见昙鸾的神色有些变化，乱云不再说话了，只是跟在他的身后，沿着幽静的山路想前走，看到他的身影没有了前几天的从容，镇静的气息仿佛在片刻之间成了很遥远的事情。
　　对于自己想要深刻铭记的事情，其实很多时候，自己总是会在过去的很长时间以后再也记不起来了。
　　穿越在自己熟悉的丛林之中，走在少年时每天都要踩在脚下的青石板，昙鸾一路奔跑着的向那座在深山中沉浮了多年的庙宇呼啸而去。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曾经深深眷恋的一个老人，在隔绝了好久的时光分别以后，繁忙的都市生活中自己忽然接到一个自己非常熟悉，但是，已经有十几年未曾拨通的电话，开始便是沉重。
　　“你奶奶走了！”
　　那一刻，仿佛自己被忽然的带进了好久远的时空，那个慈祥的老人，那个温柔的老人，那个自己曾经那么熟悉，但是，现在自己已经记不得她的样子的老人，然后，泪水看是不管不顾，不去理会身边的人怪异的目光，奔腾而下，很多时候，都是带着面具生活的，掩饰自己的喜悦，悲伤，可是，在一刻，对于自己来说，真的是无法隐藏的，只因为她是自己最爱，最想珍惜的那个人，但是，时间久远，天涯奔波，彼此再也没有走在一起的理由。
　　昙鸾走进寺院，本院匆忙的脚步，在踏入寺院的大门的那一刻，忽然，缓慢了，停滞了，看着自己熟悉的景象，陌生的人，他，该，何，去，何，从？答案，茫然。
　　“师父？”
　　他轻轻的喊了一声。
　　明明知道那个老人是再也不会给自己回应的，但是，熟悉了，好多年来，已经熟悉了这种感觉。
　　四周是一阵不合时宜的安静。
　　陌生的面孔伴随着陌生的目光，他游走在其中。
　　铜环在门上轻轻的扣了两下。
　　咚，咚！
　　若是在从前，师父会说：“进来吧，以后不用敲门了，我能听得出你的脚步声！”然后，他只是尴尬的笑笑，下次依旧，在好多次以后，师父熟悉了自己扣门的声音，却陌生了自己的脚步声。
　　现在，门内无声，他想起师父的那句话之后，大约师父重新习惯了自己的脚步声，大约师父不想再记起自己扣门的声音了，所以，他不再做出回应了。
　　手在门上停留了片刻之后，他轻轻的，用力的推开门。
　　书桌，经卷，孤灯。
　　和自己离开时的情景是一样的。
　　走到禅床前，看着安静的躺在床上的老人，记得他沉睡的样子便是如此的，如此的安静的，现在，他真的睡去了，不再醒来，这世间的一切烦恼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中了。
　　如果生是一种苦，那死去也许是一种乐。
　　解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佛祖会眷顾这个老人的吧？
　　昙鸾仿佛在问自己，又仿佛是在想要给自己一个答案，过去，这个老人会给自己不同的答案，启示，但现在，自己只能去领悟了。
　　大悲无声！
　　从日暮时分走进房间，他再也没有发出半分声音，只是安静的坐在书桌前，伴着孤灯，黄卷，任月光划过雕塑般的身体，指尖冰冷。
　　“总是要走出去的，不必挂怀为师，我在这里等你！”
　　这是自己踏出寺院的门的那一刻这个老人的声音，以前的太多，记不得了，现在，自己只能记得这一句了。
　　“如果苦可以让自己不再悲痛的话，那么久放声哭出来吧！“
　　站在月光中的乱云在沉寂了很久之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沉默，也是一种折磨。
　　“如果悲伤，无论怎么的哭泣终究还是悲伤，如果是想念，那么不必悲伤！”
　　昙鸾站起身，看着渐渐隐没的月光，天空的东方，启明星格外的明亮。
　　“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师父，我想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了！”
　　天亮了。
　　在很多人还在梦境中的时候，昙鸾背负着老人走向山顶，哪里有一个巨大的青石，然后，老人安详的坐在柴禾堆积的高台上。
　　“阿弥陀佛！”
　　随着他的一声佛号，火焰轰然间的淹没了老人的身体。
　　转过身，不去看。
　　昙鸾所要面对的是前路，过去的，即使回望，也已经过去了，不可追，大约是如此的心境吧！
　　“你会想念他吗？”
　　听着身后的风伴着火焰的噗噗声，乱云走在昙鸾的身后问。
　　“会吧？”
　　昙鸾停下脚步，沉思了片刻补充道：“可是，最终还是会忘记的吧！”
　　那天以后，昙鸾离开这这座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寺庙，当这里不再有自己的亲人，自己想念的人的时候，那么，这里也就没有自己停留的意义了，佛祖四海为家，心中的宏愿是渡化世人，那么自己呢？几十年的修为所为何事？昙鸾想到自己的老师的时候，想到当初他渡化自己的时候，他想到了身边的乱云，冥冥中都是拥有缘分的，不管愿意或者不愿意，都是缘分，所以，在缘灭之时，他想起了缘起，西域是佛法东进的地方，那么，寻求自己心中的解脱，自己还是要到源头去的。所以，西行，好想是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在自己的心中落了根。

作者有话说

　　忽然空闲下来的时候 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